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三千里》Bornise

2、棉花姑娘

　　“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间，我怎么看不见，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边。”柏芷哼着歪到姥姥家的调子往棉花田里走。路上遇见两三个叔伯大爷笑着朝他们打招呼。

　　晨露很快打湿了鞋子和裤脚，头顶也会被树叶上的露水“偷袭”。

　　把一瓶绿豆汤放在田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自己的老父亲，老父亲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去自己的棉花田，白花花的棉花在田间招摇，让人想起棉花糖。

　　柏芷掏出手机为自己点了一首《棉花糖》，大声唱了起来。歌声在空旷的田野上放肆游荡，大有开演唱会的气势。

　　一陇到头，柏芷叹了一口气，觉得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坦然的坐在草地上。看着另一边田里老父亲锄草的西瓜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进去敲敲打打的选了一个西瓜。

　　自以为偷偷摸摸的摘了一个西瓜，柏芷翻身去了棉花田的另一边，企图用棉花杆遮住自己偷懒偷吃的行径。

　　面对西瓜，柏芷上下其手不知如何是好。想一个手刀劈开，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拿石头砸又会浪费，被老妈知道又会被说。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柏芷整个人都僵硬了，该不会是蛇吧。

　　柏芷摸出手机，深呼吸，镇镇神后，将手机声音开到最大，往后面一扔，自己一跃而起往前跑。柏芷和姐姐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表示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如果中考体育加试也有这速度，一定会考重点高中的。

　　跑出五六米后，柏芷才回头看：那是一个人，正弯腰捡什么东西。哦，是她的手机。手机依旧在那里放着歌：

　　“I can\'t hide my love,

　　When I look into your eyes,

　　Trying keep your pace but somehow you\'re miles away and I say``````”

　　他站直的时候，柏芷屏住呼吸，以为是自己手机里二次元老公从手机里跑出来了。

　　那个男性穿着迷彩服，剃的板寸，一只手里拿着柏芷的手机，一只手里提着一个篮子。

　　他的左眼装的应该是假眼球，柏芷一下子想到了老爸老妈说的那个阮明。“他果然长得很好看。”柏芷心下暗道。

　　“你的手机。”阮明道。

　　“谢谢，谢谢。”柏芷上前接过手机，一边道谢，一边解释道：“我以为是蛇，所以把它扔出去了。”柏芷看到阮明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上布满了伤疤，像是烧伤的。她一边想着，一边按掉手机的声音。

　　“这里靠山，要是休息的话，注意周围会有蛇鼠之类的。”阮明提醒道。

　　“嗯，我一定会注意的，我真的是大意了。谢谢你了。”柏芷感谢道。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他篮子里的东西：“呀，是野葡萄，你在哪里摘到的？”

　　“在山上，沿着这条路往上走。”阮明从篮子里拿出一串，递给柏芷。

　　柏芷连连摇头：“我回头自己去摘就好了，前几年都被放羊的吃光了，我上去都没找到，现在又有了，我自己去摘就好了。”

　　“你可以尝一尝，好吃的话再上去摘。”阮明将一串野葡萄递到柏芷面前。柏芷收下了，环顾一圈看到地上那个圆滚滚的西瓜，让阮明拿着野葡萄，自己把那个西瓜抱起来递给阮明：“礼尚往来，谢谢你啊。”

　　说完将西瓜往阮明怀中一放，拿过野葡萄就从田埂上翻过去，继续做自己的棉花姑娘。

　　快到十点时，柏芷才终于摘完了棉花。背起满是棉花的背篓，和一个青桐叶包着的野葡萄往家走。

　　爬上屋顶，将棉花倒在上面，铺开晾晒后，太阳也越发毒辣起来。拿井水冲洗了野葡萄，拿到大宝面前转了一圈，惹得小孩儿啊啊啊叫，跟着屁股后头喊“小姨”，“姨姨漂亮”，“姨姨最好”。很是满足了人的虚荣心。

　　于是席地而坐，穿堂风让人心旷神怡，一个个的喂给大宝，看着她将籽吐出来。不多一会儿小孩儿吃得一脸一身紫色。柏芷笑得很没良心，拿起手机和大宝拍一张自拍发到朋友圈。又赶紧乘着老妈没来这屋，把大宝儿洗干净。

　　但是还是被老妈看见没有“毁尸灭迹”的脏衣服。“你小姨带小孩，有八百套衣服都不够她造的。”一边说着，一边去池塘边洗衣服。

　　“老爸呢？”从田里回来的时候没看到他，在家也没看到。

　　“你爸？谁知道？要不就去看田里的水了。”

　　“他是真有劲，马上越来越热还去看水，晚上去不行吗？”柏芷摇摇头，不懂自家的老父亲。

　　“等这段时间三伏天过去的，你老爸还要去工地上干活呢。”老妈道。

　　“他不说他不干了吗？年纪上来了，工地上也不要他啊。”柏芷说道：“他过年的时候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果然，他说话鬼都不信。”

　　“那你还信。”老妈神来一句，堵得柏芷内伤。

　　“他要是没事做，就把西瓜卖一卖吧，种那么多，也吃不完啊。”柏芷说。

　　“你爸说要给你同事领导的。”

　　“等我上班西瓜都要烂地里了，还给同事领导。我呢，很是感谢我老爸的想法，但是这个确实是没有必要。我才工作，短期内我又升不了，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教我的书，写我的论文。”柏芷道。

　　“你还打算读博啊？”老妈警惕道。

　　“有这个打算，怎么了？”

　　“你都三十了，你不算成家啊？！”老妈道。

　　“老妈，我才二十八，没有到三十。还有我没有打算不成家，你们介绍啊，我又没说我不去相亲。”柏芷摆得相当开。

　　“这十里八乡，有几个学历跟你一样的，又有几个工作像你一样体面的？我和你爸一辈子土里刨食，上哪给你介绍好的人。”老妈眼见火气要上来。

　　“十里八乡都是上年纪的人了，老妈你看看，我这个年纪的还有几个见天回家的。而且我又没说学历要一样，工作一定要体面。这些要求都是一厢情愿。”柏芷安抚道。

　　“对，都三十了，还见天往家跑，你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满地跑了！”老妈语气眼见要起来。

　　“我一定好好找，一定好好找。”柏芷画下这个大饼。

　　星期天，姐姐柏荣放假，和柏芷带着大宝一大早骑着电动三轮车去卖西瓜。瓜是老爸老妈一大早起来摘的，还带着露水。用稻草在车厢里铺的厚实，放上西瓜，三人带着草帽摇摇晃晃的在乡里叫卖西瓜。

　　“卖西瓜啦，自家种的大西瓜，甜滴很呐！”柏芷拿着喇叭叫卖。

　　有人招呼她们停下，看着她们奇怪的组合也逗一下大宝。在西瓜里挑挑拣拣，试图跳出一个又大又甜皮又薄的。一边问不会有没熟的吧。

　　柏芷哈哈笑道：“大叔，你又不是不认识我，要是不行，我现在给你打开。”说完，拿出水果刀，手起刀落切开一个西瓜，分给买瓜的人。鲜红的汁水，沙瓤的口感，大宝整个脑袋都在那牙西瓜里了。柏荣在大宝吃完后，拿纸巾仔细的帮她擦干净。

　　“小芷，你那个电影还放吗？”年纪大的爷爷问。

　　“放，今晚就放，还是老时间老规矩啊。”柏芷笑道。

　　一路边卖边说笑通知今晚放电影，就快到中午，怕大宝饿了，姐妹两人便往家赶，在路口时被于奶奶拦了下来。

　　“荣丫头，小芷，大宝。”于奶奶笑眯眯打招呼道。

　　“于奶奶好。”姐妹俩说

　　“太婆婆好。”大宝奶声奶气道。

　　“大宝好。”于奶奶慈爱道。

　　“你们西瓜还剩几个啊。”

　　“于奶奶你要几个？不够的话，我回头给你摘然后送过来。”柏荣道。

　　“我要三个。”于奶奶道。

　　“于奶奶，三个你一个人可吃不完，西瓜吃多了容易闹肚子。”柏芷建议说。

　　“不是我一个人吃呐，还有我那个侄孙子，小芷还不知道吧。”于奶奶回答道。

　　“哦，我听老爸老妈讲过。那我给你称三个，要大的还是小的？”柏芷给于奶奶挑西瓜。

　　“都行，阿明年轻，要大的。”

　　“好嘞。”柏荣柏芷姐妹俩在余下的西瓜里挑出最大的三个，给于奶奶称好。“于奶奶我给送到屋里去。”

　　“不用，不用，我让阿明出来弄就好了。”于奶奶摆摆手，向鲍家小店喊阮明。

　　阮明带着一身木屑走出来，黑色的背心，露出的手臂上满是伤疤，却在肌肉的运动下变得瑰丽。工装裤遮住的大长腿。

　　“小外婆，我来付钱。”阿明说着就要扫码付账。

　　“于奶奶已经付过了，不用付了。”柏芷一把遮住二维码道。

　　“阿明，你把瓜搬到你那边去，天热，你在里面干活别热坏了。”于奶奶道。

　　“我那边热，西瓜容易坏掉，还是放在小外婆你那边，我热的时候过去吃。”阮明道。

　　“那行，你把这两个放到屋子里，把这一个用桶装着放到井里湃着。”于奶奶吩咐道。

　　待阮明把西瓜按着嘱咐照做后，柏荣姐妹俩笑着同于奶奶打招呼要走，却又被于奶奶留住。

　　“姐，你带着大宝先回去吃饭，我回头自己走回去。”柏芷对柏荣道。姐妹俩看闹了半天的大宝终于是精疲力竭，柏荣点点头，和于奶奶打完招呼后骑着三轮车带着大宝先走了。

　　“于奶奶还有什么事吗？”柏芷站在香樟树下笑眯眯道，没有半分不耐烦。

　　“小芷，你们什么时候再放电影啊？”于奶奶问。

　　放电影起源是柏芷读研一的时候买的投影仪，只用过几次便在墙角吃灰。研二暑假回来的时候突发奇想在露天地支起了投影仪放电影，被路过的大爷看见，于是变成了村里老年人少有的娱乐活动。毕竟现在的电视剧对于他们来说跟个砖头没什么区别，想看电视，操作复杂的很。他们就像村里的树，时间让他们变得苍老、坚硬、沉默。

　　当他们看到幕布上五光十色的人物动起来的时候，彷佛让他们回到了他们熟悉的昔年岁月。年轻时和认识的人为了看电影，带着板凳，拿着水杯蒲扇，翻山越岭。而今认识的人一年比一年少，时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他们好像被遗忘了一样，只有死亡还记得他们。

　　“今天晚上就放，于奶奶有什么想看的嘛？”有时候柏芷会问他们有什么想看的。黑白、皮影、戏剧、抗战等等。

　　“不是，是你能不能今晚在我这里放啊。”于奶奶小心翼翼道。

　　“在你这里？”柏芷有点诧异。

　　“对，那个无线网，阿明也装了，我家这边空荡，能坐不少人呢。”于奶奶请求道。

　　“于奶奶，这都是小事，这人多，又要烧茶，又要打扫招呼的，烦人的很。”所以柏芷都是直接在稻场上放，结束后还要打扫卫生，争取不给程女士造成任何额外的工作。

　　“没事，没事。奶奶家一直没有什么人。而且阿明和我一起住，不可能一直不跟人来往的。”于奶奶说出缘由。

　　柏芷看着那个俊美异常的，正在忙碌做午饭的男性，心想：“长得好看的人，真的很想让人多看两眼啊！”

　　“可以，于奶奶，你回头和你侄孙子说一声，我大概六点钟过来，然后我们七点钟开始放电影。”柏芷为自己贪恋别人美色买单。

　　下午，柏芷先是午睡，然后看了两小时书，备了一小时课，玩了半小时手机，带着大宝嘎嘎笑了半个小时，帮着做好晚饭。

　　饭罢，柏芷带着投影仪、仪器、还有一些瓜子零食什么的往于奶奶家走。大宝闹着要跟着一起，被柏荣暴力镇压，说等到放电影的时候才带她去，大宝才安分下来。私下里，柏荣和柏芷狠狠的八卦了一下阮明的颜值，表示真的很好看，好看到手臂上的伤疤和那只假眼球都使他变得神秘、朦胧。更别提阮明肉眼看见的肌肉，柏芷表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腹肌。”

　　柏荣说：“就算有，你还能上手摸？”

　　“就算不能，看着也是好的啊。我一直以为小说种才会出现的人，居然真的存在，还离我那么近，这个颜值，这个身材，没有烟味，没有油，真的不是我B站收藏夹里的美男混剪成精了吗？”柏芷毫无保留的表示对美色的垂涎。

　　柏荣想反驳，但是想到阮明无懈可击的脸和毫不油腻的气质，也点点头表示对柏芷审美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