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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生日快乐 ...


  •   1.

      初阳面如死灰地看向张阅宁,张阅宁牵着的那一匹看起来不太聪明,长着一身的膘,身体圆润,四肢却极细。看到Maren之后,竟然突然一下扬起了两只前蹄,发出了“呦呦”的嘶鸣。

      张阅宁把缰绳扣到栏杆上,弯腰拾起地上的调教索和鞭子,朝初阳走过去。

      初阳又瞪圆了眼睛。

      “你看我怎么打圈。”

      初阳听不懂,只能装模作样地看。

      张阅宁把调教索扣到笼头上,由外到内,由上到下地把调教索均匀地缠绕成一个椭圆西瓜那么大的圈。而后他走到Maren身边,Maren本能地后退了一下,张阅宁便用右手中的鞭子扫着Maren的后蹄,Maren一边看着张阅宁一边走动,张阅宁就跟着Maren走,在初阳旁边转了一个圈后,Maren突然就开始跑起来。

      初阳心里咯噔了一下。

      张阅宁开始放左手中的调教索,Maren越跑越远,但始终是围绕着初阳转圈。

      “Maren进入既定的‘圈行蹄迹线’时,你就要跟着Maren一起向前,在你周围的小圈里移动,看她是否受你控制。”

      “哦。”初阳百无聊赖的。

      他看着张阅宁一步一步把Maren驯服,令她前进,加速,转身,又减速。

      打圈终于结束,张阅宁给初阳递来调教索:“试一下?”

      初阳不想学,耷拉着肩膀看着张阅宁。

      张阅宁道:“那就和我骑一匹?”

      “我学!”初阳果断道。

      两个小时后,初阳终于,终于学会了怎么控制马。

      他累得不行,靠着Maren脸颊休息。

      “我去拿水。”张阅宁说。

      “哦。”

      等张阅宁走远了,初阳摸摸Maren的身体骂咧:“张阅宁你就作吧。”

      Maren竟然配合地“呦呦”了一声,初阳立即把脸撤开,愣怔地看着她:“我真把你驯服了?”

      Maren并没有看他,还又叫了两声。初阳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她竟然是对着张阅宁牵来的那匹黑马叫的。

      虽然那匹马看起来有些虚的样子,但长得很精致,颇有些贵族的味道。

      这是什么血统的马呢?初阳思考着,下一秒,那匹黑马突然蹬了两下蹄子,朝他们跑过来。

      不对,不是跑,简直是飞。

      初阳吓得大跳着逃开,一边跑一边叫张阅宁的名字。

      训练场是圆的,只有一个通道口,他直往那儿奔,看见张阅宁拿着两杯水走过来时他又怂了,立即停在原地。

      这时周遭安静下来,他没再听到马蹄子蹬地的声音。

      等等……初阳回头看过去,只见那匹黑马的脑袋像他刚才那样贴着Maren的脸,姿势和状态要多亲昵有多亲昵。

      “……”

      紧张渐渐平息转而有些愤怒时,张阅宁的声音从他声后响起来:“叫我做什么?”

      “没什么!”初阳闷道。

      水杯从肩膀上方递过来,初阳瞥了眼,还是接了,一口气直往胃里灌。

      “慢点。”张阅宁说。

      初阳喝完,把杯子递还给张阅宁,没理他。

      休息好后,张阅宁带着他在训练场骑了两圈。初阳觉得还不错,Maren很温顺。

      倒是那匹黑的,对自己一直虎视眈眈,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把自己摁地上猛踩一顿似的。

      初阳便弯腰对下面替他牵着缰绳的张阅宁说:“我们什么时候去真正骑一圈?”

      张阅宁正经说:“我放开你再骑两圈,可以的话我们就走。”

      “好!”初阳坐好,挺直腰背。

      张阅宁把缰绳取下来,初阳腿部收紧,肌肉发力紧紧贴着Maren的身体一蹬,Maren跑起来。马蹄子踏地的声音轻盈而富有节奏,肩膀的肌肉凸起又收缩下去,初阳跟着肩膀处的肌肉节奏上上下下起伏。

      这样跑了两圈,张阅宁说:“可以吗?”

      初阳微微侧身看向张阅宁。张阅宁的脸被明亮的阳光照着,没了平常那精致流畅的轮廓,额头和下巴都开阔而干净,显得柔和且不真实。

      “可以了。”

      张阅宁伸手挡住阳光,朝他温柔一笑道:“那就开始!”

      这样一说,初阳心里那点微妙的胜负欲就燃起来了,脚上再一蹬,控制着Maren往围栏门口冲。

      Maren跑得比刚才快很多,初阳心脏跟着急速的马蹄声逐渐加快,直往前方那片看不到尽头的密林骑去。

      忽听身后更为密集的马蹄声踏来,初阳双腿贴着Maren一紧,Maren嘶鸣一声,更加快速地往前奔去。

      初阳被颠簸得不行,他紧紧盯着前方,只觉得呼呼扇过的风都像被拉成了有形的弦,紧紧刮着他的耳廓。

      “宋初阳!”张阅宁大喊,“你不跑快点,强巴要追上Maren了!”

      像是一声得意的警告,初阳心下一颤,再次用力一蹬,感觉Maren简直飞了起来。

      而他已经看不清周遭一切,甚至连心脏的跳动都感觉不到了。

      耳边的弦终于发出了音,穿透进了他的耳朵,裹挟着他的身体飘了起来。

      唯一有感觉的是,他的屁股很痛!

      突然间,旁边一团黑色的影子闪过去。

      是张阅宁!

      张阅宁回头朝宋初阳看了一眼,再次大声道:“你慢点骑行,我在前面等你!”

      说完不等初阳回答,他双腿一蹬,消失在了初阳眼前。

      初阳才懒得追他。

      这里是一个坡,等初阳减速慢慢蹬到坡顶时,他看到前方一人一马摔在草地上。

      “张阅宁!”

      初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下去的,他也感受不到自己骑在马上,他的屁股已经痛到没有知觉。

      因为好像Maren失控了,她急速地从坡顶直往强巴奔下去,达到了初阳这辈子都从来没领略过的速度。初阳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颠簸到离开了马鞍,他的屁股搓在马的脊背上,又一下子被颠回去,落下,被鞍桥抵住。这样不停地来回,仿佛被硬质的刀一下一下磨着。他快要被甩出去了。

      然而下一秒,他被颠簸进了一堵肉墙里,那堵肉墙长出了一对翅膀,结实地包裹住了他。

      他根本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缰绳就被张阅宁牵了过去。

      Maren没有停,但她的速度逐渐减小了。初阳也慢慢恢复神智。

      这时,他感觉自己浑身僵硬而冰冷,一颗豆大的汗珠滚进了嘴巴里。

      太狼狈太可怕了。

      “宋初阳!”

      他好像才听到张阅宁的声音,就在他耳边,但是是散的,一说出来就被风吹开了一样,进入他耳朵的只是很轻很轻的一个气音。

      “别怕!”

      “我……张阅宁。”初阳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的心跳得飞快,像一只被关闭了好久的无头苍蝇,正在拼命而凌乱地往玻璃罩上面撞。

      他的胸腔他的心脏似乎都要被抖坏撞坏了。

      “张阅宁……”

      “没事,别怕,Maren很乖的。”

      张阅宁左手拉着缰绳,右手在初阳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初阳的脸似是深水那样冰凉。

      “张阅宁……”

      “真的,我不骗你,她就是看到强巴摔了,很着急。”

      “你故意的。”

      张阅宁:“……”

      此时Maren已经很慢很慢了,他们紧紧地贴在一起,张阅宁能感受到宋初阳的心跳,沉闷而又凶猛地撞击着自己。

      他的心跳也很快。

      “你是不是故意在我面前摔的?”

      “我受伤了。”

      “什么?”初阳本能地想要回身,但是立马就又被张阅宁兜着转回去。

      “真的。”张阅宁在他耳边说,“我要是故意的话,怎么会要把自己胳膊摔断呢?”

      “断了?”

      张阅宁轻笑:“嗯。”

      “靠!”初阳怒吼,“你他妈傻逼吗?停下!”

      “不要!”

      “张阅宁?!”

      “再骑一会儿,钱都交了。”张阅宁委屈道。

      “你不要命了?”

      “就一只胳膊而已。”

      “张阅宁!”

      张阅宁不听,脚上一蹬,Maren加快了速度。

      初阳直接要骂街了,“你能不能停下?”

      “不能!”

      “靠!张阅宁!”

      张阅宁完全不回应初阳,单手控制着Maren越跑越快。

      这里是一片荒原,泛红而波澜起伏的大地和飘渺稀松的长草,连接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辽阔得看不到尽头。

      “宋初阳,放松下来,享受这一刻。”

      享受?初阳心想去你妈的,老子屁股好痛。被鞍桥膈了最起码有五分钟,换你来试试?

      但是张阅宁不再说话,他也没法儿再骂下去。可能是张阅宁技术娴熟的原因,他觉得自己此刻丝毫没有被颠簸的感觉,他被张阅宁箍住,一会儿荡进他怀里,一会儿又漾出来,像是腾在空中。

      这个时候,他真正地驰骋在风中。

      所以,张阅宁要他享受的就是这个吗?他慢慢冷静下来,声音也和缓了很多,问张阅宁:“真的摔断了吗?”

      “以前也摔过,没事儿。”

      也许是他们骑行过久的原因,张阅宁的声音已经很急促。

      初阳紧张道:“是不是很痛?”

      “还好。”

      “我们还要骑多久?”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停下来。”

      初阳只觉得心脏又高高地蹦起来了,“什,什么?”

      “从现在这个时刻算起,到我死掉的那天,你都不许不理我。”

      心脏哗地一下摔落,好像摔碎了,已经感知不到任何什么。

      他不再驰骋,而是被龙卷风卷起来,在凛冽漩涡中翻滚。

      他昏昏沉沉地问:“我有不理你吗?”

      “有,上周我跟你说了喜欢你之后,你躲我。那天从局子里出来以后,你对我的态度也变了。”

      “没有。”

      “你有。”

      “好吧,我是觉得我欠你的,今天跟你来就是为了还你替我打架的恩。”

      张阅宁轻笑,“还恩哦?”

      “恩。”

      “哪有你这样还恩的?什么都不做。”

      “……”

      气愤了几秒,他吼道:“我的时间不宝贵不值钱吗?”

      “嗯,好,那现在我手断了,你又得还一个恩了。”

      初阳:“……”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不过你。”

      “那你答应了?”

      初阳不应。

      张阅宁作势又要蹬马,初阳立即高声吼道:“好好好,行了,祖宗,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2.

      总算,张阅宁停了。

      初阳捧着他的右手臂焦急道:“是不是要进医院了?”

      “不。”张阅宁淡定地说。

      “你他妈脸都白成那样了你还要装逼还要作死是吧?”

      张阅宁立刻就躺倒在地上,仰看着初阳,笑着说:“你看,这样是作死吗?”

      初阳想一脚踹他脸上去,但还是担忧他的手臂情况,便蹲下去拉他。

      张阅宁立马又弹坐起来,左手按在初阳肩上,认真道:“再陪我待会儿,好吗?”

      “今天我生日,听我的。”初阳知道张阅宁吃软不吃硬,只好放低语气道。

      “我手臂断了,听我的。”

      初阳要崩溃了:“你还是人吗张阅宁?”

      “就在这儿,你看!”张阅宁伸手指着他们的前方,也就是一片荒草地而已。

      但稍微能看见点城市轮廓了。

      张阅宁说:“再等一个小时,太阳落下的时候,会很好看。”

      原来是这样。

      初阳揪起他那只仿佛没有关节连着的软绵绵的手臂道:“那这个怎么办?”

      “我以前练习骑术的经常摔,都习惯了,回去找个中医一下就接好了。”

      “那疼吗?”

      “不疼。”

      “……”骗谁?

      “好了,坐着歇会儿吧。”

      初阳有点尴尬,他屁股很痛,而地上……全是凹凸不平的黄泥巴,这他妈咋坐?

      张阅宁看了眼他,嘴角微不可查地扬了一下,而后脱下运动外套,单手折了一下后放到旁边垫好。

      初阳也就坐了上去,他感觉耳朵有点烧。因为张阅宁知道了。

      这太丢人了。

      下一秒,张阅宁竟直接问他:“屁股痛?”

      ????

      “那个,”初阳不敢看他,“我不知道,原来会这么疼。”

      张阅宁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张阅宁道,“可能,以后还会更疼。”

      “嗯?”初阳想了想,立即反驳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你他妈别害我,今天还嫌不够惊险刺激吗?”

      “哦~”张阅宁偏眸看着他还没完全褪色的脸颊,“我没说是来骑马啊。”

      “你说做什么我也不会去。”初阳把头扭得远远的,让张阅宁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以后也不会去做什么了。”

      “那就好。”

      “你不是在做兼职了吗,肯定没时间了啊。”

      做兼职……明来的面孔跳到了他的脑子里。

      他烦躁道:“你怎么知道的?”

      “问你们室友的。”

      初阳不说话了。

      张阅宁回头,Maren和强巴就在他们身后十米远处,脑袋磨搓着脑袋嬉闹。

      他刚才来得太急,忘记带装备包,手机在包里。

      这样也好,他想,没有任何可以打扰他们的东西存在。

      然而初阳却心不在焉的,张阅宁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为什么。

      想到明来的时候,初阳总是会低着头,面色平静,像一片冰原。

      慢慢地,太阳西落,薄雾里的城市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色。

      城市华光徐徐亮起,将原本宽广无尽的夕阳寸寸吸纳,吞噬。

      而后,神秘地消失。只留一抹轻淡的余晖,遥遥缀以其间,稍许贪恋。

      张阅宁偏眸看着余晖里的宋初阳。初阳静静眺望远方,眸深如娇水映月,少年气的脸冰清玉粹,碎发被晚风轻扬,仍如十三岁那样娇可动人,可又比那时俊俏温柔。

      他其实觉得初阳不是温柔,而是刚刚褪去了青涩的成熟。但此刻美景中,任何一切紧致的人生状态都松散下来,或早或晚的成熟,都会变成温柔。

      时间被拉长,空间被拓宽,他们化成天地浮屠中渺小的生命。

      “生日快乐,初阳!”

      张阅宁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在挽留那一抹远去的夕阳。

      初阳有些发愣,瞥一眼他,又飞快躲开。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法说出“谢谢”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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