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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60章 时间丢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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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午的课张阅宁仍然没怎么听进去,他一直在网上查询躁狂症的相关资料,筛选出来三家心理辅导机构。但是加上微信聊了之后都觉得还是顾医生最靠谱。毕竟是方同找的。
辅导员又临时通知说下课后开个小班会,没说要做什么,但他们所有人都必须得等着。然而老师到来之后,只是说了些疫情防控的注意事项,还有最近学校要举办的部分讲座活动,鼓励学生们积极参与。之后就让班长拍几张照片交上去留档。
拖了半个小时,张阅宁跑出校园。
他没给初阳发消息,初阳也没给他发,但是中午的时候他们说好了在家里碰面,然后一起去超市买菜回去做饭。在查询资料的时候他还顺便看了几个美食类的视频,心里已经有数需要买些什么菜。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就懵了。
家里没有人。
初阳不在。
一天之内他脑子第二次空白,缓了好几秒才掏出手机来拨打初阳的新电话。
第一个,没接。
第二个,仍然没接。
有一团似火又似浪的东西堵在了他的胸口,冲击着他的胸腔,令他的皮肤传来一股绵麻又汹涌的疼痛。
这团东西顺着他的食道管翻涌向上,冲往脑神经和天灵盖。
电话里一直是忙音,他脑子混乱了,要爆炸了。
但是他的身体他的表情仍然冷静,他就站在原地,播出第四个,第五个。
他不知道初阳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遇到什么困难了以至于无法接电话。他此刻非常懊悔自己没给初阳说辅导员开会耽搁了,也非常愧疚没有及时与他沟通好治疗方法。他们闷头闷脑地在一起了,和方同闹掰,说什么不要心理医生的帮助,可是现在呢?才一天……一天初阳差点就失控。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
“阅宁?”
“暂时无法接通。”
“张阅宁?”
张阅宁转身,看到初阳立在门口。
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纸箱子。
“你去哪儿了?”张阅宁用最平静的语气问他。
“我给你买了跑步机,我去搬跑步机了。”初阳走进来。
“哦。”张阅宁也朝他走过去,俩人在厨房门口相遇,自然地握住了彼此的指尖。
“你手好冰。”初阳说。
“没事,先搬进来吧。”
这么说着,外面的大叔挠了挠脖子,蹲下去双手勾住纸箱底,没搬起来。
张阅宁便过去帮忙。
五分钟后,大叔喝完水离开。张阅宁准备拆封,初阳却仍站在门口。
“怎么了?”张阅宁的心脏又狂跳起来,边用剪刀戳着胶封边问。
“我丢了一样东西。”初阳说。
胶带被他刺开,他握着剪刀的手停在半空中。
“什么东西?”
“我从方同家搬回来的行李。”
张阅宁把剪刀将就着放在纸箱顶上,走到门边问:“你怎么会想到今天就去搬呢?”
“我不知道。”初阳仰眸看着张阅宁,“我把它放在门口,我接了个电话,就是快递的电话,说东西到了,你的跑步机,然后我就把它放在门口,就下楼去了。刚刚才上来,但是你看……”
初阳指着空无一物的地上,“这里什么都没有。”
“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
“那你等我打电话给晴好学姐问一下。”张阅宁一只手搭在初阳肩膀上,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
“别打了。”初阳说,“我真的搬上来了。”
张阅宁抬头往上看,没有看到监控器。
“那我打给房东阿姨问一下。”
“好。”
电话铃声响了十几秒房东阿姨那边才接,张阅宁保持冷静,温声说:“付阿姨您好,我们是402的租客。”
“哦,我知道,张阅宁,我存了号码的。”阿姨那边传来搓麻将和其他阿姨嘻嘻哈哈的声音。
“是这样的,我们在门口丢了一样东西。”
“纸箱。”初阳接话口描述道,“大概一米二左右高,里面装了……”
张阅宁把手机放下来,点开免提。
“床单,衣服,洗漱用品,半身镜,一个硬盘,硬盘很重要。”
“哎呀,小伙子,你在说什么?”阿姨的语气有点不耐烦,“我这边正忙着呢,你有事说事行不行?”
“我把箱子放在门口,下去一趟回来就不见了,我想看监控。”
阿姨静了两秒,而后干笑了两声道:“我们楼道里没安监控的呀,你怎么那么大意呢?你知道我们这个楼层住的人素质都很好的,不会拿你东西的吧,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随便放门口呀?”
“阿姨!”初阳双手握拳,“我要看监控!”
“我跟你说了没安监控!”
“下面大门口有安吧?”
“那个是坏了的。”
“阿姨,我……”
张阅宁瞬间把免提关掉,将手机凑回到耳边说:“阿姨,这样吧,哪里的监控是好的,我们从哪里能看到,附近的也行,您给我们说一声我们过去看,那个东西很重要,麻烦您了。”
“看不了!你们自己找,找不到也不关我的事,我忙得很。”
阿姨噼里啪啦说完,挂了。
初阳虚脱般靠到了墙上,侧身背对着张阅宁,似是不愿意张阅宁看到他为一件小事差点失控的样子。
他无力地垂着头,双手仍然紧紧攥成拳,青筋暴起,骨关节泛白。
“你回屋,我去楼上看看。”张阅宁站在原地,没有像之前那样对初阳伸手。
初阳没应。
“或者你在这里等我。”
2.
他们租的这栋楼最高六楼,住的人并不多,但张阅宁知道都是些什么样的人。隔壁401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性,单身,每天早出晚归,脾气不太好。403的刚入社会的22岁女生养了一只猫,夜半三更的时候会叫,后来被401的投诉。而五楼501住的是来北京打拼并想在这里定居的一家三口,孩子只有五岁,每天由他爸爸接送上下学。
502是一个40多岁的单身汉,人看起来温和老实,喜欢做饭,每天都会早起去买很多菜回来,张阅宁曾在一楼碰到过他,主动帮他把刚买的一袋米搬到了五楼。503则是和他们一样的学生情侣。
六楼一整层都是房东自己家人住。
一楼是门店,旁边摆着三个垃圾桶,每天都会有清洁工到垃圾桶这里来翻纸箱和瓶子。
张阅宁找遍了所有楼层都没有初阳所形容的纸箱子。
然后他挨家挨户敲门,有四家开了。张阅宁把事情原委描述给他们听,他们都说这段时间自己压根没出过门,什么都不知道。
寻找无果,他回到四楼,初阳已经进房间了。他从半开的门缝里看到初阳在擦拭那台已经被他摆好的跑步机。
听到声音,初阳放下毛巾回头,看了张阅宁几秒才说:“怎么样?”
张阅宁摇头,到沙发边坐下道:“我已经发了信息在住房群里,如果有人看到了会回复我们。”
“哦。”初阳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地面。
半晌,他解释说:“我说的是真的。”
“我信你。”张阅宁偏眸看着他,“过来。”
初阳便乖乖地走过去,张阅宁双腿岔开,他坐在了张阅宁的一条腿上,似是有意安抚。
他之前从没这样坐过。
张阅宁搂住他问:“你说那个硬盘很重要,里面是什么?”
“我从我妈相机里拷过来的视频。”
“那还有原文件的是吧?”
“嗯。”初阳点头,“在径州,还有,那个玻璃屋里也有。”
“你现在需要吗?”
初阳摇头。
张阅宁忽然笑了一下,摸着他的脑袋说:“怎么那么乖?”
“阿姨说的对,是我疏忽大意了。”初阳解释,“而且还又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我会给你找回来的。”张阅宁笑容敛起,深沉地看着初阳。
初阳忽然就别开了脸,弱弱地说:“你送我的计时器也在里面。”
张阅宁直起身子,搂着初阳的手力道加重,“你把那个计时器拿走了?”
“嗯。”初阳像是做错了事,一直不敢大声说话,每应一个问题的时候都会点头。
“什么时候?”
“你住院的时候,我回来过。”
张阅宁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他有点招架不住,要从张阅宁腿上起来,屁股刚一离开,搂住他的那只手又把他摁回去。
“张阅宁。”初阳无奈道,“你已经猜到了,别问了。”
“那时候你让我不要找你,然后你还回来把我送你的东西带走?”
“别问了。”初阳推他的肩膀,张阅宁便顺势又靠了下去,这个角度下的目光,显得像是调侃。
但是他的语气很正经:“初阳,你这样子,有点像以前了。”
“嗯?”
“你害羞和掩饰的样子,很像以前的你。”
初阳敏锐道:“你也比较喜欢以前的我是吗?”
张阅宁:“……”
俩人对视良久,张阅宁先避开了道:“你为什么说是‘也’?”
“我也比较喜欢以前的我。”
张阅宁沉默。
“张阅宁。”初阳下面用力晃了晃他,“你怎么了?”
“以后……你去任何地方,都要给我发信息。”
初阳有点发愣,但是他明白张阅宁的意思,他只是有点心虚。
因为张阅宁要上课,他不可能在张阅宁上课时间跟他说自己要去方同家搬东西,然后让他徒增担心,听不进去课,一下课就想往出租屋跑,不管学校的事,不管社团的事甚至不管自己的作业。
这几天他完全没看到张阅宁做过一次作业,张阅宁连电脑都没带回来。
但是张阅宁这幅像是一只胆怯的小幼狮向大灰狼祈求食物的样子又令他心脏柔软,根本说不出来什么不想让他担心之类的话。
张阅宁想要,他当然会给。
无论什么。
“以后我都会给你发的,你别多想,好不好?”
“嗯。”这只小幼狮乖乖点头。
“那我们按照计划走,去买菜吧。那个箱子其实……”
他赶紧刹住车,不敢再说了。其实丢了就丢了,里面的床单和睡衣都还没洗,洗漱用品他这里就已经有一套,镜子用不着,硬盘里的东西本来就只是备份……
最重要的其实是张阅宁送给他的那个计时器,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唯一一份。
所以张阅宁笃定地说:“我会帮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