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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26章 爱的仪式 ...


  •   1.

      北方的秋天比初阳印象中的冷且干燥,没事儿的时候他都尽量不出门。也不知道张阅宁意志力怎么那么好,几月如一日地坚持六点晨跑。

      而现在已是深秋,气温更低,外面更加寒冷。面对着衣柜想了想,初阳加了条围巾。

      走在路上时,偶尔能看到几对情侣,你侬我侬,相互依偎。

      初阳不自觉地加快步伐。

      十分钟后,他来到张阅宁发给他的汇合地址。

      远远他便看见张阅宁站立在一棵树下,身形高挺利落,手里提着一个白色袋子。

      果然,他没戴围巾。脑袋就这样光裸地露在寒风中,鼻尖生红。

      他平静而安然地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徐徐走到他身边后他才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

      初阳决定再从“对明来的爱”中抓一点“喜欢”出来给他。

      “宋初阳。”

      “嗯。”初阳微微低头,看着他手里的袋子。

      他的手也很红。

      应该站在这儿很久了。

      “好久不见了。”

      “这什么?”初阳生硬地避开他的话题。

      没听到张阅宁的回答,他有些茫然地抬头。下一秒,张阅宁的下巴顿到了他肩膀上。

      张阅宁的脸贴着他的脸颊轻擦过去,然后就埋到了他的围巾里。

      初阳感觉到张阅宁的脸像一块冰,凉得瘆人。他的脑子似乎也凉了,他的身体他的细胞都凉了,他的声音也凉凉的:“你做什么?”

      “有点累。”张阅宁说。

      “这是大街上。”

      “如果我不这样,你拿到东西就要逃是吧?”张阅宁的声音很小,还很委屈。

      “逃?”初阳无奈道,“我有什么好逃的?”

      然而张阅宁不理会他的话,兀自说道:“够久了吧?宋初阳!”

      “什么?”

      “你冷静得够久了,该是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了。”

      “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初阳推了推他,“你先起来再说。”

      “我说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初阳干脆后退一步,然而张阅宁像是一个木偶,直直靠着他倒过来。初阳重心失衡,差点没站稳,双手也本能地要去控制身上这个沉重的身体,于是他的手就伸到了张阅宁脊背上,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张阅宁眼看着俩人要倒出道砍,赶紧兜着初阳站直,狡黠道:“宋初阳,你怎么兜不住我?”

      初阳站稳了,皱眉道:“你到底给不给我礼物?”

      “哦。”张阅宁拖长了调子,“给啊。”

      说着,张阅宁掏出一个白色扁形盒子,盒子上绑了湖蓝色的丝带,系成蝴蝶结的样子,飘荡在风中。

      “这什么?”初阳问。

      “你打开看看。”

      “就在这儿吗?”

      “嗯。”

      “那不太正式吧?”

      “我想快点看你看到它的样子。”

      初阳:“……”

      仿佛手中的是个什么神圣宝物,初阳都不敢太大力。

      奇怪,他怎么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

      半分钟后,他看到了一枚蓝色的5寸左右的长方体薄片数字计时器。

      类似于玻璃相框,但中间是水珠般剔透的流沙,像是被禁锢在一方小小天地里的大海。

      中心处显示出一个数字——98,滴答滴答的声音就来自于它。

      初阳感慨:“这,很贵重吧?”

      “嗯。”张阅宁微笑,“因为是我亲手做的。”

      亲手?

      突然,初阳感觉到刚才给他的那份“喜欢”浓烈了一点。

      中间的流沙其实是动画,而作品过人之处在于将中间那个精巧的数字和动画结合起来。既需要手工,又需要技术,还需要审美。

      数字应该是张阅宁自己编辑出来的代码。初阳心想,他会写代码吗?自学的?

      编写代码,选择玻璃相框,制作流沙动画,又将动画和代码结合起来,再将滴答滴答的音频频率视觉化。这一系列繁琐复杂的工程,花了他多长时间?怪不得他不在生日那天送,想必那时还没做好吧?可是没有礼物,光是有那一天的荒原驰骋,残阳败日,甚或是零点一刻吃到的那个湖蓝色蛋糕,都已经非常非常隆重而他令他感激了。

      感激张阅宁的聪明,勤快,会疼人,会照顾人,会爱一个人。重要的是,他的爱是全心全意,始终如一,又坚贞不渝的。

      他汹涌的爱要把自己这份小小的“喜欢”吞噬掉了。

      “宋初阳!”

      “啊?”

      张阅宁放低声音问:“可以吗?”

      可以吗?是在害怕自己不满意?他当然满意,甚至在想自己能回馈他什么。

      “中间这个,98是什么意思?”没想到如何回馈,他只好先问他一直好奇的这个怪异的数字。

      张阅宁的声音仍然平静:“你和他分手的第98天。”

      初阳愣住。

      张阅宁继续说:“等到今晚零点,它就会自动变成99天。”

      原来是这样……他把礼物小心地装回盒子里,然后又系上包装丝带,仍然是蝴蝶结。这个过程缓慢到仿佛上香那般庄严。

      终于理好,初阳问他:“你冷吗?”

      “冷。”

      “要不要围巾?”

      张阅宁注视着初阳,没应。

      “不要算了。”初阳转身迈步。

      然而在他走动的时候,围巾顺着他的动势被拉开了一圈。

      初阳猛地停下。

      张阅宁揪住围巾的一端,对他说:“我要,你给我吧。”

      “行!”初阳甫一转身,脖子上的围巾突然紧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张阅宁便已经离他仅有几厘之隔。

      他们的鼻尖缓慢地抵在一起。

      围巾被张阅宁越收越紧,初阳的呼吸都凌乱起来。

      “我想吻你,宋初阳。”

      话音一落,张阅宁便飞快在初阳嘴上啄了一下。

      初阳把他勾回来,低声道:“我们可以去酒店——做更多的事。”

      2.

      校门附近的情侣少了,都是些有事儿而来来去去的学生,他们或是三两成群地步行,或是独自一人骑着自行车。

      其中有两个少年,他们相携逆行,不顾寒风,不理目光。浮屠万物中,他们两个渺小的生命要去完成一桩关于爱的伟大仪式。

      到达最近的一家酒店,张阅宁将身份证拍在前台柜上说:“我们需要最干净的那间。”

      拿到房卡后他们再次相携奔跑,电梯未到,他们只好一口气爬到四楼,脚步声快得令人不堪耳闻。

      开门,两具身体双双撞上墙壁。

      他们太累了,都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彼此无所顾忌地喘气。

      初阳替张阅宁拿掉眼镜。

      张阅宁忍不住笑道:“怎么每次都这样?”

      “不拿掉的话会不舒服吧?”

      “没试过,我也不知道。”

      下一秒,他们吻在一起。

      十八岁的灵魂,那么躁动不安,那么急切想要具体的抚慰。

      初阳觉得自己是一只躁动的会发烧的灵魂。

      他体内的张阅宁渡给他的,也是灵魂么?

      ……

      初阳难耐地咽了咽口水,一张脸绯如蜜桃,声音颤到破碎:“完,完了吗?”

      “你还想要吗?”

      “下……下次吧。”初阳飞速往下瞥了一眼,“你还没有。”

      “嗯,”张阅宁委屈,“你能帮我吗?”

      “下,”初阳还是逃避,“下次。”

      张阅宁忽然轻笑出声:“你刚才可不是这样的。”

      “我,我,”初阳诚实道,“我不知道怎么做。”

      “可是之前我也不知道啊。”

      “哦,那你,真厉害。”

      “是吗?”

      初阳重重点头。

      张阅宁忍不住又吻他。

      这次很快结束,张阅宁便整个人瘫在初阳身上,对他说:“我们谈恋爱,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窄,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惶恐又期待。

      初阳盯住天花板,好久好久才说:“张阅宁,别这么贪。”

      “行。”张阅宁抱紧他,歇了几秒又说,“我听周小乙说你没做图书馆的兼职了。”

      “嗯。”初阳忽然很忐忑,周小乙会跟张阅宁说些什么吗?

      丢掉这份工作的直接原因是他,不是张阅宁。张阅宁千万不要为此自责。

      “是不是因为我?”

      “啊?”

      “因为那天晚上。”

      “算是吧。”

      “对不起。”

      你看吧,他自责了。初阳的心陡然很痛。

      “没事儿,本来也赚不了多少钱。”

      “那你当初又为什么要去做这个兼职?”

      “张阅宁!”初阳推了推他,“我们不提过去了好吗?我今天很开心。”

      张阅宁起身,难以置信地问:“真的吗?”

      “嗯。”

      张阅宁便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

      初阳忽然觉得很幸福。是因为张阅宁很开心吗?平常他的笑很吝啬,藏在平淡神情中,要仔细而纯粹地去看才能察觉到。今天却不一样,眉眼舒展,笑得坦然又真诚。初阳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贪恋张阅宁开心的这一刻,要是这一刻能延续得长一点就好了。

      他当然可以把这一刻延长。

      “张阅宁。”

      “嗯?”

      初阳拉被子盖住自己,只留脑袋在外面,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很亮,“你要进方教授的项目组,是吗?”

      张阅宁疑惑:“你知道了?”

      “早知道了。”

      张阅宁也躺进被窝里,初阳主动侧身面对张阅宁。他伸手摸了摸张阅宁的脸,张阅宁的脸又红又烧。他其实很容易脸红。

      “如果你能进的话,我们俩就能做伴了,寒假我不回去。”初阳说。

      张阅宁愣了几秒:“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过这个寒假吗?”

      “是一起学习。”

      “那我们就可以在外面租房子。”

      初阳:“……”

      “可以吗?”

      张阅宁的反应像一个失护的孩子突然得到了关心,眼睛都水汪汪的,好看得令初阳无法开口说一个“不”字。

      于是他点了点头,然后补充:“不过中途我得请假回去几天。”

      “什么事?”

      “我妈的忌日。”

      张阅宁敛起笑容,神情专注地看着初阳。

      他当然记得初阳妈妈的忌日。十四岁那年待的训练营里,初阳和他爸爸接受心理疏导的视频被播映给全营的学生做励志宣传。

      所有人都为初阳描述他妈妈如何在他面前割颈动脉那一幕流眼泪。

      初阳说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2015年1月21日。

      2.

      当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初阳将自己的床帘拉严,不让一寸光亮和空气漏进去。

      捧着计时器屏息凝神地等待了十分钟,他看到中央发光的“98”变幻成一朵蓝绣球花瓣的模样,然后“唰”地一下掉入底端的流沙中。

      如坠深海。

      下一秒,他的微信提示音响起来。

      是两条来自张阅宁的信息:

      第99天了。

      宋初阳,你可以喜欢我了。

      第二天,他睁开眼第一秒看到的就是被他挂在墙上的流沙计时器中央那两个小小数字——99.

      湖蓝色的细沙堆积成山川海洋,昭示他未来无限变化的光阴。

      99天,100天,101天。

      每一个明天你都可以重新喜欢上一个人,这并不可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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