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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 失控状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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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方同家出来之后张阅宁没时间再回出租屋了,他给他初阳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去上课,晚上没有晚自习,5点45分一下课就立马坐车回家。
没想到初阳立马回复了。
【初阳宝贝:我现在可以进校的,中午能去找你一起吃饭吗?】
张阅宁正为这句话发怔,初阳的消息又弹出来。
【初阳宝贝:你有午休的习惯哦,那算了,晚上再一起吃吧。】
张阅宁回复:不午休了,你来找我吧,我们一起吃食堂。
【初阳宝贝:好,我在你们学院门口等你。】
之后他添加了方同推给他的初阳心理医生的微信,医生姓顾,没有立即同意他。
第一节小课下,初阳的信息准时发送过来,是一张照片。自己早上给他热好的牛奶和三明治,配文是:我已经乖乖吃掉了。
“乖乖”二字变成初阳立体可爱的形象,浮现在他脑海里,他能想象得到初阳去餐桌边看到自己为他准备好的早餐时露出微笑的表情。
初阳和他在一起之后,一切一切的场景,他都能幻想出来。
初阳从床上拾起身,发呆似的坐了一会儿,然后揉揉眼,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将外层防光窗帘拉开,清亮的阳光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
或者是闻闻自己身上,如果残留着一点不好的味道,他就会光着脚丫冲进洗澡间,打开淋浴头从上往下冲,满身涂上沐浴露,搓起透白可爱的泡泡。
沐浴露的味道很特别,像是万物复苏。
他亲吻初阳的时候,就是沐浴在春天里,一呼一吸都是希望。
整个连堂课,张阅宁幻想了无数往后他和初阳生活在一起的场景,老师的知识点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当下课铃声响起的刹那,他才从幻想中苏醒过来。
然后他飞奔下楼,看到初阳坐在学院门口的阶梯上,背对着楼道口。
周围是来来去去的学生,他们都关心而好奇地打量初阳,初阳似是与张阅宁有了心灵感应那般,半转过身微微笑着看向张阅宁。他好像陷入了一种等待张阅宁的兴奋情绪状态里。
张阅宁在原地驻足了三秒,看到初阳笑容消失的那一刻本奔跑过去,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拥抱住他。
看他们的人更多了,但幸好并没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张阅宁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初阳想了想,认真回答:“给你发完信息就过来了。”
“以后慢一点来,好不好?”
“好。”
俩人牵着手去东南商业区,这里离他们租的房子也很近,张阅宁打算吃完了可以回家休息一会儿再来学校。
他得把初阳哄好,让他在家乖乖等他。晚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就陪他去找顾医生。
“初阳。”
“嗯?”
“我今天早上去找方同了。”
初阳停了下来。
张阅宁看着他解释:“在你出国之前,我们都要治疗的,是不是?”
“张阅宁。”初阳的声音很冷淡,眸光亦然,“我都和方同断绝关系了。”
“我知道。”
“我不在国华念书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我不想和他待在同一个地方,不想让其他学生传什么谣言,这样对我爸不公平,还可能会有损我妈的名声,我妈曾经也是国华的教授,你觉得国华女教授未婚生子或者出轨某市教育局局长这样的新闻很好吗?”
张阅宁已经能察觉到初阳躁狂表现的情绪点和时间点,他握着初阳的手紧了紧,拇指在初阳虎口摩挲着安慰:“我只是去给他了解一下国内有哪些好的心理医生,昨天你自己跟我说你想要好起来的,想要好起来,就还是得找医生是不是?”
“是。”初阳点头。
“你是不是很生气?”
“没有,张阅宁,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那你……”
“我只是不想让你和方同有来往。”
张阅宁笑了笑,“以后都不会有来往了。”
初阳这才放心和满意,也露出了笑容。
俩人走进一家餐馆,点了意面、七分熟的丹佛牛排和味增汤。
等餐过程中,张阅宁去洗手间,初阳独自坐在沙发上,手掌托腮,注视窗外。
而后他便看到了方晴好。
方同在中关村有分配的教师公寓,所以方晴好出现在此地并不奇怪。她仍然穿红色的衣服,头发也留得和陈尹的差不多长,所以一瞬间初阳还以为是妈妈。
待方晴好走过餐厅,背影快消失在人流里时他才反应过来不是。
他总是在这样那样的某一个时刻看到妈妈出现,每次他都想追上去,也有几次真的追上去了,可是最终都会失望。
他看见的不过是一个幻影。
他失落地收回眼神时,周小乙出现了。
周小乙一眼便看到坐在窗边的宋初阳,所以原本迅速的步伐立即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窗口。
初阳瞥过眼睛去,看到周小乙。
周小乙像是见到老朋友了那样亲切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朝餐厅门口这边走了过来。
他进门的时候,服务员刚好端来两份意面。意面放好,服务员小姐姐问来到初阳前面的周小乙道:“您需要点餐吗?”
“不了。”周小乙看着初阳说,“我和他认识,坐一会儿就走。”
服务员点点头,离开了。
周小乙在初阳对面——原本张阅宁坐的位置——坐下。
“你挪一下。”初阳拿起叉子握在手中。
“什么?”周小乙疑惑又吃惊。
“不可以坐那个位置。”
周小乙:“……”
他有些无语,但还是没动。
初阳握着叉子的手更加用力,手背的青筋凸起来,他克制住情绪道:“你来做什么?”
“好不容易遇上了,进来打个招呼。”周小乙说。
“打好了,你出去吧。”初阳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上一秒晴好学姐才离开,下一秒周小乙就出现了?
他瞪着周小乙质问:“你跟踪方晴好?”
周小乙轻蔑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最好不要那么做,不然你会死在我手里。”
“宋初阳。”周小乙鼻孔里出气,“你都被开除了,还那么嚣张啊?”
他的声音很大,邻桌的那对学生情侣已经看了过来,表情并不太好,似乎很反感周小乙在公共场合这么没礼貌。
“你听谁说的我被开除?”
“班上都在传。”
“哦,那还挺遗憾的。”初阳说,“我一次都没听过自己的传言,还不知道自己被传成什么样了。”
“你要我转述给你听吗?”
“好啊!”
“他们说你是女装癖。”
“然后呢?”
“有躁郁症。”
“还有?”
“知道顾召的死因。”
“啪嗒——”叉子搭在了盘子边缘,发出沉重又清脆的响声。
“好歹我们曾经也是一个宿舍的,你和我说说,顾召到底为什么跳楼。”
初阳抬眸,凝视着周小乙的眼睛,“你记不记得一月份的时候我跟你说的话。”
“你要打我是吗?”周小乙嗤笑,“这是公共场合。”
“你觉得我怕在公共场合吗?”
2.
挂掉方晴好的电话,张阅宁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而后又扯了张纸巾擦拭。
琉璃台上的手机嗡地震动一声,是顾医生同意他的好友申请了。
他拿起来,边看着往外走。
【顾医生:你好。】
申请添加好友的时候张阅宁已经说明来意,所以没待他回复顾医生又发送过来。
【顾医生: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一面。】
【顾医生:或者打电话。】
张阅宁站住思索了一会儿,打字过去:“顾医生,您好,我周六周日白天都有时间,看您那边的安排。”
“初阳的病情似乎很严重,希望我们尽快见面,我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顾医生:那就周六早上吧,九点到十点。】
后面发过来一个位置分享。
点开查看完毕之后,他刚好来到餐厅,而后他抬头往初阳那边看过去,看到初阳举起叉子,往他面前那个人的手上叉下去。
他人生十九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脑袋轰然一下空白。
仿佛灵魂唰一下抽走了,只剩一个躯壳呆愣在原地,无法感知一切。
听觉和嗅觉都失敏了,只有视觉还在正常运作。清明的镜片下,初阳叉下去的动作如此清晰和决绝,不带一点思考和慌张。
仿佛只是插起碗里的食物那么简单,可是人在吃东西的时候,都是会打量食物的面貌以初步判断是否美味。
而初阳的镇静和决绝强烈到……仿佛他面前那个人都没察觉,仍然保持原来的动作和神态,与初阳面对面对峙。
张阅宁跑到了俩人中间,初阳转头看向他,咧开嘴角微笑道:“回来了?”
他点头,而后才将视线挪到餐桌上,看到叉子是插在桌面上的。
所有人虚惊一场,从他们身上收回视线,默默享受食物了。
张阅宁的灵魂也回来了,他的心脏开始砰砰狂跳,而后僵硬地看向周小乙。
周小乙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眼角红通通的,嘴巴颤巍巍地抽搐。他一定被吓坏了。
张阅宁无法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不重要。他只在意初阳有没有发病,一旦发病了,初阳自己定然也是非常痛苦难捱的。
周小乙缓和下来,站起来看了张阅宁一眼,漠然离开了。
张阅宁坐到初阳旁边,低头凑过去问他,“怎么了?”
“你怎么去那么久?”初阳反问。
“我接了个电话。”张阅宁知道如果此时撒谎只会让初阳情绪更加波动。
他感觉到初阳的胳膊在抖,于是他搂了上去,把初阳的脑袋带靠到他肩膀上,哄道:“抱歉,是晴好学姐的电话,打得有点久。”
“你怎么会和她打电话?”
“今天早上我不是去找方教授了吗?我又提了一下晴好学姐的事,说我们是真心实意向她道歉的,让方教授帮忙转达。”
“那你们说了什么?”
“她说你的东西还在方教授家,问我们要不要去搬回来。”
“她的意思是还不原谅我们吗?”
张阅宁点头。
初阳从他身上起来,看着他说:“我刚刚是不是很吓人?”
“嗯。”张阅宁替他擦掉眼角的泪水,“这就是你说的发病状态吗?”
“是。”初阳委屈又懊悔,“我不该来公共场合的。”
“没事,以后在外面我不离开你半步,这样你就不用担心控制不住了。好了,不哭了。”
初阳忍不住笑道:“我哪里哭了?”
“眼睛哭了。”张阅宁又用拇指帮他把眼尾湿濡的地方擦干,“吃吧,吃完我们回家。”
窗外的阳光透过云层撒下光辉,将他们的餐桌照得明亮。
吃到一半,初阳晃了晃张阅宁的胳膊说:“你觉不觉得,好像情景回放?”
“什么情景回放?”张阅宁边喝汤边问。
“高二的时候,我和明来谈恋……哦,就是那件事,林熠被周屿骚扰的那件事,我和周屿打架,天呐张阅宁!”初阳忽然笑起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周小乙和周屿是同一个姓,他俩会不会是亲戚?”
“周小乙是上海人。”
“哦。”初阳的笑容骤失,眸光也黯淡下去,“我就是觉得,我现在的情况和高二那会儿有点像,都是面临转学,都是自己作死了被学生们传出各种谣言。而且,也都是我的家长替我兜底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切。”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张阅宁放下勺子,温声说,“这次我会站在你身边。”
“你上次也站在我身边的。”初阳激动道,“只是当时我不知道。”
“嗯,所以啊,你可要好好报恩。”
“我已经报了。”初阳反驳道,“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把心报给你了。”
张阅宁怔住。
餐厅里播放着轻扬的钢琴曲,祥和安静。
“你的意思是,你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吗?”他难以置信地问。
“那时候是心动。”初阳认真解释,“喜欢你是从你亲我那天开始的。”
“真的吗?”
“嗯。”
“确定吗?”
初阳重重点头。
“那你现在对明来什么感觉?”
“啊?”初阳哑然。
“你刚才提到他了。”张阅宁沮丧地说。
“你应该听说了吧,我和他绝交了。”
“绝交是绝交,和还有没有感觉不一样。”
“他是我唯一承认的亲人,是亲人。”
“哦。”张阅宁继续喝汤。
俩人沉默了几秒钟,还是张阅宁忍不住,抬头看着他说:“我自讨苦吃,就不该问的。”
“我和他没做过。”
张阅宁瞬间咳嗽起来,他刚喝下去的汤要破开他嗓子似的,反冲上涌,令他口腔滚烫发麻。
初阳继续说:“每次都只是亲一下。”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保证只有张阅宁能听到:“我说的是真的。”
张阅宁:“……”
初阳:“我知道你不会在意这些,但是我想让你知道,只有你可以拥有我了,我完全是你的。我可以是你的亲人,朋友,知己,爱人,或者以后你想结婚,都可以。”
张阅宁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今天体会了很多他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比如此时此刻的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