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1、失意的匠人 ...
-
菲克接连喊了几声，店铺却跟没人一样死寂。
“没人在？”叶悠盈问。
菲克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他不会去其他地方的，我们直接进去吧。”
“哕，好臭！”刚进屋内，泰莎就被一股呛鼻的恶臭熏得几乎吐出来。
就连叶悠盈也忍不住皱紧眉头。
屋内是一股腐烂潮湿的味道，其中还夹杂着浓烈的酒味。
勉强能看出这里是一个铁匠的工坊，但火炉和锻台都已经蒙上了肉眼可见的厚厚灰尘，不同款式的锻锤像垃圾一样被随意扔在地上。
叶悠盈无言看着菲克，有种被他蒙骗的感觉。
菲克却熟练走到墙边打开了灯，众人这才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熟睡不醒的男子。
他一头金发乱得跟鸡窝一样，也不知多久没洗过头，每根头发都沉淀着油腻的污光。
他左手还捏着一个剩些残酒的酒瓶，一旁的火盆上炖着一口大锅，浑浊的液体在里面咕嘟作响。
“这就是你要给我们推荐的匠人？”北斗一脸不悦。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个人都很不靠谱。
菲克却没有回答，走到奥拉夫面前拍了拍他的脸：“喂，醒醒，从昨天到现在你已经睡了二十多个小时了，就算是头猪也该醒了。”
奥拉夫被他拍醒后睁开了眼缓缓抬头，浅蓝的瞳孔暗淡无光，满脸都是凌乱的胡茬，隐隐能看出些酒红。
“哇，这大叔也太邋遢了吧！”泰莎忍不住感慨。
“哦……是你啊……”奥拉夫瞥了菲克一眼，又拿起左手的残酒喝了一口，头再次朝臂弯伏了下去。
“奥拉夫你这个废物！”菲克丝毫不嫌脏扯住了奥拉夫的头发，让他的脑袋没有成功落下，大喊道，“你的一生难道就是喝那种廉价的假酒，吃狗都不吃的刷锅水泡出的卤肉，住在这种全是垃圾和臭味的房间里吗？你抬起头来！看我！你的一生难道不是应该像我一样帅气潇洒，锻铸出连诸神也感到畏惧的绝世神兵吗！”
奥拉夫被他喷了一脸口水，终于再次睁开眼看着他：“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接着他才扫视了一圈周围，看见了三个人和一条飞在半空的蛇，疑惑道：“他们是谁？你带来的？”
见他终于清醒了些，菲克松开了他的头发，满脸嫌憎地拿出手帕擦手，最后把被污脏的手帕扔进了几乎堆满的垃圾桶：“他们有一艘星舰需要改造，我觉得你可以帮帮他们。”
奥拉夫打了个哈欠：“原来是要找船匠，那你们是白跑一趟来错地方了，赶紧走吧，别影响我睡觉。”
众人愕然看着菲克，只见菲克面露苦笑：“抱歉……他只是受到了一些打击……相信我他是很优秀的……”
“这大叔一看就不行，谁敢让他帮忙修船啊？”泰莎嫌弃地说。
“奥拉夫你这个蠢货，你的人生只有一次，就算你是个异能者能活上几百年，那也是令人笑掉大牙的几百年！你这模样活上几百年，也只是比其他人多喝几瓶假酒！多吃几盆刷锅水！”菲克变得面目狰狞，众人从没见他露出过这么激动的模样，“不就是被神明否定！不就是被一个快入土的老东西嘲讽！你的一生是为了完成你的梦想，不是为了让别人认可你！你应该咬牙切齿，带着足以燃烧世界的怒火前进，哪怕所有人都耻笑你辱骂你你也该忍着！等你完成心愿的时候你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哇……把我都快说得热血沸腾了！”泰莎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菲克。
可奥拉夫只是面无表情冷笑了一声，从旁边的“刷锅水”里拿出了一块卤肉放到嘴边咬了起来：“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快滚。”
菲克还想再说什么，北斗却摇了摇头：“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他不愿意，我们也不必逼他，更何况……”
“更何况他看上去就是个废物，恐怕连锤子都拿不动。”黑火接过话冷冷哂笑。
奥拉夫被黑火讥讽却根本没反应，只是默默啃着卤肉，黯淡的眼珠神游物外。
“这是你铸的刀？”叶悠盈从地上捡起个像刀的东西。
奥拉夫瞥了一眼：“干嘛？”
“这种锻铸术是谁教你的？”叶悠盈不嫌脏地把玩，语气平淡地问他。
奥拉夫怔了怔，沉默许久才开口：“是我老师。”
“你老师学艺不精，没有掌握这种锻铸术的精髓。”叶悠盈毫不客气。
被菲克破口大骂都稳如泰山的奥拉夫勃然大怒起身，把手中的鸡腿重重拍在桌上，雷光闪烁，把每个人脸照得煞白。
众人这才发现他不是矮人，而是身高正常的人类。
“大叔，住手！”眼看奥拉夫想对叶悠盈不利，泰莎立刻用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
叶悠盈抬手示意泰莎放下枪，淡淡说道：“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懂个屁，老师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锻铸师，不准你们这些门外汉对他口出狂言！”奥拉夫怒声道。
叶悠盈不再说话，手腕一振，刀上的泥尘顿时全部脱落，显露了隐藏真容。
晶莹刀光破尘而出，在昏暗房间里宛如一条白虹，众人都眯上了眼，生怕被刀光闪瞎眸子。
“光照十步，好刀！”黑火最先看出端倪，瞧着奥拉夫的眼神不再轻蔑。
“这把刀是东方的锻造术所铸，你的老师是东方人？”叶悠盈凝视奥拉夫眼睛。
奥拉夫瞳孔晃了晃，苦涩道：“没错，老师是来自东方星域的铸造师。”
叶悠盈点了点头，走到锻造台旁吸了口气，挥动手中长刀劈下。
只听一声清越鸟鸣，锻台上的一截精铁竟被长刀生生斩断两截。
“厉害，削金斩铁，真是好刀。”北斗自己也是用剑好手，对刀剑颇有研究，立刻称赞起来。
叶悠盈却摇了摇头，举起了刀身。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刀刃上多了一个缺口，冰丝般细纹顺着缺口蔓延，‘嚓’的一声，刀刃全部断落在地。
“你知道为什么吗？”叶悠盈转身看着奥拉夫。
奥拉夫苦笑：“因为它是不完整的。”
众人愕然，这刀有刃有柄，该有的构造半点不差，什么叫不完整？
叶悠盈微微颔首：“这种铸造术名为‘血祭’，乃是东方古法，和寻常的附魔注灵不同，附魔注灵是将生灵的灵魂注入武器内，血祭却是以血唤灵，是利用人之精血唤醒武器自己的灵魂。”
“武器自己的灵魂？”黑火摇了摇头，“简直闻所未闻。”
奥拉夫却惊得目瞪口呆，怔怔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想必你师父还没学会血祭之术的精髓，所以传授给你的技艺不完整，让你在‘唤灵’这一步失败了。”叶悠盈微笑。
“不……不是的！”奥拉夫慌忙摇手，“这不怪老师，是我自己学艺不精，让老师的名声受辱。”
叶悠盈是故意这么说的，她认出这把刀的锻铸之法，又联系菲克骂奥拉夫的话，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故意用他的老师来激他。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精进技艺，维护令师名声？”叶悠盈淡淡地问。
奥拉夫身子一颤，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才苦涩道：“没用的……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是没用的……”
“接下来的故事就由在下来为客人们讲述吧……”菲克深深看了叶悠盈一眼，微笑道，“这是发生在半年前的事……”
“半年前，黑炉堡中如期举行了三年一次的‘锻造大赛’，帝国许多有头有脸的工匠大师全部汇聚黑炉堡，参加这属于匠人们的盛会。”菲克说，“在下的这位友人奥拉夫也不例外，他参加了锻造大赛，并凭借出色的技艺顺利晋级到了决赛。”
“这么厉害啊……”泰莎看着邋遢的奥拉夫大叔，完全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光辉岁月。
“决赛的首席评委便是那位铸造了‘雷神之锤’等一系列神器的铸造之神，矮人族大长老乌鲁克尔……”菲克轻叹，“奥拉夫的作品被乌鲁克尔否定了……他在所有参赛选手，围观群众以及网络直播观众面前说‘这种铸造法有悖权威，亵渎神明，是必须禁止的歪门邪道’。”
叶悠盈一怔，这乌鲁克尔未免也太妄自尊大，不同地区对于锻铸工艺有不同理解，和他理念不同就被一杆子打死，还扣上亵渎神明的帽子，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原来如此……”北斗看向奥拉夫的眼神多了些怜悯，“乌鲁克尔这下可把你害惨了。”
“没错……”菲克点头，“自从乌鲁克尔宣判后，奥拉夫的店铺顿时门可罗雀，以前的客户也全部断交。这半年来他几乎没有生意，每日酗酒，才变成了这般模样。”
奥拉夫低头无言，只有从他青筋暴突的拳头上能隐约捕捉到他的愤恨。
“神，一定是正确的吗？”叶悠盈突然说出了大逆不道的话。
众人心中一凛，这句话要是传到外面，她非被抓起来审问不可。
菲克饶有兴味看着她。
奥拉夫哂笑：“在北方星域的铸造界，乌鲁克尔是绝对的正确。”
“这不重要……”叶悠盈走到奥拉夫面前，“对你而言，这是你的正确吗？”
奥拉夫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看着叶悠盈。
叶悠盈的眼睛平静如水，让他觉得像在注视深邃的夜空。
“不，我不服！”
叶悠盈说出了那个烂大街的问题：“你的梦想是什么？”
奥拉夫浑身颤抖起来，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良久，他才颤声说：“我想成为帝国最伟大的铸造师。”
“最后一个问题……”叶悠盈目光深凝，“你甘心吗？”
“不甘……怎么可能甘心！”奥拉夫狂怒大吼，“老师传授给我的技术没有错，错的不是我，是乌鲁克尔！”
“好。”叶悠盈微微颔首，从空间戒指取出了一个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黝黑的石头，十分粗糙，没有半点光泽。
就这么一块不起眼的石头，让奥拉夫的眼神再没有移开过。
他黯淡的瞳孔下跃动着复杂的光，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心中的牢笼即将冲出。
在那场拍卖会上，叶悠盈耗费了姜黎一亿帝国币拍下的唯一物品——
月之陨铁。
“这是你此生绝无仅有的机会……”叶悠盈带领众人朝屋外走去，只留下了平静的声音。
“明天我们还会过来拜访，到那个时候，我会见证你的决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