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理寺办案》乌云遇皎月

1、第 1 章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我惫懒地缩在炉处打着盹儿，耳边人声嘈杂，听各色分明只有两个人，却硬是吵出了一股身处闹市的架势来，也实在是不容易。
　　“明泽兄，莫睡了，再睡下去，今晚的重头戏可就要错过了!”
　　我懒赖地睁开够眼睛，入目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绛红衣衫，言笑晏晏，在这个人嫌狗憎的年龄段里竟还有几分讨人喜欢，
　　“明泽，你昨晚莫不是去偷香窃玉了?怎得困成这样?"
　　我收回方才说的话，这顾泽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嫌。
　　“好了，顾远，你别闹，近来大理寺为处理程家的案子忙得不可开交，恐怕明泽忙了许久才睡下。”
　　开口的是何润，青绿衣衫，身姿如松，神情温和，端得是皎皎君子，如玉如兰。
　　“诶，那程家的案子怎么样了？查出来什么没有？”顾远一脸八卦，好奇地凑过来问。
　　我一巴掌把那脑袋推远了些，打了个哈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机密要事，不可外传。”
　　那程家是当朝勋贵，根基深厚。程家长家人程许更是太师，地位尊崇，虽说并无实权，但门生故旧颇多。庆国朝堂三品以上大员，半数以上都受过其教导，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可不是嘴上说说，因此就算是庆国皇帝，也要对其礼让三分。
　　只可惜程家子嗣单薄，三代单传。程许生的儿子程平并无大才，性格又懦弱，无力撑起程家这大家族。不过这老父亲不中用，儿子倒是个好的。便是夸一句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程凌年方弱冠，君子六艺无有不通，尤善易经八卦，堪称一绝！本人也绝非迂腐古板之辈，为人通透机敏，若是顺顺当当的继承程家家主之位，恐怕程家推了这庆朝皇家的龙椅，自请而上也未有不可。
　　奈何天妒英才，如此惊才艳艳之辈竟死无全尸。
　　三日前，程凌前往西郊为母亲捕捉红狐，欲以其作生辰礼献于母亲。可惜就在返程之时，地龙翻身，刹那间，天摇地动，巨石滚落，竟直直将其砸死，半个身子都……
　　这事情无论怎么看都是意外，可程老爷子死活不信，一口咬定他那孙儿定是被奸人杀害，大约是太师悲戚万分之下失了智，才做出此等论断，强压着大理寺彻查此事。
　　大理寺正卿又是程老爷子门生，便是为了让他老人家安心，也是要查上一查的。这不，三日里连着轴转，便是铁人也受不了，上面也只好放人回来歇上一歇。
　　可惜秦明泽还没到家，便被拉来这添香阁，若不是顾远那小子说这添香阁的花魁天心与那程凌算是故交，秦明泽早就离开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一盏盏烛火渐次熄灭，四周顿时陷于幽幽黑暗中，只有舞台中央，那灯笼还亮着，散着昏黄的光。
　　下面一楼的人议论纷纷，一片昏暗中人声蠕动，颇有些嘈杂。
　　忽而，笛声响起，清越悠扬，似山间清爽的风，如水下盈盈的月……
　　乐声一起，人声便止了。
　　我眯起眼睛细细赏着这调子。
　　添香阁的头牌果真有些本事。
　　“嚯！”众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叹，便静默下来，如痴如醉地盯着台上那人，恨不得将眼珠子粘在他身上。
　　“这这这，天香阁的花魁竟然是个男子！！！”顾远瞪大了眼睛，一副受到了极大震撼的样子。
　　我有些担心他再瞪眼珠子掉到地上，直起身子质问：“你与我说那程凌与添香阁的花魁是故交，如今却连他是个男子都不知道，我不得不怀疑你是不是在消遣我？”
　　“这，我也是听说，听说……”顾远愈发心虚起来。
　　“听说？”我揽过他的肩膀，咬着一口牙，恨恨重复，今儿就让你小子好好体会体会一个连着工作三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人怨气有多大！！
　　“秦兄，顾兄，休战，休战，虽说顾远这人不太靠谱，但这个消息我也是听说过的，应当不假。”
　　何润连忙岔开这两个，劝慰着：“再说了，花魁怎么不能是男的？至少这位无心简直貌若好女…”
　　昏暗的阁楼里，盏盏灯笼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那墨绿衣衫的少年。少年微垂着头，细细吹奏玉笛，他随意而慵懒的站在那，像是一株无人空谷里悄然绽放的兰花，不争不抢，却连路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吸引。
　　这般气度可不像什么花魁，倒像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一曲罢了，众人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老鸨风情万种的扭上台，她摇着扇子，满脸堆笑，“诸位公子，天心公子可说了，若有谁接上这句诗的下一句能与天心一致的，今夜便能成为天心公子的入幕之宾。”
　　话音刚落，一卷卷轴便被挂在台中央，烛火也被重新点亮。
　　白底黑字，银钩铁画，不得不说，这字实在是漂亮！
　　台下的众人欢呼起来，兴冲冲的想着下句。
　　秦明泽一怔，不自觉坐直了身子，那卷轴上写着的他见过，并且他还见过下句，甚至他不久前还和那诗人打过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