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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驾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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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融融,海棠花娇艳的绽开在枝头,清风徐来,花枝颤颤,阵阵花香飘散进巍巍宫宇。
“太子还在御前侍疾?”
沈皇后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似是不满意般,抬手指了指妆奁,身后宫娥顺意取了枚金簪,簪在女子如云鬓边。
“回娘娘,殿下孝顺,侍候御前半分都不假手于人。”掌事姑姑青禾回道。
闻言,沈皇后侧身看向青禾,一双水润杏眸映着笑意:“我儿辛苦,吩咐小厨房备着些送去。”
“是。”
未待青禾离开,便有小黄门疾奔而来,口呼“陛下不豫,传召皇后!”
沈皇后匆忙起身,面上满是焦虑神色,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波波珠光映在眼底,衬的眸色愈发深沉。
“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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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前,皇帝旧疾突发缠绵病榻,而太子年幼难以监国,便只能暂托丞相同时也是当朝国丈沈九儒,协领朝臣处理政事。
至于太子,太子仁孝,侍疾御前至今,汤药擦身等杂务从不假手于人,无人不赞叹。
而今,皇帝病危,俊逸的面容被病魔摧残的憔悴不堪,早已不见当日风姿。只一双眼睛,望着榻前朝臣时,眸光亮的惊人。
“着丞相沈九儒为托孤重臣,沈卿,太子便托付于你。”一句话,说的艰难无比,并夹杂着粗重的喘气声,实在是不入耳,但话中之意却如仙音。
沈九儒恭敬跪拜于地,“臣,必不负陛下所托,愿鞠躬尽瘁,辅佐太子为一代明君。”
皇帝定定的看着人良久,而后半抬着手,招来太子。
太子一直沉默着跪在榻边,见状,便膝行几步上前,“父皇?”
瘦骨嶙峋的手掌抚在太子未着冠宇的发上,眼中神色微缓,带着难言的愧意,“太子,日后朝政不懂之处,便悉听丞相等肱骨大臣之言,万不可刚愎自用。”
太子微微点头:“儿知晓。”
强撑着病躯嘱托了几句,皇帝便命太子留下,余等皆退下。
不一会儿,偌大宫殿便只剩下父子二人。
“皇后,还没来?”皇帝看向殿门,问道。
太子微微叹了口气,安抚道:“儿臣已着人去通报,快了。”
“罢了。”皇帝似是想开了,“她不愿来便不来吧,阿清。”
云清抬眸:“父皇?”
皇帝握住她的手,似是无可奈何叹气般道:“沈家势大,你如今尚年幼,自保为主。云家的天下……”
云清一瞬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自开国至今已有两百余年,王朝也已走向末路。如今世家当权,其中以开国功臣之后的沈家最为鼎盛,毫不夸张的说,沈家隐有取代皇室之像。只是如今沈家掌权人沈九儒看中名声,不想在史书上留个谋权篡位的骂名,才让皇室保留表面威仪。
然而谁都不能担保沈九儒会一直看重身后名,更不用说他的一双儿女比老子更要野心勃勃。云清虽然身上流着沈家血脉,但在皇权名利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皇帝身体康健时倒是想收拢权力巩固皇权,奈何沈家根深蒂固,党羽众多,实在是难以撼动,末了倒是错付一颗真心出去。
回顾皇帝短暂的一生,云清只想说一句,“爹啊,你亏大发了。”
瞬息回神来,云清接道:“父皇放心,儿臣必定守好云家的天下。”
才怪。
按这情形,一个傀儡皇帝是跑不了。往上倒三代皇帝都没能干成的事,她一个时刻要捂住女身马甲的太子就能干成了?
保命要紧。
对不住啊爹,您闺女着实没什么大理想,只想能在亲妈手底下苟住性命就成。
心底虽然觉得愧对皇帝,但面上还是一副为愿云家江山舍生忘死的模样。
皇帝却笑了笑,费力抬着手,勾了勾她的鼻子,就像儿时那般。
“你一个小娃娃,保住自己便可。你祖父至我都未能做到的,你势单力薄的就能做到了?”
虽然打定主意躺平,可这么一听,云清倒是不甘了,“阿爹你瞧不起人。”
抹去眼角湿润,皇帝叮嘱:“好,阿爹的错,阿清最有本事了。接下来阿爹要讲的,你要切记。”
云清红着眼尾:“是。”
·
皇后凤仪至太和殿时,便见一干朝臣在殿外守候,沈九儒就站在首位。
“父亲。”
沈皇后看了眼紧闭的殿门,疑惑问道:“怎的站在殿外?”
沈九儒看着凤仪万千的皇后,道:“陛下有事嘱托太子。”
沈皇后恍然,还未说话,便有朝臣机灵的向她道贺,言陛下看重沈家,特命沈相为托孤重臣。
沈皇后笑了,在当朝皇帝即将大行的时候,她笑得是那么的明目张胆,“女儿向父亲道贺。”
沈九儒仿若未见,坦然受之。
阶下朝臣见状,有沈家党羽喜悦之,亦有忠肝义胆的上前叱骂父女二人不敬,只是下场不过就是皇后一句轻飘飘的“御前失仪,拖下去。”
其余人等见状噤若寒蝉,不忿之情只能强行按耐下。
不久,殿门大开,云清从殿内走出,垂着的右手握着一卷明黄布帛。
“母后。”
沈皇后看着女儿,带着护甲的手抚摸上她红肿的眼眶,担忧道:“好孩子,这月余辛苦你了。”
云清看着面前的母亲,心想她现在应该是高兴极了,都有闲情雅致来演一场慈母戏码。
扯了扯唇角,云清直直的盯着她,道:“母后,父皇在等你。”
顿了顿,强调似的补充一句:“父皇一直在等你。”
毫不意外的在对方眼底看到一抹厌烦,云清只为父亲感到悲哀。
瞧啊,多年的夫妻,临走前都不曾有一丝温情愧意。
再不愿,沈皇后还是进去了,去看看那个与她纠缠半生的男人。
应当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云清便听到沈皇后“悲恸”高呼:“陛下驾崩!”
虽早有预料,可心底还是骤然一空,酸胀的眼眶再次盛满泪珠,恍惚间她看到群臣跪拜,听到众臣悲哭。
不一会儿钟声遥遥传入耳边,将她飘忽神思拉回灵台。眼眸转了转,云清想起皇帝的叮嘱,拖着发软的双腿,强行镇定的将沈九儒搀扶起来,并将手中的圣旨交于对方,哽咽的声音中充满了恭敬温顺:“外祖,这遗诏便有劳您宣读。”
沈九儒接过圣旨,安抚道:“殿下节哀,当以身体为重。”
云清:“多谢外祖记挂。”
将圣旨打开,看清所书内容时,沈九儒看向云清,声音洪亮,道:“先帝遗诏,太子接旨。”
云清双膝跪地,微垂首,披散着的长发滑落至胸前。
“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即位以来二十三载……
今传位于太子云清,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儿臣,接旨。”
沈九儒扶起云清,双手递交遗诏后,便率领朝臣跪拜,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