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相遇》芊稷

39、第三十九章

　　那晚争执后，纪容威变得小心翼翼，但同时，她发现他变得更加敏感，她讲电话，或者回复消息，只要他在，她都能觉察出他眼神里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不信任，猜忌，和忍耐。

　　这样的生活让束雅很窒息。

　　她考虑过，是否向他解释，关于一个少年为达到目的大费周章，但这个事件里有一个纪容威一定会介意的点。

　　在她面临危险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谢柯峻，而不是纪容威。

　　当时，她正在看谢柯峻发的消息，找他最容易得救。

　　但束雅很清楚，在那一刻，即使没有看消息，她心里永远只会出现一个名字。

　　那是她的下意识，人在危机关头的本能。

　　想到这个，束雅又有些内疚，所以在纪容威挤出一天时间邀她拍拖，她毫不犹豫的答应，尽管她还有一大堆的工作要做。

　　纪容威救过她，不是他，她早就死在异国的公寓里，硬了，臭了才会被房东发现。

　　两人约定好时间，纪容威说她什么不用考虑，到时听他安排。

　　束雅挂掉电话，把注意力投入到泳池的孩子们身上，距离校际比赛只有三天，大家都拼命的做最后的赛前热身。

　　陈家翮的成绩稳中还有提升的潜质，钟sir不敢过于乐观，但束雅还是感觉到，他对陈家翮抱有很大期望。

　　钟sir：“陈家翮，可以了。”
　　陈家翮不想出水，趴在池边，“量不够吧？”
　　“差不多，上来吧。”
　　陈家翮虽然不情愿，还是听从教练的安排。

　　他捋了一把头发，喘着气站在池边，目光依依不舍地盯着泳池。

　　束雅坐在长凳上整理着参赛资料，认真检查每一项是否有遗漏，她发现眼前光线突然一暗，抬头，对上白花花一片。

　　水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从上滚到下，束雅连忙偏头挪开视线。

　　“陈家翮，挡住了。”
　　她咳嗽一声，脑子联想到谢柯峻，不过哥哥更结实，她皱眉，懊恼地清除不该有的画面。

　　“Miss.”
　　“什么？”

　　陈家翮在她旁边坐下，目光锁着泳池，“如果我拿冠军，你可以和我拍拖吗？”
　　“不可以，但我会送你一份礼物。”

　　“那这份礼物能不能我订。”
　　“不行。”
　　陈家翮转过脸，收住锋芒，眼神认真，“不会让你为难的。”
　　“好吧，暂时答应你。”

　　束雅歪头温柔一笑，她眼里，他只是个孩子，是谢柯峻的弟弟。

　　陈家翮垂着头，平滑地砖面上，头发还有身上滴落的水珠慢慢汇集，“Miss，比赛那天你会来吧？”
　　“当然，我是副领队。”束雅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有些得意，“这两天不要再胡思乱想，嗯？”

　　他昨晚还在WhatsApp上给她发消息，传搞笑视频。

　　“我一定要拿到礼物。”
　　少年丢下一句话，起身大步离开。

　　——

　　谢柯峻头靠椅背，单手托腮，注视着办公桌前的方锦安，整个头皮都在突突直跳。

　　“陈太，我要飞曼谷，去不了。”

　　方锦安把名牌包包往办公桌上一摆，手肘支棱在扶手上，十指交叉，翘起腿，轻猫淡写地说道。
　　“改签机票。”

　　“陈太，你有这么多时间和热忱耗在我这里，不如关注Daniel，他现在是需要母亲关注的年纪，你知道他一天到底在干什么？”

　　Daniel看束雅的目光实在让他如鲠在喉，还有临别前故意撩拨的小心机，他感到一切都很荒谬，他的弟弟们对束雅前仆后继。

　　陈太如果知道她17岁小儿子做的那些事，会不会精神失常。

　　谢柯峻在那天以后，费尽波折找到那几个孩子，他们告诉他，他们只是陈家翮找的群演，他让他们扮演坏人，目的只是让陈家翮可以英雄救美。

　　几个孩子开始很义气，后来很惶恐的拜托他千万不要告诉学校和阿Sir，还说收了陈家翮的封口费。

　　知道真相的谢柯峻差点气晕过去，他忍着教训这个并不亲近弟弟的冲动，把这件荒唐地事情消化了。

　　“他天天游泳，假期在补习班，回到家都还在念书，次次第一，这次游泳比赛他说自己肯定夺冠，想你一起去见证。”
　　“对了，他说，Miss也会去，让我这样告诉你。”

　　谢柯峻没被工作搞疯，但快被弟弟们逼疯。

　　“所以，为了你小儿子开心，让我牺牲工作？”
　　“我想你们亲密一点，毕竟是亲兄弟，Daniel说他一直很在乎你这个哥哥。”

　　谢柯峻一想到陈家翮那张面目冰冷，但内心缜密的脸就心绞痛。
　　“把时间地点发给我。”

　　陈太终于得到满意的答复，轻松起身，临走前瞥了一眼他办公桌上大大小小装着同一个人的相框。
　　“这么喜欢就追回来，如果是Daniel，不择手段都会搞到手，一个妈生的，怎么差这么多。”

　　陈太挽着名牌包，头也不回，两个手指在空中晃晃，算是再见。

　　——

　　紧张的赛程，翻腾的水花，全城同龄高手云集，陈家翮参加两个单人项目和一个集体项目，赛程过半，他已经拿到一个冠军一个亚军。

　　集体项目，他正在候场。

　　校游泳队这次整体成绩优秀，除了陈家翮，还有两个孩子拿到各自项目的冠军，另外亚军加季军加起来十几个，钟sir对这个男子集体项目的名次非常期待，如果能拿到前三，那真是泳队的历史突破。

　　束雅根据赛程，关注提醒着每个孩子，安排完成比赛的好好休息，为还在准备的解压打气，她在休息室来回穿梭，忙的满头大汗。

　　“Miss.”
　　陈家翮穿着运动服，用头戴式耳机听着音乐，晃荡到给一个女孩做心里疏导的束雅身后，拍拍她的肩。

　　“怎么？”

　　陈家翮用嘴型对她说着什么，她疑惑地摇头，虽然休息室确实很吵，但不至于听不到他说话。

　　他用拇指往身后勾，想要她换个地方。

　　“你在候场，快到了。”

　　陈家翮的冷脸上写着坚持，束雅和女孩又说了几句随他到一个角落。

　　“什么事，陈家翮。”
　　束雅皱起眉头，焦急地看腕表上的时间。

　　陈家翮取下耳机，俯身，戴在她头上。
　　“帮我拿好，看我为你赢冠军。”
　　少年的眼神灼烈，如炙热的阳光，冰冷的脸融化在她震动地眼神里，他的笑，是清晨最刺眼的那道光，晃得她短暂失神。

　　单人项目是个人实力的绝对比拼，但集体项目是合力的拼搏，陈家翮是最后一棒，前三个孩子已经拼尽全力，以微弱地优势屈居第三。

　　陈家翮放松手臂，已就位，少年的目光势如雄狮，第三棒奋力冲击，触壁瞬间，0.01秒时间极致压缩，脚趾脱离跳台，他鱼贯入水。

　　看台上各校声浪，一浪掀起又来一浪，集体比赛是最凝结团队意志和综合实力的项目，TV主持人声嘶力竭的激情解说，临近终点，三组选手齐头并进，肉眼无法判断谁略胜一筹。

　　钟国宏视线紧咬陈家翮所在泳道，他在心中向上帝发出最诚挚的祷告。

　　喷涌的水花淹没束雅的视线，最后触壁的瞬间，她感觉自己心跳即将停止，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

　　电子屏显示最后成绩。

　　钟sir双手握拳，束雅和几个女孩激动拥抱。

　　0.01秒的优势，那个高傲少年兑现了他的承诺。

　　看台上，方锦安抱着大儿子激动地痛哭流涕，谢柯峻轻轻揽着母亲，这份亲情，虽迟到，总算存在。

　　陈家翮在终点眯着眼睛看大屏，确认结果后，他不紧不慢地潜泳到池边上岸，和几个队友击掌庆祝。

　　——

　　庆功宴结束，激动地钟sir说老婆煲汤让他回家喝，一脸开心的坐进的士，孩子们因为还有游艇趴，分别乘车到指定地点汇合。

　　束雅从酒楼结账出来，发现方锦安母子三人在等她，她支棱起来，硬着头皮迎上去。
　　“陈太，谢先生。”

　　她穿着校服运动衣，背着双肩包，头发扎起，像个大学生。

　　“束小姐，你辛苦了。”

　　方锦安吃饭的时候就认真打量束雅很久，又是几年没见，脱去稚气，漂亮依旧，端庄大方，像香气浓郁地年份红酒，配得起她大儿子的痴情。

　　何况又知是小儿子的英文老师，她这个妈咪即使再不讲理，也不会把两个儿子一同得罪，所以她一见束雅就笑的温和有礼，亲热地挽住束雅。
　　“游艇趴请束小姐一定要参加。”

　　像是算准束雅会拒绝，阳光下，刚刚拿到冠军，意气风发地少年，叉着腰，表情从容，盯着束雅一字一句。
　　“Miss.你赏脸参加Party就算礼物。”

　　陈家翮眼神不动，身体不动，一如既往冷冷酷酷，但他眼睛分明在说，你看，我并没有为难你，你要兑现承诺。

　　“我参加，谢谢陈太。”

　　谢柯峻抱手站一边，看母子二人逼宫小白兔，莫名有点好笑，但更多是安慰，他喜欢她和他的家人在一起的画面，那是他梦中的画面。

　　保姆车里，束雅被陈太拉着坐在一起，谢柯峻和陈家翮一左一右坐对面。

　　“束小姐，我两个儿子是不是一个比一个优秀。”陈太丝毫不掩饰的眼神中的张扬和兴奋。
　　“是，陈太。”近看陈太，发现兄弟两人的丹凤眼都遗传母亲，方锦安五官英气，骨相轮廓线条分明。

　　“Charlie大学毕业，一边念Master一边工作，Blaine出车祸，又是他一边照顾一边工作，就是这样，聚丰一直是集团第一，最近三年，他忙到几乎没有休息……”

　　谢柯峻眉心打结，原本在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

　　他静静注视束雅，扎马尾的她看起来青春亮眼，精致小巧的脸蛋浮着淡淡绯红，礼貌浅笑，梨涡隐隐而现。

　　荒芜地心湖，积雪融化，天空亮开。

　　“Daniel也是，从小就是第一，做什么一定要做到最好，他说他要拿冠军，就一定会拿到。”
　　方锦安在两个儿子脸上来回扫，那发自内心的骄傲抑制不住。

　　陈家翮手杵下颌，眼帘半阖，因为比赛激烈透尽体力，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他表情比往常松弛，左小腿横在右膝上，眼神慵懒。

　　“Miss.我有个问题。”
　　束雅看向陈家翮，“什么？”

　　“你一直带的玫瑰谁送的？”
　　束雅愣住，方锦安，谢柯峻还有陈家翮母子三人的眼睛都看向束雅领口掉出的玫瑰项坠。

　　她抿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放在腿上的手抓紧裤子，耳朵和脸全红了。

　　“Daniel，你最近在学校忙什么。”
　　谢柯峻侧脸盯住弟弟，眼神充满警告。

　　陈家翮依然懒懒的，黑褐色的眼珠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直直对着哥哥。
　　“忙着和Miss请教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