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挂失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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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仁的办公室比前一次的忧郁风格好多了。
房间总体是暗色调，走古典风，放着舒缓的音乐，就差个小壁炉。
周长风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可以召唤来的悬椅，就坐在了靠近窗边的皮质沙发上。
这栋近乎通体透明到显得冷漠的“机器琉璃塔”，内部有一间梁仁这样古老的房子，就像一块儿冰里凿出空隙，再燃一堆篝火进去。
相比之下，人情味儿都被烧出来了。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想瘫在那张沙发上，那儿也不去。
“宋溪，梁仁去哪儿了？”他用脑内电波接线，和站在门口的宋溪说话。
她没有访问权限，只能站在那里当“保安”，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她第一次来见上司，就莫名其妙吃了闭门羹。
世界对她有诸多偏颇啊。
宋溪欲哭无泪地咕囔着说：“我那儿知道啊……”
宋溪的声音断断续续，出现了杂音。周长风突然听不见她说什么了，连吼了几声。
“不用叫啦，我们在楼下，给我三分钟。”梁仁苍老的声音代替了宋溪，他们的对话被掐断，周长风的那一段直接被梁仁连接上。
“好的，梁司令，我在您办公室等您。”
周长风说完这句，嘴唇发干，向后仰在沙发靠背上，伸舌头润了润。
就闭上眼，他都能意识到自己的紧张有些按耐不住地往四肢末端涌入。这就是被割过芯片的信任危机后遗症？
他想到那次任务里，周途希的死。
周途希是多久之前离开的？
上次任务……四年前接手执行……
大脑对这段记忆还不是很熟，每次搜索起来，就像生锈了的机器开始重新转动。
如梦似幻的终于记起来，周途希好像是在三年前的一次防御性任务里，永远地闭上眼睛，没再醒过来。
队伍受袭前，特地选了一颗不大的行星，当作临时基地休整。
不过，不久后探寻到的信号本体在几秒钟内，就将舰体打出了个窟窿，整个空间都受到了无差别地攻击。
场面混乱至极，周途希向身在甲板上指挥的周长风隔空喊话，表示要上场进攻。
“你别去了！先带着人都撤退，向司令处报备，上交坐标和支援申请！”他看懂了周途希的意思，心都快焦烂了，“我需要的是你们都完好无损地返航，不是一往无前，无脑冲冲冲，懂吗？！”
武器在空中挥动而拉出的风声格外清楚，他能听出自己嗓音的穿透力已经爆发出来。
但没有感动那个小兔崽子。
周途希根本没有听他讲话，还在用枪射击对面的某个不明物。
他从甲板上狂奔下去，扳过周途希的双肩，强制他面对自己。
那张脸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上面有星星点点的血渍，把周途希衬得很苍白。
他余光里又一个队员倒下，刺激着他当时无比脆弱的神经。
“你听我说，途希，你听我说！”
周途希手里的枪被蛮横地夺过去，周长风被惹毛了，快速逼近他，几乎和他鼻子对着。
“周途希，你听好了，不管你是我工作上面哪个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小孩儿，想要活着从战场上出去，就得听我指挥，”他记对面的人表情抽搐了一下，连忙把语气放软，“好吗？”
他越来越看不懂那人的表情了，一方面是他的脸已经太模糊了，另一方面是确实吓了周长风一跳。
一种病态阴郁感，和丧心病狂，流露出的绝望。
后来战斗结束，周长风抱着他尸体向医疗救治处狂奔的时候，脑内数据因为数据寄生开始紊乱，整个机体系统溃不成军。
完了，这得被停职了。
这是他依着当时治疗医处的门框晕过去前，想地最后一句话。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被寄生后还有没有醒来过，是否还有过别的行动。数据被腐蚀的很彻底，他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是总有种长途跋涉后的疲惫。
他一定去过哪里，做了某事。
但再勉强睁眼，他在司令部的特级病房，芯片已经被拿走了。
□□神经受损加上机体数据病毒感染，昏昏沉沉的周长风瘫在床上，被告知芯片完全恢复可能性不足百分之60。
上头某些方面还是有些手段的，顶尖修复师随叫随到，梁仁估计付了超高的报酬，终于给他尽量原封不动地安回去。
当梁仁告诉他，他的身价现在比一艘一级战斗舰还要贵上几万珐仕币时，周长风坐在病床上哭笑不得。
那次出征，不只是他的机体芯片被病毒入侵，据他后来搜集消息，当时整个舰艇上的成员数据库和芯片都被寄生了。
周途希死了，好多人都死了。
全部葬在司令部旁边，以示怀念。
他出院后就一直在审视这件事情：在灼崇这个不管安全防御还是数据防护在宇宙里数一数二的星系里，这两个事件同时发生的概率要多小，才能让他们恰好都遇到。
没错，整件事情让他头疼至极，甚至产生了一种逃避的心理。
一直没有记忆的空白期和之前一大段完全被腐蚀掉的数据。
他的过去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也许真的需要揭开一些事情。就算不能完全恢复，至少这次得让他看出一些端倪吧。
希望不要和他们对抗的很壮烈。
周长风正愣神想着，随即被门口密码解锁的声音唤回神。
他下意识站起来，不巧和梁仁身后一双犀利的紫色眼瞳对视上。
周长风都忘了和梁仁打招呼，眼睛直盯着梁仁身后的女人，他无法忽略那双眼带来的逼仄感。
女人好像知道他对自己的警惕，神态立刻变得柔和，换上一张笑脸。快到让周长风不禁以为刚才的阴狠是某种精神紧张而导致的。
“……”
梁仁没注意到气氛的不对劲儿，只看到了周长风颇为拘谨地挨着沙发站着，上下打量他一番。
“都坐啊，别站着了。”他面无表情地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唤出两张悬椅，分给周长风和女人。
怪不得刚才没找到，合着梁仁当宝贝藏了。
家用型机器臂很快就把茶端上来了，从天花板上伸下来，有点儿让周长风不习惯。
“周搜查官，”他面对俩人坐着，抿了口茶，开始介绍：“这位是曲连秋女士，任务的委托人。”
女人反应很快，站起伸出一只手。
“您好，我是曲连秋。久闻周队长大名，考虑良久，我果然还是最信任您的办事水平。”
“您过誉了，我也是尽我所能，带给求助者最大希望罢了。”
周长风起立回握女人伸出的手时，心里一惊：虽然没有茧，但曲连秋手上竟然这么粗糙。
这可不像什么弱妇人啊。
他面不改色，笑着说：“曲夫人平时的爱好很健康嘛。”
曲连秋没接话，对着他笑回去。
“嗯，”梁仁很满意他们能顺利进行洽谈，点头道：“那么我就直奔主题。”
他打开投息屏，调出一份待签署文件和资料。
屏幕上没出现人物照片，用一个大大的问号代替了，并列排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
“这次任务比较特殊，代号为阮青州的男性是曲连秋女士的侄子，他很小就已经丧父丧母——没错，是曲女士抚养他长大的，所以有权授予这次任务执行。”
周长风接着向屏幕下方看，有一行黄色字体，标注为：特殊原因，其代码已注销，无法从数据库获取有效信息。
这不是为难人吗？都没这人信息了，怎么找？靠嗅觉？
“你可能还不知道，为什么我如此重视这个任务。”他双手撑桌子，停下来看着曲连秋，示意让她说。
“是这样的，”曲连秋自然地接过话头，“我侄子他曾经参加过‘飓风’，有幸担任其中潜蛟组组长。”
周长风虽然自己并没有参加“飓风”，但它确实是在灼崇出了名的，几乎人尽皆知。
“飓风”是一次保密级的任务，除去顶尖操纵者之外，众人尚且不明抗争对象。
不幸的是任务失败，好像是露了破绽，敌方发现后，被全部“收缴”。
至今没有发现其中人员的任何遗留物。
“……您怎么确定这位阮先生参加过‘飓风’清扫呢？据我所知，我司都鲜少有人了解其中开龙去脉，更别说明白参与者有谁了。”
“这不难理解，他每次出任务都要和身为唯一亲人的我报备。既然至今还没有回来也无法和我联系，我只能猜他去干这个了。”曲连秋挑动眉毛，“近年来所有名声在外的任务只有‘飓风’失败了。”
理由不算牵强，说得过去。
但她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对自己侄子的消失伤感，从那张红唇里吐出来的字句，让人感到很轻松。
“您和他关系不太好吗？”周长风看见她把垂在脸边的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了一只闪着银光的夸张细圈耳环。
“事已至此，我该绝望的都绝望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只能是接受这件事情发生。”
她低头再也不语，此刻周长风才能粗略感受到，她散发出淡淡的无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挂失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