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见》夏浅冬深

2、释然？

　　拍摄者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但出众的气质、举手投足间的自如洒脱让人难以看透。柚子内心苦笑就自己现在的道行，还没活明白呢，又能看清谁那。

　　柚子在林蔚面前有些许不自在，因为他的目光浅淡，但穿透力极强，又带着商界人士一贯的清冷理性。但柚子早已不是17、8岁的小女孩了，在异性面前极少腼腆羞涩，她对自己的认可早已从男孩子的青睐转化为内心的平静从容，每次遇到社交场合，她总会在心中默念“尴尬是最无用的情绪，柚子，宠辱不惊啊……”内心戏十足。

　　林蔚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士，不，应该是女孩，在他看来；未施粉黛，齐肩黑发被随意地一绑，适中的圆框眼镜，休闲衣但简洁不会不合时宜，黑色运动鞋。没有一丝浮华的气息，也生硬了许多，面部端正的五官少了些韵味，但细细一看眼角下的一颗小痣又打破的整体的寡淡，平添了风情。

　　总之，初次见面，柚子在阅人无数的林蔚眼下只是一个专注于小我世界的稚□□孩，她的人生、观念留白太多，相对给人的可塑性亦太多。

　　面对柚子的问题，他滴水不漏；涉及个人问题也四两拨千斤地点到为止。你明知道他对一些问题敷衍，但其又给人极尊重诚恳的感觉。柚子无奈、内心吐槽到：又是流水账式访谈，直接在网站上粘贴复制就好，您老又何必多跑一趟。但并不气馁，循循善诱，总能挖到独家的信息！

　　柚子：“真的，我也是您创新的受益者，几年前在欧洲读书时，就参与了贵公司当时新推出的旅行项目，跟互联网和经济共享有关的那个，很好玩，也让我从以往吃喝玩乐式旅行转变为更深度的游学式。

　　创办worldChina的理念您已在公司成立之初就向媒体提及多次——生而为游，经历并助人经历！最后我想问的是贵公司的理念深度游并不具有普世价值，很局限，很小众，受众只有那些经历过浅度旅行又果断抛弃的，对旅行的意义抱有执念的人才会选择。那么以后发展是否会受限还是会让初始的理念迎合市场。”

　　林蔚：“深度游现在本就是不普及的，它小众但并不局限，worldChina的发展不会因为小众受限，它过去现在及未来聚焦的一直是渴望颠覆传统模式旅行的小群体；它的前景从不在于受众的人数，而在于受众的能力，这个能力包括金钱的能力、思考的能力、选择的能力。而且我的理念并不是普世的，我所要共同经历的从不是大众而是志同者。你觉得我们还有迎合大市场的必要吗？”

　　……

　　从他礼貌平缓的语调，切中要害的言论中柚子却能敏锐地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霸道强硬，还有从出生便浸润的优越感。

　　他在采访中明确的直白的表达自己的观点，于大众相悖；一个企业家即使所专注的领域与芸芸众生无关，但在媒体、在任何人面前都会表现出其与普罗大众的联系、及努力地在靠拢。美名日——社会主义新时代下青年企业家的社会责任感与博大的家国情怀。

　　也只有柚子现在坐在他面前才能浅浅地感受到他缺乏这种气息，在媒介后的大众看到只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他们想让其看到的而已；媒介早已不再只起物理的传递作用，它已是阶层或者可以说是一个时代对时代下民众的操纵、支配。所以柚子始终阅读、始终行走、始终思辨；因为自己的思想怎能由他人操纵，这失去的是独立人格，是自由，间接是她的全部。

　　拍摄采访结束前，林蔚突然说：陈小姐想必一定是执着的人吧。

　　柚子懵，她的确执着，至今一直写了近十年日记，至今一直用同一套笔、同一款本子……那些构成了她如今悠然自乐的生活；以及至今一直只为一个人心动，这是她学生时代至今的静谧的等候，悲喜交加。但林蔚指什么？

　　林蔚看着与刚才采访时侃侃而谈截然不同的柚子，笑道：陈小姐刚才说参加过我们的旅行项目并很感兴趣，那一定对旅行的意义抱有执念。

　　柚子：是的是的，因为我觉得旅行和读书是成本最低的破次元，而打破次元壁的体验无论是哪种方向的打破都拓宽了我们仅有一次的人生。

　　林蔚点头浅笑，并深深地看一眼柚子：与人深度地交谈更是一种打破。就如今日。

　　柚子感觉他笑意从不及眼底，他的眼中是审视、清醒自持。

　　……

　　林蔚走后，柚子和其他工作人员交接了任务，处理了下后续事项；再出公司已是傍晚。在附近的咖啡店一杯拿铁，一个三明治，一个水果拼盘，解决晚餐，打车回家，出租中柚子开始复盘自己今日工作；她在工作项目中一向分秒必争，执行力极强；在生活中又会放慢节奏，也偶尔放纵。这是她不断寻找沉淀出的节奏，乐此不疲。

　　想到林蔚深深的眼神，柚子转头看向车窗外的灯火璀璨、车流如织，静静发呆放空。不置可否，林蔚是极出色的男人，抛开他煊赫的家世，如日中天的事业，光鲜的学历、履历；仅看其人，身材欣长，宽肩窄腰，五官深邃硬朗，整体的气质沉稳，但眼神中不经意流露而出的玩世不恭，勘破红尘，这种反差，便是极其感性的，引人深入但却又无法靠近。他如今的成熟自如不仅是在社会的历练之下成就，更埋葬了多少女孩的寂静伤神。

　　但他与今夜皆过客。

　　回到小窝，手机静音，打开投影仪，抱着笔记本，沉入她正追的纪录片中；看完记录一下感悟，并在追完以后建立与之前知识体系的联系。后打开冰箱，储备的零食饮料所剩不多，想着明天周六，刚好是自己一周的采购日；明天下午超市采购，晚上和程橙同去一家清吧侃侃天，把酒言欢，顺便追踪一下她新恋情的进展，好的，日程本上划下一笔；日子丰沛充盈，徐徐前进，驶向她心之所向，自由的、富有创造性的、无限可能的。

　　也许每个人至死不渝地渴望远方，渴望流浪；那不会是生活的全部，但始终是无法切割的一部分；又一次的远行计划近期开始规划吧，柚子心想。

　　这所清吧，开在南城市中心，因驻场歌手的美貌，吸引了一大波颜粉。此去一睹被程橙吹爆的盛世美颜也是目的之一啦。柚子提前到了预定好的卡座，点了一杯葡萄汁，这是她喝酒前的习惯，（因为葡萄汁中的酒石酸可以和乙醇发生酯化反应，有利于乙醇的排出，减少酒精对胃的刺激）。

　　之后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目光看向歌台，朋克装扮的男孩唱着现下的流行歌曲，关于情感、关于理想。他的声线完美，演唱时专注投入，旁若无人；眉眼英气、棱角分明，的确养眼。正当柚子沉浸在生色中，程橙到了。

　　上来就说：怎么样，好看吗？我弟弟。

　　柚子：你不是你家独苗吗？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弟弟？

　　程橙：我邻居家孩子啦，再早出生几年我们就是青梅竹马了，可惜了这张好皮囊，只能当弟弟看着。现在南大大三；来这里兼职，和我说要从这里起步追寻他的——音乐梦。你说现在小孩是不是都想一出是一出。

　　柚子：他大学什么专业啊？

　　程橙：法律。他家都是做这一行的，感兴趣吗？为了你的脱单我把亲弟弟都拱手奉上了。

　　柚子白她一眼：去你的，明知道我对弟弟没兴趣，热烈但总少感觉少点什么。你呢？你和你的小男友怎么样？

　　程橙：哎，刚在一起还好，后来就太黏人了，没意思了，快分了。

　　柚子：你这不是玩弄人家感情吗？

　　程橙：他小屁孩一个，哪懂什么感情。

　　柚子：正因为人家是小孩，三观心智还不健全，你们都是想先玩玩，但你好抽身，小孩却会太容易陷进去。那对他可是终生的影响。我看，让纯情少男化身海王的一定少不了你这种女人的推波助澜。

　　程橙：好，大姐，收收收，理智如你，行了吧。我一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成了吧？

　　程橙边说边双手合十，做拜托状。

　　柚子知道这种浅显的道理程橙都懂，她在每一段恋情中也都全心全意，从没有朝三暮四，只是她人长地妖孽，性格又大方，总能很轻易地到异性的青睐，她认真地看你一眼，你就会觉得你自己是特别的。但她总是在情感中太快的腻味，觉得乏味无趣。可爱情不是一张脸对另一张脸的吸引，而是一个灵魂对另一个灵魂的呼应。她的恋情多始于五官，毁于三观。

　　程橙又说：你刚才说的那类小孩其中就有你自己吧，深陷在年少的暗恋中无法自拔，咦，我说陈皮呀，咱俩彼此彼此。

　　程橙将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好整以暇地看了眼柚子，明眸善睐；又端起红酒杯浅浅摇晃、抬头一饮而下。摇曳生姿，不可方物。

　　柚子：我对他的感情不狂热，细水长流，虽然我们没有太深的交集、交流；但我觉得他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表面上我爱他寒凉，可我知道他是一个极其温暖的人。

　　程橙知道柚子有了些微醉意，吴言和她并没有太深的交集，所以他算不上禁忌，只是柚子很少提及她这段唯一的隐秘的感情。程橙一直不解这种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爱。但好友心思细腻深沉，她勉强接受吧。

　　程橙：我说柚子，那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从不联系他？

　　柚子：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一个逆商很强的人，我性格中没有什么攻击性、竞争力；但在我认定的感情面前，我曾经怯懦自卑的，而现在不会了。可他已经有认定的那个人了。你知道我们高中那届大神章一涵吧，就上LMU的那个。

　　程橙：当然知道啦，当年她可是和几个学神一起让我们学校一时风头无两，我记得你们俩高中还是同班。但听说女神和他男友已经快在慕尼黑订婚了；哎——英年早婚啊。

　　柚子：是佳偶天成，你女神她男友就是吴言。

　　程橙：was——

　　柚子：我也是很久之前遇见一个高中同学，才知道的。他们同在德国读书，一起旅行，一起看展、聊音乐、聊人生、聊梦想……彼此欣赏，互相吸引，在一起自然而然，而我…我那时只是他们那个极其优秀的圈子的局外人。

　　柚子些许惆怅；程橙知道她唏嘘的不仅是无果的暗恋，更是她年少的低谷、境遇。柚子高中一直很优秀，但偏偏高三迷茫困顿难以自拔，最终高考时，上了一所二流大学，她与一直渴望的群体失之交臂，而她太渴望那种深度的、浓墨重彩、自我掌控的生活；有趣有料的同行者。以来填补她中学时一心只读圣贤书造成的巨大空白与匮乏。

　　程橙：你走的弯路有其意义，没有那段迷失的路你又怎会找到自己，成为自己；又怎会到达自己独有的高度；又怎会成为这样清醒独立到令我发指的柚子呢。嗯。

　　柚子：我都懂，我早已与那段低谷和解，我肯定它的意义；如果我一帆风顺，我根本不会去俯视，向下看；我根本无法隐藏我性子中的那丝孤傲。经历后的我、爬出来的我会更强大，也更博大。我现在只是突然听到他的消息，喜悦中夹杂苦涩。程橙，我只是今夜浅浅地为自己难过一下。过了今夜，我会渐渐放下。

　　说着柚子斟满两人酒杯：来，让我们祝福他们，祝我们少年时代的男神女神幸福！也祝我们现在不再仰望他们，而是在努力比肩。

　　程橙看着柚子想：这傻陈皮，没能力时默默地仰望；有能力比肩时，又只能默默地祝福。一个人的独家戏；一个人的兵荒马乱。美好的柚子，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程橙：祝柚子能遇见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