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赴行舟

11、第十一章

　　信偶树已经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当年因为他的事情，所有人都陷在煎熬里，姥姥就去世在他生日的第二天，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再没想过过生日，自己都已经忘了这件事。

　　说来好笑，当年的最后一次生日和现在阔别多年的第一次生日，都有严旷野在，不一样的是，那时候很快乐，现在的又成了一场闹剧。

　　这场闹剧不知道是怎么散的，信偶树整个人都发晕，脑子里是静止的，他去看了朵朵，小女孩儿已经睡着了，脸上挂着的泪痕被信偶树轻轻拭去，然后亲了亲她的头发。

　　信偶树看着朵朵安静的睡着了，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他们俩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信偶树刚刚大学毕业一年，那时候还在一个挺偏远的地方教学，每次去学校都要经过一家收容所，每次都能在收容所里看见一个手扒栏杆的小女孩，小女孩每次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那一次，他心血来潮给了小女孩一颗糖，小女孩怯生生的不敢接，信偶树笑着看她，很耐心的等着她接过去，小女孩慢慢放下警惕，很小心的接过那颗糖，信偶树笑着摸了摸她的毛毛躁躁的头发。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

　　后来信偶树依旧从那里经过，但不是每次都能看见小女孩了，看小女孩然后上班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但那一个星期他都没有看见小女孩，信偶树挑了个周末，拎着两大袋东西，一袋玩具，一袋零食，去了那家收容所。

　　工作人员很热情的招待他，信偶树说明来意，那人表示没什么印象，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多，孩子太多了，没人会注意哪个小孩儿天天趴在栏杆上。

　　信偶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自己想随便走走，麻烦他把小东西分给大家。

　　信偶树四处走着，看着这里几乎都是四五六岁的小孩儿，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来到一处花藤旁，觉得挺有趣的走进去，大概走了有五十米，他隐约听到有剖土的声音，有小狗在挖洞？

　　信偶树觉得奇怪，循着声音往里走去，时候停在了满墙的藤蔓前，他看着藤蔓最下方一鼓一鼓的，仿佛有个人在那。

　　“是谁？”信偶树试着喊了一声。
　　那处瞬间不动了，信偶树慢慢走过去：“出来吧，我看见你了。”

　　过了一会儿，那里面出来一只布满泥土的小脏鞋，然后是泥手，最后是掺杂着树叶的毛燥小头。
　　信偶树站住，弯腰看着她，惊喜道：“是你啊？”
　　“还记得我吗？”
　　小女孩看见他眼睛一亮，很快又暗淡下去，信偶树都看在眼里，问她：“你怎么在这里……嗯……挖洞？”

　　小女孩怯生生回答：“我想出去。”

　　“出去？”信偶树不知道收容所不能随便出去，问：“为什么这么想出去？”

　　小女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

　　“那你……”信偶树顿了顿，还是问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儿哭了：“我不知道……”

　　信偶树可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儿，见人家哭了便把人搂进怀里摸着头哄，谁知道越哄哭的就越凶，信偶树头都快大了，最后道：“好，我带你出去玩怎么样？”

　　小女孩儿一下就不哭了，打着哭嗝看他：“真，真的吗？”

　　“当然。”

　　走在路上，信偶树发现小女孩走路总是一蹬一蹬的，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她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小女孩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很害羞的朝他笑。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阿姨们都这样叫我。”

　　跟院里的工作人员报备之后，信偶树带着人出去了，一路上小七都蹦蹦跳跳，兴奋极了，看见什么都要摸一摸闻一闻问一问。

　　信偶树很耐心的回答她，玩累了就坐在路边的凳子上吃冰激凌，小七吃冰激凌的时候很安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信偶树笑了笑：“吃完了再买。”

　　谁知道小七听了这话，低下头小声说：“要是，你是我爸爸就好了。”

　　信偶树一愣，他才二十出头，别说是爸爸，这辈子他连结婚的想法都没了，更别说孩子了。

　　后来几乎每一周，只要信偶树有空闲就会去看小七，直到有一次大半夜，院里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小七生病了，吵着闹着要见他。

　　信偶树着急忙慌的爬起来，直奔医院，小七躺在用帘子隔开的床上，旁边站着收容所的工作人员，两人交接了一下，信偶树弯腰摸了摸小七的额头，有些发烫，他调慢点滴的速度，一下一下很轻的拍着小七的肚子。

　　小七喃喃：“信叔叔……爸爸……爸爸……”

　　信偶树那一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好了好了，以后我就是爸爸了，再也不会让你这么小可怜了，想要什么都给你。

　　第二天，信偶树拿着户口本身份证以及从小到大他所获得那些证书奖状，直奔收容所办公室，往桌子上一倒—

　　办公室里坐了位头发花白的老头被信偶树吓的抖三抖，说明来意，老人家才松了口气。

　　最后的最后就是信偶树带着领养证，拿了小七的东西直奔医院，拿着领养证告诉小七以后就叫自己爸爸。

　　小七被这一通操作弄的眼泪汪汪，放声大哭：“爸爸！”

　　从此以后，信偶树有了一个女儿。

　　从朵朵房间出来，看到安静整洁的客厅，他漫无目的的想着，老爸踢来踢去的，不应该很乱吗？怎么看着也挺好的，没乱到哪去。

　　噢，应该是他收拾过了，他怎么走了？现在不应该陪陪我吗？呵，男人。
　　噢，想起来了。
　　是我让他走的，那时候脑子里都是浆糊，就想一个人待着。
　　好吧。

　　他现在什么心情都没有，连洗漱都是强撑着搞完，走到房间直接趴在床上，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今天晚上那些争吵的内容，从头吵到尾，又从尾吵到头，循环往复，来来去去。

　　啊！信偶树用枕头包着脑袋，无声的怒吼了一声，艹踏马的！脑子要爆炸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来想去，忽然想到晚上的时候严旷野说的那些话，那是什么意思？

　　信偶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意思？他那是，是什么？官宣？还是，一时上头？这么想着，他往外面看去，确切地说是看六楼的方向，怎么回事？灯关着，他不在家吗？去哪了？

　　信偶树脑子里东西太多了，最后干脆直接出了卧室，倒了杯凉水咕咚咕咚喝了，他人到底去哪了？

　　喝完水又回了卧室趴在床上不想动了，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信偶树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快睡着了，又迷迷糊糊间觉得听到门铃响了，他翻了个身，迷糊的想，门铃好像是他家的。

　　啊！门铃响了！

　　信偶树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打开房门就朝客厅跑，门铃再次响起之前，信偶树打开了门——
　　“嗯？”信偶树看着门外的人问道：“几点了？”

　　严旷野看了一眼手表，再看向信偶树，认真答：“现在是凌晨三点。”

　　你还知道这是凌晨三点啊！信偶树不理解：“那你，是有什么事？”

　　严旷野言简意赅：“搬家。”

　　信偶树：“啊？？”

　　就见严旷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拉出一个行李箱，信偶树脑子可能坏了，有人突然要搬进他家，他关心的却是：“你就这些行李啊？”

　　“还有，”严旷野看了一眼行李箱：“慢慢搬，不急，今晚就先让我借宿一下。”

　　信偶树听他这意思好像是自己想多了，又问“你要搬到哪里去？”

　　严旷野满脸笑意，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搬到我男朋友家了。”

　　“你男朋友，呵，”信偶树冷笑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瞪大了眼：“卧槽你男朋友？”

　　“额，”严旷野面露难色：“我男朋友还是我来吧。”

　　信偶树愣了三秒，瞪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严旷野，随即“嘭”的一声，关上大门。严旷野愣了一下，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又快速打开了，这次他默默的用脚抵住了门框。

　　信偶树不客气：“你抽的什么风？”
　　“我没抽风，”严旷野道：“我男朋友我还不能跟他住了？”
　　“是，可以，”信偶树愣了一下：“但是你不是有房子吗？”
　　“退了。”严旷野想也不想：“我行李都搬来了，没地方住。”

　　信偶树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副赖皮样，这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面，不禁笑出来：“你真的假的。”
　　“真的。”
　　信偶树想了想，最后还是把门打开了，严旷野顺势进来，径直走进信偶树的房间。

　　信偶树：“…………”
　　你是真不客气。

　　看着严旷野很自然的把行李在墙边，然后打开，拿出了自己的牙刷洗漱用品。又朝外走去。就好像他是一个出差很久才回来了的男主人。竟然毫无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信偶树依着门框看着严旷野在卫生间里刷牙。恍惚间有种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很多年的默契。

　　最后严旷野洗澡，见信偶树依着门框看他看的出神，调笑道：“要不要一起洗？”
　　信偶树朝他一丢手，示意他一边儿去。严旷野笑的不行。

　　信偶树躺在床上快睡着了，严旷野围着浴巾出来了，在看见严旷野赤裸着的上身的一瞬间，信偶树一下清醒了！

　　“你！”信偶树捂住眼：“能不能守点男德！穿上衣服出来会亖啊！”

　　“可是我没带睡衣，”严旷野无辜道：“我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这样怎么就不守男德了？”

　　信偶树：“………”是你先不要脸的啊。
　　他不捂脸了，直接盖上被子侧过身，也不说话，严旷野走到另一边，信偶树背对着他看不见，就只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应该是换衣服呢。

　　最后另外一边被子掀起来，床也陷下去，有一个人躺在了他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