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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挂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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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种光在记忆里一直亮着,蓝紫色调的天空里夹带着珍珠白的云,泛着一层薄薄的红。
总有一辆张扬的机车,停在一座海崖之上当背景。
他面对海风闭着眼躺下,忍不住随意哼了一段悠长的曲子,感受湿润的水汽有力地抓握他的头发。
好像突然有人闯进画面来了。
他能隐约感觉到,有人一直在那个虫鸣草深的夏日黄昏里摇曳他的影子。
影影绰绰的,还连带着心脏加快的跳动,让奇怪情绪在风里泡了太久,想要溢出来。
他不会睁开眼睛,就让来者以为自己睡着了吧。
草被踩折的动静是他这一年内听过最动听的声音。
这人一定留着长发——他俯下头时,发梢刚好扫在周长风脸上。
洗发水的香味越来越浓,让他莫名躁动。他的呼吸渐渐紊乱了,气流被吹出去,打着旋又回来拍在嘴唇上,起初有些痒,接着就被覆上了另一个人的温度。
海,风,虫鸣,草,有着童话般天空的绝色黄昏。
和不知名的爱人,以及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一切竟然都理所应当起来。
他欣然接受,享用难得的这一刻,当然,如果能看到是谁的话,就更好了。
一曲终了,他等到那个人退场,才敢睁眼起身,但只能见到一个推着机车走远的背影。
“你去哪儿?”他开始焦虑,像一个抓不住蝴蝶的小孩儿,开口想问却发不出声音。
也没人回答,长发的人没转头,没停下。
“周长风。”他听见了自己的代号,警觉起来
……
“你怎么了?”他一睁眼就是宋溪的脸。
“**!怎么是你!??”
他推开宋溪凑过来的头,百感交集地抚摸着自己的嘴,并且用一种多看一眼就要吐了的眼神盯着她。
“……你是不是偷亲我了?”
“啊?!”宋溪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臭。
“谁亲你都不可能是我啊,真是……”她别开脸用手捏着眉心,斜眼瞥着周长风。毫不过分地说,活像在看一坨排泄物。
“你自己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再说,我亲你,不是你的福气吗?”她几乎咆哮起来。
两个人,一个火速退开,坐到对面;另一个满脸写着无语。
场面一度尴尬,直到维持到车务员打开隔离门,来告知下车事项。
“周搜查官,宋搜查官,我们已经到站了,还请……”
新来的车务员小姐姐闻见满车厢的火药味,被呛地不敢继续发言。
退也不是,前也不是,就这么一直干站着,带着标志微笑,出着汗。
“……没事儿,我刚刚吓到她了,你继续就好。”他无视了宋溪的愤怒,甩甩头,脑子清明了不少。“我们到那儿了?”
“周长官,我们还有三分钟到站,请您和宋副搜查官下车后……”
车务员松了口气,继续说着须知。
周长风烦躁的不行,刚好窗户上的倒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便没再听她说什么千篇一律的规则,只是望着黑黢黢的窗外,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移动。
总司令部到底在哪儿,有多大,内部人员构成究竟是怎样,这些都没人知道。
犹如一个谜,隐藏在雾里,黑暗里窥视着人们一举一动,仿佛总想着伺机下手。
他不喜欢这样的组织,阴森森的种在心里。但他需要工作,需要代号带来的价值证明他存在。
真讽刺,他厌恶这群人,却最在意他们为自己带来的东西。
无端想到这里,周长风又觉得自己实在矫情。
还不如想想梦里偷亲自己的到底是谁呢。
宋溪看他突然间从刚刚的“懵逼蠢货”跳到了“春光乍泄”,有点儿起鸡皮疙瘩。
好大儿,别是神经了吧。
维科特车站比自己想的还要繁忙一点儿。几年不来,站里的报时器又换成旧式的摆钟。
列车从不知道哪儿的一个传送洞里冒出来,靠到站台边儿,带起不小的一阵风,掀起了候车人的衣摆和头发。
周长风从包厢探头弯腰,将自己从略微狭窄的车门里抽出来。
自从双脚踏上这片可谓虚无的土地,便惶惶不可终日。
时隔四年,再迈进维科特车站,依旧五味杂陈。
本来以为那些都随着尘土落了地的,又被来来往往的车带着扬开。
他不自觉的抚上自己的颅外芯片,所及之处,有若有似无的疼痛。
几年前它就被挖过一次。就是被司令部派人挖的。
这么说也不算全对。
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没有芯片的那段日子是否又经历了什么,因为数据库不在,信息无法被记录的弊端,影响了许多东西。
组织很快又为他装回去。他找了这个芯片里的角角落落,回访了芯片里提到的许多人,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大脑的高契合度表明了一切:里面的信息绝对没有被人为添加或者修改,却不代表没被删除。
其中多出来很多被病毒感染坏死的空白期,一直无法修复。
他的人生里突然多出的未知时期,让他自己都觉得恐惧。
既然一直“长乐未央”,为什么要执着撕去幕布?
他还是有耐心同这个世界再周旋几个回合的,只要事情再简单一点儿,他甚至觉得自己活个百八十岁不是问题。
人流量最终把这些想法彻底挤没了,他们几乎是从人群里被推出车站的。
再走一段不远的路,迈过一个小土堆就能看见司令楼如一座末世琉璃高塔,通身玻璃,紧张地矗立在那里。
宋溪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上了小丘,叉着腰缓解机体突然间的疲劳堆积。
“怎么不走了?”宋溪呼哧呼哧地问。
周长风仿佛风化了许久的塑像,周身气压开始凝结。
被请到总部会谈商议,任务是超乎自己想的那样重要。
但司令部的人,还能再信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