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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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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仙欲下》
Chapter7
天象异变,白昼忽而闪过流星,紧接着是忽而沉下来的夜幕。
我才分神看一眼,腰际的束带便被破渊一剑擦断了,若非我反应快,险些便要在大寒里衣不蔽体了。
才是有惊无险,心有戚戚之时,破渊再度迎面而来,我终于在魔女的逼迫下拔出了剑。
知晓躲避和退让都不抵用,她必然要打一场才能出气,可我亦断不敢出手伤到她,因而九霄只能委屈打些假把势。
剑影沉沉,凶光毕现,我除去巧劲,几乎没有运功。
我对她下不了手,无论破渊逼近几次,无论她的眼底怎样冷漠,无论她言辞凿凿伤我多痛,我看着她唯有庆幸,又怎能亲手毁灭这难圆的梦境。
“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可以让我!”
破渊利刃削掉我鬓角一缕青丝,剑锋凛凛,惊栾含怒冷笑道:“我闻惊栾瞧不上不敢迎战的懦夫!”
可她不明白,我要的从来不是她能否瞧上我,我只想她活。
九霄剑刃削雪而来,赤红的剑身与黑沉的破渊绞杀在一处,我只用三成修为便将无法聚气凝神的惊栾逼退。
她单膝跪伏在雪地里,呕了很大一口淤血,脸色苍白,眉眼间的狠厉孤傲化作萧条的剑意。终于破渊甚至没有了形状。
我收了九霄试探着朝她走近,还未走到她面前,她便已脱力昏死过去了。
眼见惊栾倒下,我快步过去将人扶起,摁着经脉输送修为,她这副强弩之末的身体能撑到提破渊上阵厮杀实属奇迹。
魔障依旧被阻挡于心脉之外,可她的五脏六腑都因强行运气损耗太重,再随她胡来半晌必定爆体而亡。
然神魔自成两界,修炼之法大有不同,对于魔女休养生息之道我确是束手无策。
因而跳下魔井将她送回魔宫疗伤是无可奈何却最正确的决定。
记忆中我从未来过魔族万基宫,然而对于眼前宛如巨型魔兽的宫阙,我却感到分外相熟,甚至不费吹灰之力便于弯弯绕绕的关卡中找到了主殿的入口。
就好像我曾经居住在此处一般,如今不是来做客,反倒是回家。
心下正起疑之时,空寂的大殿忽而相继现身一群魔物,以化形的能力来判断,包围我们的魔族最高修炼六万年最低修炼一千年不等。
为首的那位六万年修为的大魔头上长着黑色蛟角,脸颊细长刻薄,衣着华贵,腰封间的配饰陇长曳地,他自称为惊栾的义父——
“瑾时,让义父看看伤。”
如若不是这位称作洧上大人的旁亲,我尚不知晓惊栾竟有表字,瑾时。
怀瑾握瑜,鸿时得愿。
想必惊栾的母亲为孩子取字时,满心期待,未曾想过会有随孩子沉入岱渊的一天吧。
真实的岱渊与此前所见的虚像相差无厘,只是黑水之下,仿若掩藏了许多未知的东西。
“瑾时的母亲是一千年前人界瞿陵国的公主,竹闻。”
洧上以蛟龙化形潜入宛若巨口的岱渊咬出一朵泛着紫黑色电光的莲花。出来时身上的鳞片破碎不堪,鲜血从弓起的后背流到了巨型的黑色长尾,回到岸岩化为人形时虚弱地近乎无法呼吸,调理良久后,开口时的气息亦减弱许多:“这是长于岱渊中心漩涡的魔族至宝,瀛寰幽莲。瑾时是竹闻公主所出唯一瞿陵国后人,身上有一半人皇的血脉,在魔界称为半魔。又因生于岱渊,以魔界最强的母水养护,与瀛寰幽莲算是同根同源,因而瑾时常年便将其作为补品进食。”
莲花随同洧上的话消失在惊栾口中。自见面起就将全副心力放在昏迷的魔女身上的大家长这才转移了注意力,他问我:“敢问神官由何处而来。”
神魔立场自古敌对,若非魔神官诀镇守魔界后维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六界神魔之战一触即发。洧上问话的语气并不威严迫切,反倒是有些亲昵热情。
“自竹闻公主托孤于我,瑾时便由我养大,我还从未见瑾时与谁如此亲近过。”洧上指的是我背惊栾回万基宫。
我刚要解释背她回魔界的缘由,表明未有冒犯之意,可想到惊栾的身体状况,最终还是默认下了误会。
惊栾始终拒绝与我双修,我想着或许洧上与她相依为命能说上些话,好为惊栾渡丹压制魔障。
于是洧上的眼神再看向我时,我主动自爆了身份:“居仙界,存桑。”
我的名号未必六界皆知,可居仙界的日月神镜是万物生灵皆畏惧的法器,居仙界上神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我胸有成竹等下一句问话,正谋算着如何开口提双修一事,洧上忽而笑了笑:“原来是居仙界继位界主,难怪无觑破渊的剑伤。”
看他视线落在我不觉间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肩膀,我只能干笑:“继位界主不敢当,只是恰好经过魔界,见魔障猖狂肆虐,不得才出了手。救于惊栾,实属是缘分。”
既是开了口,话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瑾时命苦。”洧上一边打坐调息,一边感慨道:“我与魔神官诀曾是患难之交,蛟龙六万年前因天灾被灭了满族,是魔神执破渊救了我,而后我便与魔神来了魔界,同其压制岱渊凶煞的魔兽。岱渊之下,皆是沉没的骸骨,血曾染红过黑水。官诀于魔界将无尽邪魔斩杀于破渊之下,本是除魔有道,功德可与九重天高主齐平。论起来那时候六界各界除人界势弱都是最为鼎盛之期,若非居仙界主持日月神镜归顺天界,哪有如今天界独大的局面。天君得势第一件事,便是利用日月神镜篡改魔神命数,助使天道认证官诀罪业累身,落得个堕入轮回渡劫的结果。官诀于人界修行,亦是位极人臣,造福一方百姓,眼看功德无量即将修成正果,然才成亲不久的竹闻公主有孕成了最大的变数。越界结合实为天道最不容之法度,官诀因此渡劫失败神魂寂灭。陨落之前,他缚于怨念,竟一气之下将胎动中的爱妻沉于岱渊。竹闻拼死于岱渊产子,天降魔胎,岱渊一瞬干涸,魔界自此没落。”洧上说到此处数次哽咽,“魔族没落自是命数,只是可怜瑾时自小受魔障缠身,不得长生。”
听罢惊栾坎坷的身世事关居仙界变动,从未得知六界动荡之来历,了解一切苦难的源头,我竟没有了立足之地。
在上古传说中,母妃持日月神镜远嫁天君,居仙界归顺天界,全是因私心所累。
若非有我胎动,暴露越界结合的事实,母妃突遭日月神镜反噬,也不会有后来天君被六界围剿于弑神阵归于混沌。
我不敢细想惊栾于越界结合之天谴中承担了怎样的代价,试问六界众生何尝不苦。我是灾祸的源头,却也是天道亲定的传承者,想来都讽刺。
“我可以为惊栾压制魔障。”我听见自己好像要跌倒的声音,恍恍惚惚强调:“且是永久性摆脱魔障之苦。”
她不能长生,便由我来相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