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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衔尾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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虻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侧门放着一排罐装啤酒。
松和喜欢当天准备食材,并且按量备菜,所以冰箱里总是空的。虻拿了一罐冰啤酒出来,随即回到了窗边。
雨势小了些,但仍旧淅淅沥沥。这声音听起来嘈杂,却能让人平静。
虻把那只手枪放在窗台上,随即点了一根烟。
她一边喝酒一边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虻总是擅长在最危急的时刻做出最明智的选择。她杀死松和并非是因为那家伙的言辞与行径中无不透露着对女人的蔑视,而是因为只有这样,虻才能让一切按照她预想中的方向发展。
她大可以弃松和于不顾,放货拿钱转身就走,但那么做只会让虻失去一张纸巾,完成一笔简单而平常的交易也不会给她的职业生涯增色。
如果她必须失去一样东西,那就必须也得到什么。
虻所负责的交易对于整个社团来说其实不足轻重,但她对每一件差事都有极为详细的了解,因此也知道今天交易的对象在西部小有势力。虽说对方与分区存在商业合作,但本质上来说仍旧是竞争关系。西部分区一直想将对方吃下,只不过没有得到机会。
松和自以为是的现身给了西部分区这个机会,也可以说,松和给了虻一个机会。
她要杀了松和,杀了狐狸脸。告诉这道上的所有人,虻并不是一个可以被男人随意摆布的女人。也告诉这道上的所有人,在虻的眼中,死亡就是欺骗与背叛的唯一下场。
而虻相信,只要这样做,那个人就一定会注意到她。
——衔尾蛇的八尺。
虻所在的社团名叫蚺,是整个国家最有地位的□□社团之一。但西部分区占据的分量很轻,平常负责的工作也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商业交易,和在必要的时候给更强大的分部做炮灰。而这更强大的分部,也就是中部分区。
中部分区掌握着蚺的命脉,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头衔——衔尾蛇。站在衔尾蛇顶端的男人来自于本家,他被称作八尺,是一个神秘而又残酷的男人。道上流传着关于八尺的血腥故事,但除了蚺的内部人员,似乎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虻想要去中部,这并不困难。只要她能在西部分区安安分分做事,然后活下来,总有机会被调任到中部。
但那样太慢了,更别提衔尾蛇多得是人中龙凤,初来乍到的她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浪花。要真正爬到顶端去,恐怕还要花费许多时间。
好在松和给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或许也是虻身为女人的唯一优势,在这个男人一手遮天的圈子里,女人往往只是陪衬或者宠物。正因如此,虻的与众不同才会更加引人耳目。只要在去往衔尾蛇的调任令中记上了“亲手枪毙男友”这一条,就足以给八尺留下深刻的印象。
至于往后,她有的是机会爬到上面去。
虻仰头干掉了一整罐啤酒,冰凉的液体混合着气泡刺激着食道。她迟来地感觉身体有些发冷,看来天气也要开始转寒了。
虻在公寓里搜寻了一圈,必要带走的东西其实并不多。虽然与松和是同居关系,但虻一直保持着警惕。重要的事物都存放在社团,家里只不过是几件衣服而已。
呆在这里的时间够久了,虽说对方失去了松和,现在应该是群龙无首的局面,不过总会有几个愣头青找到她来复仇的。
虻披上了挂在门口的风衣,又妥善地收好手枪。临走以前,她最后回头看了看给过自己短暂温暖的房间。
下属应该已经把今天的情况如实上报了吧,现在,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虻转过头,关上了身后的那扇门。
到达社团藏身地时已经是深夜了,整栋房子里一反常态地灯火通明,看来今天的事情掀起了不小的浪花。
虻收起雨伞,随手将它丢在门口的塑料桶里,整了整衣领,踏入了大门。
“组长,你过来了?没发生什么事吧?”手下的组员看起来正要离开,与虻撞了个对脸,他看见虻时有些惊喜,但也隐含着一种常人难以发觉的恐惧。
虻看出来了,但她不以为意。她是一个可以当机立断射杀前男友的女人,为人所忌惮也是正常的。
“没发生什么,里面怎么样了?”
“上面派了人去协和社善后,应该会讨论其余人的归属问题。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一过,协和社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协和社,今天交易的对象,也是西部分区一直想要吞掉的势力。现在他们的老大已经死了,其余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拿了安置费从此金盆洗手,要么投奔西部分区。这两条路都不太好过,前者会让那些人从前的努力付诸东流,后者看起来像是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机会,但曾为协和社卖命的家伙又怎么可能在蚺的西部分区得到重用?这辈子都要当炮灰罢了。
“哦,对了,”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到了虻身旁,“今天的事情如实上报过后,上面似乎也知道了您和协和社社长的关系。您也知道,部里一向很忌讳这种事情,所以可能会有一个约谈……至于具体怎么样,我不太清楚,也没敢问。”
约谈……虻倒是真忘了这一茬。虽说她杀死了松和,帮助西部分区成功吞并协和社。但她与协和社社长同居三个月的关系自然也是无法隐藏的,不论怎么说,这件事总要解释清楚,否则一旦引起上面的怀疑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虻点了点头。
男人朝虻摆了摆手作为告别,随即离开了大楼。
虻定了定神,迈步走向了电梯。这会儿,上面的人应该在办公室等她吧?部里的作风她一向是了解的,为了避免背叛,他们会使用一切残酷的手段强迫虻说出真相。不过只要能够挨过那些酷刑,洗清自己的嫌疑,往后的路自然也会顺遂很多。
虻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随着“叮”一声提示,电梯来到了办公室的楼层。虻走出电梯,意外地发现楼道里聚集着不少人,他们都看着一个方向交头接耳。见虻来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虻发现他们都在关注自己的办公室,她也朝那个方向忘了过去,但玻璃被百叶窗遮住了,只能看到里面亮着灯。
“你们在看什么?”虻皱起眉,“谁在我办公室里?”
“组长,”一个男人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他指了指办公室,“似乎是衔尾蛇派来了人,您没有接到通知吗?”
虻感觉有些奇怪,她从来不会错过组织的任何一条消息。不过为了确认,她还是拿出了通讯器,上面干干净净,的确没有什么所谓的通知。
虻没有继续询问这些围观人群,既然她没有得到消息,想来这些看热闹的家伙也对真实情况一无所知。不过既然里面可能是衔尾蛇的人,那总要恭敬对待。虻敲了敲门,里面却半晌没人回应。
“确定里面有人吗?”虻转过头。
刚才的男人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虽然我是后来的,但他们都看见了。阿猛说里面那人有点眼熟,好像他曾经去中部办事的时候见过,不过实在想不起来身份了。所以说……应该是衔尾蛇的人吧?”
虻耐下性子,又敲了敲门。
里面仍旧没有传来回音。
走廊里的大家都很期待,似乎很想见识一下来自衔尾蛇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其中也不乏一些一向喜欢与虻作对的家伙,他们似乎觉得衔尾蛇的人是因为协和社的问题来向虻追责的,所以打定主意要看这个热闹。
“先散了吧。”虻转过头,开始驱赶无关人群。那些人似乎也不太想得罪这个刚杀了男朋友的女人,所以虽有几句不满的咕哝,还是各自回了房间。
这下整个走廊重新陷入了安静,虻又敲了敲门,“人已经散了,我可以进去吗?”
里面仍旧没有传来回应,只是片刻过后,房门开了一条细缝。
虻没有过多犹豫,走了进去。
办公室还像从前一样整洁,不速之客似乎对她的私人物品不太感兴趣。两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有点面熟,看样子应该是保镖一类的,也是他们给虻开的门。虻把视线汇聚到办公桌后,转椅上坐着一个女人,但她背朝门口,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黑色的中长发垂在肩膀。
看起来衔尾蛇真的派来了一个大人物。
“西部分区认为应该对你进行审讯,但我觉得嘛……没什么必要,你呢?”
办公桌后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所以……这个留着中长发的家伙是个男人?虻有些凌乱,□□里一般不会有留长发的男人,毕竟打起架来长发会遮挡视线,又容易被对手当作弱点,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先回答问题才比较重要。虻想了想,十分镇定地开口了。
“我和协和社社长确实存在非正常范围内的交往关系,按照西部分区的规定,理应对我进行审讯,排除一切未知的嫌疑,我会全力配合西部分区的工作。”
“啊……就是因为有这种死板的规矩,西部分区才会一直拖我们的后腿吧。”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苦恼,“协和社已经不复存在了,在今天之前,你应该也对那家伙一无所知吧?事实这么明显,干嘛还要大费周章审讯什么的。”
说着说着,转椅逐渐转到了正面。虻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面目,他的确留着黑色的中长发,穿着略显随意的黑衬衫。眉峰修剪得干净整齐,眉尾微微上挑,那双细长的眼睛令人捉摸不透,刀锋一般的薄唇扯起两分耐人寻味的弧度。
……美得像个女人。这是虻对他的第一印象。
“对于为社团做出贡献的人,应该实行奖励政策。如果不考虑实际情况,一味按照所谓的规章制度办事,那样会很让人伤心吧?”男人用双手撑着下巴,眯起眼睛朝虻笑了笑。
虻一时之间难以应对,男人的态度实在难以琢磨,她也不知道到底怎样说才合对方的心意。
衔尾蛇的人,果然比西部分区的这些白痴要复杂得多啊。
“怎么一直不做声?噢……我明白了,是因为这两个家伙吧?被不知道底细的人盯着,确实很难如实说出内心的想法。既然这样,你们两个就出去吧。”男人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朝门口那两个保镖做派的人招了招手。
“非云先生命令我们保障您的安全。”
直到其中一个“保镖”开口,虻才恍然想起这两个人的身份。他口中的非云是西部地区的最高头目,而这两个保镖,分明就是非云的贴身保镖。非云把自己的贴身保镖支到这个男人身边来,照这样推测,这家伙在衔尾蛇的身份恐怕也不容小觑。
“感谢非云的好意,但你们两个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如果真发生什么事,看起来反倒要我来保障你们的安全……如果害怕会被非云责罚的话,你们就不要走太远,只站到门外去好了。放心——我不会和非云告状的,她也不会,对吧?”
男人笑着看向虻,但那眼神中分明没有半分笑意。被那样可怕的眼神盯着,虻不自觉地感觉有些发冷。
虻点了点头。
两个保镖似乎认可了这种做法,他们打开了房门,在门口向男人欠身,而口中整齐的回应让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是,八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