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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67章 没有永久 ...


  •   1.

      宋先凌的死凭借之前他留给初阳的信可以证实为自杀,就需要由公安部开具死亡证明。

      初阳带张阅宁进了自己的房间,在之前他用来放置蝴蝶标本的地方找出了那封信。

      张阅宁接过去认真读完,然后指着蝴蝶标本旁边那个红裙小人偶问:“那是什么?”

      “明来送我的。”初阳不想隐瞒他,“里面那个枯叶蝶盒子也是。”

      “哦。”张阅宁认真把信沿着纹路折好。

      “累了吗?”初阳问。

      “还好。”

      “我换个新的床单,休息会儿我们就去找明叔叔。”

      “嗯。”

      他们一起来到衣柜前,初阳打开衣柜在最顶层拿出了一床蓝色的棉被递给张阅宁。被褥上能闻得灰尘的味道,所以他们把被褥摊开挂到阳台上,学着电视剧里那样用衣架把灰尘拍走。

      张阅宁负责拍,初阳负责换床单。

      等把床上理干净了,初阳又给张阅宁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然后他们一起去洗澡。

      来到洗澡间才发现热水器没开。初阳先打开淋浴试了一下,没有停水,于是他们就立在洗澡间里等待热水器把水煨热。

      张阅宁打量完这间宽敞的浴室,靠在墙上注视着初阳问:“等下我们直接去找……”

      明来两个字有点拗口,张阅宁斟酌了一下才继续:“直接去找明叔叔吗?”

      “嗯,我已经和他联系过了。”初阳站在他面前,也看着他。

      “什么时候?”

      “在北京的时候。”初阳的面色没有变化,丝毫不为张阅宁的询问而忐忑慌张。

      “你怎么联系的?”

      “打电话。”

      “你记得他的电话?”

      看吧,张阅宁就是很聪明。他在自己说出第一个答案的时候就猜测和怀疑了,但是他对自己总是有耐心,要把他的疑问辗转十八个弯通过正常对话的方式提出来。

      “没,不记得。”

      “那你?”

      “把卡补办回来了。”初阳解释,“办葬礼要请很多人,得把以前那个号码找回来。”

      “嗯。”张阅宁点了点头,眸光抬上去,看着热水器上的数字,已经升到39度。

      “张阅宁。”初阳一下抱住张阅宁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你察觉到了,是吗?”

      “你骗我。”

      “对。”

      “没关系的。”

      “傻瓜!”初阳越抱越紧,“卡是在……是在,我想一下,是在那天,我买橘子那天补办回来的。”

      “然后呢?”张阅宁回抱住他,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后颈,略微粗糙的拇指指腹与后颈相触时那细腻的声音令他心里安心。

      每次与初阳肢体接触和肌肤相贴都会令他安心。这样能让他觉得,初阳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种“掌控”并非字面上的意思,而是说,他能够对初阳给予他的感觉运用自如。比如初阳的行为让他感觉到初阳依赖他,那么他就能把这份依赖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以让每到初阳想要依赖的时候,他都能放出引初阳主动相贴过来的钩子。

      就像这次,他嘴唇绷直,眉目紧凑,似乎不安又痛苦,初阳就过来抱住他了,并向他坦诚,为他安抚。

      他在试图掌握让初阳一直爱他的方法。

      “我真的怀疑网上说我那个人是周屿,所以我把卡补办回来,用以前的微信加他。我觉得……如果他恨我想报复我,应该就会愿意和我联系。”初阳解释。

      张阅宁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那结果怎么样?”

      初阳说:“不是他。”

      张阅宁放开初阳,眼睛睁大了与之对视,“不是吗?”

      “嗯。”初阳点头。

      “那会是谁?”

      “不知道。”

      “也不是周小乙。”张阅宁说。

      “算了,不追究了。”初阳重新抱住张阅宁,“我只想快点把爸爸的葬礼办好。”

      2.

      晚上八点,初阳带着张阅宁来到殡仪馆附近的老旧单位楼。

      这种单位楼很烂,没有电梯,但每一栋都有十层之高。楼道上袭来垃圾的臭味,斑驳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

      楼道里的灯光闪闪烁烁,一只飞蛾与之迎面相撞上去。

      俩人爬到六楼,喘匀了气再敲601的门。

      很快,他们听到了小孩子嬉笑的声音,紧接着是耷拉着拖鞋跑过来的轻快的脚步声,轻盈活跃,不是明叔叔的步子。

      初阳忽然拉住张阅宁的手说:“我们走吧。”

      “为什么?”张阅宁问。

      “我不想见他了今天。”

      话一说完,防盗门电子锁的声音叮叮叮清脆地响起来。

      门打开,明来露出半个身子问:“谁?”

      看清楚手牵着手站在门口的两个人之后,他微微笑了一下说:“我爸说你们要来,我知道的。”

      俩人放开手,初阳想要下楼,但被张阅宁拉回来。

      “我们来找他帮忙。”张阅宁对明来说。

      “嗯。”明来点了点头,把门推开,伸手对他们做出邀请的姿势,“进来吧。”

      明来为他们找出两双干净的拖鞋,张阅宁换鞋,初阳却只是站着。

      “初阳。”张阅宁站直,拉拉他的胳膊说,“做正事。”

      “我知道。”初阳说,“我只是不想见到和我绝交的人。”

      张阅宁和明来对视上。

      俩人:“……”

      这时明齐从厨房里走出来,温和地对他们说:“来了呀?”

      他的目光在张阅宁身上定了两秒,嘴角扬起来,吩咐明来道:“给他们倒水。”

      明来其实已经走到了柜子边,只是还未行动,他也看着张阅宁。

      “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做饭。”说完,明齐微颤地走回了厨房。

      初阳盯着明齐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

      俩人坐到沙发上,与坐在角落里和抱着一只玩偶小熊的明来妹妹对视。

      明来妹妹叫明月妖,小名夭夭。人如其名,一张如玉盘似圆润的脸蛋,上面落了两颗星辰。

      她呆愣地看了俩人一会儿,嘴巴里流出了口水。

      初阳赶紧从茶几上的纸盒里扯出一张纸巾凑过去替她擦掉。

      这时明来端了两杯水过来,他把两个杯子都放在张阅宁面前。张阅宁朝他微微点头,然后把另外一杯推到初阳那边。

      帮夭夭把嘴角擦干净了,初阳转身,撞进张阅宁和明来同样好奇和欣慰的目光中。

      初阳:“……”

      他默默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端起明来倒来的水喝。

      “你们找我爸什么事?”明来问张阅宁。

      “初阳想给他爸爸办葬礼。”

      “哦。”明来点了点头。

      初阳还在喝水。

      仨人并排而坐,各自的目光都只盯着前方,忽然都默不作声。

      厨房里飘来蒜沫撒进滚烫油锅里炒出来的香味,接着好像明齐放进了干辣椒,顿时这股香味被掩去,转而是呛人的辣味。

      夭夭在一旁“嗯嗯”地哼着,忽然就叫了一声“哥哥”。

      “嗯?”明来起身,绕过茶几来到初阳那边,他蹲在夭夭和初阳面前,手搂住夭夭的小脸说,“怎么了?”

      “哥哥。”

      “哪个哥哥?”明来温柔地问。

      “哥哥。”夭夭指着初阳说。

      “我……”初阳有些无措,“我能抱她吗?”

      明来把夭夭抱起来,一言不发地走回了原位置。

      初阳收回手,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下了一场暴雨,冲烂了他身体防痛的闸门。

      夭夭被放到了张阅宁和明来中间,张阅宁伸手逗弄夭夭的下巴,夭夭又叫哥哥。

      明来忽然道:“前年我们仨见面的时候,初阳的爷爷去世。”

      初阳看向明来,明来抬眸看张阅宁,“今年我们再次见面,是要准备初阳爸爸的葬礼。”

      他的语气温柔而直白,“我们仨一见面,就有死亡发生。”

      “明来。”张阅宁道,“你……”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明来继续说,“会不会是我们仨命里有什么对冲的东西。”

      “我们走吧。”初阳霍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张阅宁,我们改天再来。”

      “坐着吧。”明来说,“我爸特意给你们做的菜。”

      这样一说,初阳完全就走不动。或许是刚才流连在明齐背影上的目光被明来捕捉到,所以明来笃定了只要利用他关心明齐这招他就会落网。又或许只是像以前一样了解他,知道亲人永远是他的软肋。

      初阳无力地坐回沙发上,发现自己凌乱到连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都分析不明白。

      这是自他从西藏回来之后,最最凌乱的一次。

      明明好像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心脏还是会为似乎总要发生些什么而不受控制地狂跳。

      是因为自己亏欠明家吧,去年他害夭夭感染新冠,把明家一家子搅得天翻地覆,令苏青阿姨活在了地狱里。

      所以他不该来这里的啊,他没有脸面再请明齐叔叔帮他去给公安局作证爸爸的死亡,也没有资格利用明齐叔叔的关系为爸爸办理一场目的性的葬礼。

      之前在北京的时候他也从不会为这些事情耗费思维,但是现在,他竭力控制自己的神经回归之前空明的状态,想要五蕴皆空。但是好像,一切都不受他控制了。

      “初阳。”张阅宁摁住他的手腕,“怎么了?”

      “我想,想去阳台透风。”

      3.

      来到阳台,初阳扶住宇墙剧烈地干呕起来。张阅宁焦急拍着他的背说:“如果难受的话我们就回去。”

      “我想抽烟。”

      “明来他家里应该有。”

      “抽吧。”明来靠在阳台门上,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经握着一根烟和打火机。

      张阅宁回身望着他。

      他说:“一根没关系的。”

      这句话略有深意,张阅宁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接了过来。

      初阳先漱口,把水吐在洗拖把的水槽里后,他几乎是抢一般拿走张阅宁手中的烟,哆哆嗦嗦地凑过去给张阅宁要火。

      张阅宁摁开打火机,火苗的光映红了他的瞳孔。

      明来一动不动地注视他们。

      初阳青筋凸出而骨关节泛白的手夹住烟,别过身面对着黑沉沉的天空。他狠戾地抽了一口,呼出烟雾的同时吁了口气。

      “让我静静。”他说。

      张阅宁和明来对视一眼,明来侧身让张阅宁先进去。

      烟的火星子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初阳看到了一抹小小的像是烟雾一样的月亮挂在天空。他看着月亮,对明来说:“你也进去。”

      明来却走到他旁边,像他一样手肘拄在宇墙平台上。

      沉默了半分钟,明来问:“他对你怎么样?”

      “我们很幸福。”

      “看得出来,你和他更合适。”

      初阳微微愣住,食指与中指间的烟静静燃烧。

      半晌,初阳偏眸,凝望着明来的身影,“不是我和他更合适,是如果我们在一起了,也会很幸福。”

      明来没有说话。

      初阳转头看回天空,那轮月亮不见了。

      寥寥几秋,不复存在。

      “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他望着月亮消失的方向,“原来我是可以爱两个人的,在不同的时间段,用全新的自己。”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想告诉你,我们活得明白一点吧,没有什么东西是永久的,一切都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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