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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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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二十三年,帝崩,传位太子清。
越明年,太子即位,改年号熙宁。生母沈氏尊为太后,居仁寿宫。
熙宁元年,太后以帝年幼,垂帘听政,托政于沈相等肱骨大臣。
熙宁三年,帝大婚,迎丞相嫡长孙女为后。同年六月,帝大病。
熙宁五年,北寇犯边,戍边将领率军迎敌。于白石河一战中歼敌两万,俘虏军民五万。北寇被迫投降,献金银无数,美人若干南下入京。
而随使团回京的将领,便是白石河主战将领祁野。
“祁、野。”
名字从唇齿间咂摸而出,带着一点不一样的意味。
“我好像记得,他是云牧侯的养子。”
云牧侯祁钺,驻守边关的武将,早年只是边境的一无名小兵,后却以赫赫战功得以封侯。
立国以来,国朝以文为本,武将备受打压。除去开国那几个以战功授爵的,像祁钺这样的人,两百余年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
也不外乎沈九儒对他颇为忌惮。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杀孽太重,祁钺虽有妻妾,膝下却无一子,连个女儿也没有。
而这个祁野,就是他收的唯一养子,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是要继承云牧侯府的。
思绪一多,云清便感觉脑袋一疼,胸口泛起阵阵反胃。
猛然间,她趴在床边忍不住干呕。
沈云柔见状,连忙拍抚她的后背,担忧道:
“圣上病未大好,太医嘱咐过切勿忧思过重。”
过烈的干呕让云清的眼角湿润,鼻头一红。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她靠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急促的呼吸夹杂着破旧风箱似的杂声,本就不好的脸色,此刻看上去只能用“惨烈”形容。
半晌,呼吸渐渐平缓,云清抬手拭去眼角湿润,嗓音干涩:
“沈相已经着手在宗室中寻找合适孩子,如今这般,容不得我不思虑。”
两年前的一场大病,让她本就不好的身体彻底亏空。原先虽是太后垂帘听政,但好歹她还能日日上朝,可如今她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能安安稳稳在上书房待上三天都是万幸。
而文武百官不免惶惶。
毕竟皇帝身体如此孱弱,如何繁衍子嗣?
两年过去,见她未能大好。便有人打着江山社稷为重的旗号,逼着云清过继嗣子。
虽然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她的病来的蹊跷,可没有人敢说。
毕竟这个皇帝不行,不是还能挑选下一位么。
云清虽然想佛系,但她不想死。
“过继嗣子乃是国之大事,朝中大臣以及那些皇亲国戚且有的争。圣上又何必急于现在?”
沈云柔端起一旁温度正好的米粥,舀了一勺喂去。
“好在前些时日暗卫传来消息,有了莫神医的消息。等找到神医,圣上的身子定能好转。”
云清知道她这是在安抚自己,便点点头,不多言。
一碗粥吃下去小半便已腹饱,沈云柔见云清吃不下,便将碗放到了一旁小几上。随后起身,将关严的窗户打开透透风。
现在已经入夏,吹进寝殿的风带上了些许热意,但云清却还是感到一丝丝凉意。
“阿姊”,云清忽然出声。
沈云柔是皇后,也是表姐。私下里,她总是喜欢喊沈云柔‘阿姊’。
“祁野和使团快要入京了,庆功宴就劳烦阿姊了。”
因着伤寒,太后特意遣人,叮嘱她要好好养病,庆功宴就不必出席,一切都有沈相在。
好一个关爱孩子的慈母。
但万幸,因沈云柔是沈家的人,所以太后特意将她带在身边,事无巨细的教导。
沈云柔敛眸,声音就如名字一般温柔:
“圣上放心。”
两日后,祁野和使团入京,为表重视,沈相携百官于城门迎接。
傍晚,庆功宴开席。
祁野自幼在边关长大,虽然心中早知晓作为国都的京城富庶,但到了晚间入席时,还是忍不住咋舌。
“少将军,听说就这个白玉杯,就能抵过将士们半个月的粮草。”
有幸随祁野入席的副将庞泽,拿着白玉杯的手都在抖,深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半个月的粮草砸没了。
祁野瞅了一眼,嗤了一声,“出息。”
随后视线移到上首,那里摆着三把椅子,一把前头还垂着帘子。
“阿野,此次入京,带人待物万事小心,尤其是沈九儒。”
祁钺的叮嘱犹言在耳,琥珀色的眼瞳眸色一深,手指下意识的摩挲了几下杯壁。
未几,开宴。
太后与皇后,国朝两位最尊贵的女人在宫婢的簇拥下落座。
沈九儒在百官起身行礼中,缓步走上台阶,在太后对面落座。
至于中间的那把椅子,直到宴会过半,都没等来它的主人。
祁野向来是不耐烦参加宴会,但京城到底不是北疆,他只能耐着性子熬着。
听着沈相对他的夸赞,面上虽是受宠若惊,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暗里却是冷笑连连。
他算是看出来了,如今皇朝真正的主,不是病的快死的弱鸡小皇帝,而是那个被天下文人称赞忠良之臣的沈相。
酒过三巡,祁野环扫了一周,拍了拍庞泽的肩膀,留下一句“出去透气”,就起身离开。
沈九儒坐在上首,自然是看到祁野离席的动作,侧了侧身,对身后宫侍低语了几句。
出了大殿,满身酒气被夜风吹散了不少,祁野感觉脑袋都清醒了几分。
随手召来一个宫人,让他在前方带路。
宫人提着灯,将人引到太池湖边。
“将军,此处养了南方上供的锦鲤,将军可在此赏鱼消酒。”
祁野眉尾一扬,嗤笑:“你看爷像个骚文墨客吗?”
赏鱼?
他只会杀鱼来烤着吃。
宫人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下跪请罪。
祁野听着烦,便摆手让他退下。
京城繁荣,皇城更不必说。就他现在所在的凉亭,用的都是金丝楠木,琉璃金瓦。
有钱啊有钱。
祁野想,这么有钱了,怎么军饷就那么抠呢。
低头垂眸,那小太监说万金一条的锦鲤,就在眼皮子底下游来游去。
突然,祁野耳朵一动,抬眸冷然的看向凉亭外。
“谁,出来!”
夜色浓重,深深树影下,一道微光忽隐忽现。
接着,便是虚浮的脚步声。
是个病秧子?
祁野的视力极好,轻易的就看清来人的模样。
来人提着宫灯,入夏的季节还穿着春装,缓步向他走来。
祁野有些恍惚的想,这个人,是山里来的妖精么?
人走的近了,鼻尖飘来阵阵草药味道。
“将军好耳力。”
祁野不置可否,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下意识想:
人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嗓子那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