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祈生》余咸不闲

20、我可以在这里吻你吗

　　随着夏天的到来，日晖市的气温一下子升高，各种考试也如约而至。学校每年都把低年级的期末考试和高年级的升学考试安排在同一天，对此很多同学都颇为不满，因为这样搞得人压力很大。

　　江暮沉不担心考试，她甚至有些期待，因为早点考完试就可以早点放暑假，能够支配自己的时间多好啊。这样她还可以专心应付七月中旬的历史竞赛。

　　考试完当天，高四的学生就正式结束了他们的高中生活。教室里堆积如山的书本、寝室里薄厚不一的被褥，几乎所有东西都要被打包带走。学生和家长提着大包小包的记忆在校园内来回穿梭，一如四年前走进这所学校时那般。

　　江暮沉不用收拾行李，一考完试她就要去找林枫燃。昨天晚上洗漱的时候她还在跟自己说，今天要在电话里祝林枫燃考试顺利，结果忙着忙着就忘了。自己不仅没有送上祝福，连每天都要打的电话也跟着祝福一起消失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手机上显示有林枫燃的未接来电，江暮沉回过去是无人接听，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机会联系上。

　　所有考试一起结束，同学们虽身在学校，但心却早已摆脱了束缚。整所校园跟着学生们的心陷入沸腾和热闹，有的人欢喜鼓舞，有的人垂头丧气，有的人忙忙碌碌。

　　江暮沉不确定林枫燃会不会回到自己的班级，但眼下她只能去教室找他。来来往往的人从身旁她的经过，要等的人还不见踪影。

　　谁能想到林枫燃此时正在被楼下的学妹表白呢。他原本是来找自己女朋友的，今天是他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他想和她一起放学回家。谁能预料到会有学妹要表白呢？

　　不同于其他女生用语言来表达喜欢，这位学妹比较生猛。她在林枫燃还没意识到她要表白的时候，就让自己的朋友们把他们围了起来。这阵仗一出，林枫燃立刻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他是不想让场面变得太难看的，但任由事态继续发展的话，在场的人都会很难堪。

　　趁着周围的人不多，不等那女孩酝酿好满腔的情愫，林枫燃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了。学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要表白的学长从眼前离开，含在嘴里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周围的朋友似同情、似担忧地看着她，这简直丢脸到让人无地自容。

　　那女孩大抵是哭着跑开的吧，林枫燃听见后方传来的哭泣声也很无奈。以往他会很礼貌地拒绝向自己表白的女孩，因为他始终觉得喜欢着一个人的心意很珍贵。但今天这情况感觉先走开会比较好。毕竟什么都没发生，那女孩也什么都没说，没说就还有找补的机会。

　　江暮沉从楼上望着楼下发生的一切，心情复杂。林枫燃怎么这么受女孩子欢迎啊……她都要吃醋了。知道林枫燃会上楼回到教室，她还是在那里等着。

　　“你怎么在这里？”林枫燃走上楼看到江暮沉，心里又惊讶又欣喜。他没想到她会来找自己，也没想到今天还可以见到她。

　　“当然是在等你啊。”江暮沉走近了两步，抬头深切地望着他，“以后你就要步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了，我要从一开始就在你身边。”

　　这句话真是比这世间的万般种情话都要动听。林枫燃突然俯身凑近了江暮沉的耳朵，声音低微：“暮暮，我可以在这里吻你吗？”

　　这时天边火红的晚霞恰好落了一片在江暮沉的脸上，又红又烫的。她害羞了，周围还有不认识的同学呢，为啥要在这里亲她啊。

　　“回、回家再吻好不好。”江暮沉低头捏紧了林枫燃的衣角，声音细若蚊吟。林枫燃听了忍不住低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呐。他才不舍得在这里吻她呢，她娇媚可爱的模样只能被他看见。

　　“好的，我们回家再吻。”吻字很轻，却被林枫燃故意拖长了音调。江暮沉感受着耳边温热的气息和男孩坏坏的声音，羞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不跟你回家了。”

　　“不行哦。”

　　高中生活结束的这天林枫燃只带了江暮沉回家，没有别人的大包小包，他这几年间拥有的所有美好记忆都是她带来的。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所有学生不管考得好不好，一律先睡够了再说，而林枫燃没有给自己留一天休息的时间，早早地就去到了公司工作。他不想再等也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林季康只会变本加厉地干涉他的生活。最多一年，一年以内他势必要搞垮他。

　　最近因为林季康的瞎投资，公司早已好转的财务状况又开始变得不容乐观，林季康已经多次派助理过来跟林枫燃商谈，说希望他大学暂时休学一年，先正式进入林氏集团工作。

　　听见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林枫燃只觉得讽刺。呵呵，什么希望、什么建议，这是明明命令、是通知，他压根没有拒绝的权利。

　　林枫燃甚至能够想象到，如果自己回绝了这件事情林季康会做出些什么。这种被人操纵的人生他已经忍受了四年，他不想再连带着叶霄、江暮沉，甚至是夏景忱也继续跟着受影响。这一切本与他们无关。

　　没有抱着暑假两人就可以好好在一起的想法，江暮沉是知道林枫燃很忙的。每天晚上十一点多视频，他人还在公司并且是肉眼可见的疲劳，很多时候他连视频都没时间接通。要么没接，要么通话很快就结束了。人的时间精力有限，厚此就肯定会薄彼的。

　　虽然林枫燃每次都会说自己刚刚在干什么，为什么没有接到电话。可面对这种情况，江暮沉还是有点难过。难过两人不能见面，难过他每天这么累，还难过一种莫名的失落。

　　更让人烦恼的是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她大概知道林枫燃是因为林季康的原因才这么忙，可她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处在什么样的境况当中。

　　这种不知道意味着她很难感同身受地去理解他，也很难从任何方面帮到他。江暮沉很想替林枫燃分担一些，而现实却是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甚至她的联系都成为了一种打扰，好像不让他分心才是最大的帮助。

　　很多时候，江暮沉都觉得林枫燃真的像一阵风。哪怕他就在你身边，你也看不见，摸不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飘走。现在该怎么办呢，她也不知道。

　　痛苦的不是一个人，这段日子林枫燃也很迷茫。每错过一次江暮沉打来的视频，或是因事无法接通，都会驱使他不断地审视自我。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非常自私，他们在一起不过是满足了他的私心和欲望。可这给江暮沉带来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没有呵护，没有陪伴，没有见面，甚至可能还给她带来了潜在的危险。这段关系对她来说真的公平吗，对她有好处吗，她真的需要他吗？

　　理智告诉林枫燃，自己应该暂时中止这段不平等的关系，可感性让他不舍得这样做。陷入矛盾中的人总是很痛苦，只是林枫燃忘了，喜欢有时候就是自私且不理智的，他没有意识到江暮沉或许也是这样喜欢着他的。

　　也许是因为隐隐有些生气，也许是在犹豫，江暮沉决定今晚不联系林枫燃，反正自己都会打扰到他。而且她最近喜欢上了一首超级酷的说唱，现在正好可以学学。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看电影。音乐开着，电影放着，生活怎么样都可以变得丰富有趣，时间怎么样都可以打发，一个人跟着歌曲自嗨也挺好玩儿的。

　　上述的这些都没错，江暮沉也很好地乐在其中。然而人的思念可以延迟却不会消失。娱乐活动停下来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好想林枫燃。夜越深，思念越浓。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江暮沉没有丝毫睡意。

　　此时林枫燃刚放下手头的工作，倚在办公椅上揉太阳穴，好累啊。女朋友已经一天都没有联系他了，好想听听她的声音，好想见见她，好想抱抱她。

　　意识到自己很想江暮沉，林枫燃站起身从椅背上抄起外套，就大步离开了办公室。想见她那就去吧，即使她已经睡着了见不到面也没关系。他就是想这么做，能够站在庭院外面离她近一点就很好了。

　　许多天没走出公司，再次看到外面的景象的时候，林枫燃有一瞬间觉得这世界非常陌生。高楼大厦套着的坚固外衣一片一片脱落，震得世界摇摇欲坠。街道被一遍一遍碾过，与大地愈嵌愈深，深得好似要塌陷下去。车辆、行人、灯光，它们如程序里的代码般运行着，无一例外的都变得更冷漠了一些。

　　很快林枫燃开着摩托到达了江暮沉家楼下。这个点儿周围的人家早已熄了灯，路灯也不再为行人照明，但女孩房间的灯还亮着。

　　应该还没睡吧？林枫燃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此时江暮沉正在看手机，突然看到林枫燃的来电显示，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接通：“喂~”

　　“我的暮暮能不能出来给我开一下门？”

　　开门，难道林枫燃就在楼下？“昂昂昂，你不要走，我马上下来。”江暮沉赶忙踩上拖鞋，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就哒哒哒地往楼下冲。

　　“我不走，你别着急。注意看脚下的路，不要摔跤了。”听见电话里传来的急切的脚步声，林枫燃忍不住叮嘱道。

　　“嗯!”女孩嘴上答应着，步子却没有一点放缓。

　　“啪”的一声灯光亮了，江暮沉打开门看到林枫燃就站在门口，什么都没有说就一整个抱住他。她没有哭，只觉得眼睛有点发烫。

　　夜晚的风很凉，林枫燃也拥住江暮沉，感受着怀里的温热，心好像暖了几分。“想你了宝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今天似乎还多了一点失落。

　　江暮沉把头埋在林枫燃怀里小声咕哝，略带鼻音。“我也好想你，可是我有点生气了，你都没时间理我。”

　　“是我不好。”

　　“我还有点难过，你好像不需要我。”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很需要的。”

　　“你好像离我很远，我抓不住你。”

　　亲耳听见女孩一股脑的“控诉”，林枫燃心疼极了。原来她一直是这样的心情吗？既不快乐，也无安全感。好想带着她一起逃走啊，这样他至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陪她。

　　“那该怎么办，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林枫燃柔柔地摸了摸江暮沉的后脑勺，“给我提提建议吧。”林枫燃不是在推卸责任，更没有不耐烦，他只是觉得从女孩的角度出发会更好。

　　“我也不知道。除了给你打电话，我都没有别的方式能够联系到你。而且你太忙了，有别的方式也没用。”江暮沉抬头看着他稍有为难，这种情况似乎只能让他们双方慢慢去适应。

　　别的方式……林枫燃突然想到了什么。“暮暮，把手机给我。”

　　“哦。”江暮沉乖乖把手机递给了他。

　　林枫燃接过手机，在上面存了一个名为“边漾-助理”的号码。

　　“喏，这是我助理的号码。找不到我的话，就试着问他吧。”

　　“什么呀，助理知道你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江暮沉鼓了鼓腮帮子，佯装不满地吃醋道。

　　“在公司的话，他知道的可能性比较高？”林枫燃老老实实解释道。

　　“知道啦。”江暮沉看着存下来的那串号码，萌生了一个想法。

　　灯光醉人，想念了很久的女孩就水灵灵地站在自己面前，在这短暂的相聚时刻，林枫燃的视线一寸都舍不得从江暮沉身上移开。马上就要回去了，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想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放在心底珍藏，也想给她留下有关自己的记忆。

　　情不自禁地，林枫燃轻吻了一下江暮沉的额头：“很晚了，进去睡觉吧。”

　　“嗯嗯，你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哦，也要早点休息。”说完江暮沉就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一下林枫燃的唇角，然后跑进家里。门扉半掩，她又把脑袋从门后探出来冲他甜甜地笑，“再见~”

　　“再见。”暖黄色的灯光柔静、古老，女孩这一笑真是叫人的心也明亮了。

　　原来，一次见面就可以消弭理不清的千思万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