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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   微信朋友圈——

      神引有缘小微师妹:
      #吉日提醒
      “今日为壬寅年腊月十五-佛教香期-宜礼佛、敬香、食素-原诸佛护佑十方善信-诸事顺遂、法喜充满【合十】”
      【配图:蓝天、白云、神引塔】

      微生放下手机,抬头,刚巧看到深冬的阳光在给檐角勾勒金边,不知是在佛光的哪一圈里取的色,竟染出一种接地气的神圣感。

      “我这用词是愈发离谱了,”微生喃喃,正要迈入是否拍照记录的一波犹豫,微信提示音响起荡开了这一缕思绪。

      小唯哥:【又给寺里打工啦】
      【云姨本意是想让你搞个小号做宣传,哪想你就一个号】
      【这下好了,倒是顺理成章不用发日常动态了】
      【想看看你大学日常呢,结果点开就这......】
      【生气jpg.】
      “叮咚~” “叮咚~ 叮咚~” “叮叮咚~”......

      微生嘴角隐隐的弧度被拉直,配套冷不丁快速眨巴了两下的眼睛,构成一幅无奈的表情。

      神引有缘小微师妹【搞钱要紧】
      【乖巧jpg.】
      表情包是一个作讨好状的可爱小恐龙,和一脸嫌弃的本人构成鲜明的对比。

      周唯倒是被“敷衍”习惯了,一路不通,又捡起了其他话头,“你看微博热搜了吗,昨天夜里登顶的那个,老玄乎了。”
      也不等微生反应,就自顾自说下去,“说是东海的尽头有神仙显灵,有图有真相,拍照的时候正碰上天晴,风平浪静的没什么雾气,倒显得真切得很。”

      微生又发了个表情过去【乐jpg.】
      【再真也顶多是个被过分解读的海事蜃楼罢】

      周唯不甚意外:【害,我就知道,你要能信,神仙来灭世我都不惊讶了】

      微博这条下面的评论也大抵是这个风向,认为是海市蜃楼不以为意者有之,说P图合成者有之,更有甚者大谈寺庙香火阴谋论。
      下面跟评的也不少,多是对庙宇繁盛现况的不满。
      当然,评论中正经分析帖不可能是主流,底下一刷水的接好运之类,再不然就是许愿帖,微生扫了一眼就没再看。

      不过,评论中的有些说法倒是与微生不谋而合:这神引寺的香火要更旺喽。

      但微生心里隐隐不安。
      她仿佛察觉到什么,终究没有伸手去抓。多年后的微生必然后悔此刻没有抓住那谜面之中的选择权。

      周唯想到他这个半路的妹妹关心之物甚少,便也不自讨没趣了。再回过头去,热搜已沉,竟一时间搜不到半点消息,他周身凉意渐起,再顾不得分享,也舍了细思下去的心思。

      中都市,神引寺——

      烟雾缭绕,香灰充满空气,圣光有了形状。关闭神圣的滤镜,这一整片楼阁竟是在眼前笼罩在熊熊烈火中了。
      人们不断的向火焰中央走去,映着火光的脸上表情各异,一种外部赋予的平静与内心的不安或是祈求一并出现在脸上,透着一股怪诞。

      “啊!”微生正扒着门框出神地向外看,突然被一股力道向后拽去。
      再站定,她的眼前出现一张保养得当的面孔,“云姨。”

      云千舟将微生拉入门内,看到这孩子愣神的表情,不谙世事似的,心下不由又多了几分怜惜。
      都说这佛门是清净之地,而不置身其中,怎观得平静水幕背后登场的草菅人命的青木獠牙者,亦或是不择手段的痴心妄想者.....
      这些年了,这孩子不知看了多少,又看懂了多少。

      “生生啊,这批香客善缘浅,怕是已身负不尽的因果,当避着些。”

      微生并不意外,云姨一向不让她牵扯这些,只沉默地点点头,便准备循一小路下山去。
      她刚迈出两步。
      “生生!”
      是云千舟,她望向微生,想要摸她发顶的手抬起一点又缓缓放下。
      我虽心底里待这孩子如己出,但终究还是生疏了,想她小时候......也罢。

      等微生抬眸,她的云姨已拾起她原本的样子,精致的,干练的,说一不二的。
      “公众号的事你先放放......哦,前阵子干的不错,”云千舟扬唇,出口的声音爽朗。

      微生回以一笑,她的心里是佩服着这位长辈的,年纪不大却能撑起寺庙的一方营生。

      “我索性下山住一阵吧,放假了,在山上也快呆腻了,”微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出声。
      “也好,你这个年纪没有困在寺里的道理,趁此机会出去......哎,当个背包客,旅行,这我可是很支持的。”
      提到这,云千舟眼睛里翻涌出与年龄不符的星星光点,看上去很是向往,“别不信,你云姨我虽是困在这没跑了,但不会嫉妒你们这些小辈的,趁还自由着......对了,姨现在就把最近的帮忙钱给你结了,再加上点经费算是替我看看好山好水了,再不说姨对你不好了昂。”
      云千舟越说越快,言语中有自己察觉不到的急切。
      微生莞尔,好久没听云姨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是是是,您待我最好了。”
      她很配合地被说服,“姨觉得哪是好去处,我替您探探。”
      云千舟正等着这句呢,她几乎不假思索,“平漪城。”
      对上微生疑惑的视线,又慌忙加上几句,“我听走那来的香客说,平漪城有一道甜点叫奶大宝,孩子吃了能忘却病痛,可不是一般的好吃了,你一定要代我尝尝。”
      “一定。”’

      寺理当建在山上。神引寺坐落于甄瑕山,当年未成这寺时,甄瑕丘也是叫得的。山不高,微生很快就行至山门。
      说起这山位于市中,却不处于市中心,只是相较其他抱寺之山位置要优越得多。东郊,寻峦山报安寺;西郊,来云山善财寺;南郊,灵均山望源寺;北郊,意阑山万何寺。
      东西南北中,人总爱分类集齐。
      再说这神引寺,乃五寺之首,却是最晚建成的,比历史论底蕴,都是绝对的垫底。而现下这当界第一寺的名号却是无人有疑。
      有传言说这建寺时间有误,成寺之地早有旧址,因早先市里不让建寺而湮灭了。而现在所见之寺的告成,也仿佛一夜间的事情,其后自是辛密颇多,不敢妄议。网上亦有杂谈,说法更多,越辩越不着边界。

      微生踏出山门,蓦地回首,山门高大古朴,亲切的却又是那般不近人情地立在面前,像屏障,不知是用来抵外面的人还是拘里面的人。
      微生无数次放空着走过这里,水洗的天,精琢的水。不想天有多净,水有多硬,印上天远超臻享画质,撞向天边琉璃玉碎、仙人叹惋。
      实则都不存在。
      市中心附近嘛……雾霾使天总是明晦不定,水也是妄想,山下只有残林之波,不似寻常绿波规律的韧力长音。空枝相碰的灵脆,鲜枝与枯枝纠缠的沙哑......
      孤树抗风属引的筝鸣将各式短音相串连,分辨他们就像解读一个复杂的灵魂。
      每思及此,微生就放弃分辨了。这是她对复杂事物的一贯态度。

      正当微生暗忖着这麻烦的旅行要如何规划,忽有雪落下。
      雪落得绵密,像砂糖一样逐渐在泥土上铺满薄薄一层,融化与叠加的进行时中,褐黄色泥土遇水而成咖色,斑驳渗出。
      脏,微生将目光拉到远处,不再挪动半分,这突如其来的矫情,是也不是。
      踏出山门,便是完成任务。虽应下了云千舟,但微生从不是一个被动的人。她漫不经心地戴上羽绒服帽子,细细整理。

      羽绒服的摩擦声由远及近——

      微生停了手上的动作,循声望去,约莫是一名少年向这跑来,穿着不伦不类却难掩......这脚步虚浮能有什么气质,冒冒失失的,微生在心里下了定论。
      哪想,不等微生把问题从是什么推到为什么,眼前这人冷不丁一下把怎么办这个问题置顶了。

      少年脚下好像绊到什么,就要摔倒,猝不及防地,而他迎面是一个很深的雪坑。
      这样密的雪要不了多久就能将他掩进雪坑里,而后雪地又会恢复之前的平静。这个想法在微生心里只浅浅一闪就被其他覆盖。
      果然穿衣还是得讲究搭配,创到人或许被原谅,但创到像雪地这种没字典的大概率会回馈一个好果子,微生暗暗地想着。
      等等,她恍然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就在向他走去了,甚至还......

      雪已经积得很厚,每走一步,脚下的雪被压平,稍化故而表面温润,刺眼的白转为晶莹而厚重的琉璃色。

      北堂花弦竭力改变自己跌倒的轨迹后仍强睁着眼睛。他看着那人,到最后是那双笨重的珠光白棉靴走近,或者说看它给雪地施法。
      那不近人情的灼眼的白一点点卸去伪装,到最后竟能比做孩童手里糯米纸了。

      转而,他脑后传来一阵温热。
      北堂花弦合眸,人间界竟有这般人物,能凭虚温雪而不化。
      危机一刻,命大的少年仰面倒在身后的雪地里,刚巧被迟一步拉住他的微生护住脑袋。

      微生单膝跪在雪里,感受着手里的重量,收也不是放也不是。精神高度紧绷,放大了所有知觉,微生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剧烈震动,一整个胸腔连带手臂都酥酥麻麻。
      原来挺身而出,乐于助人这种美德是诈出来的吗,瞬间,以往所有在简历上编造溢美之词的惭愧都一扫而空,一定全都是真的,笃定。
      微生虽心里没个正形,但行动上毫不含糊。没有可见外伤,她快速扫视着身前的人,长舒了一口气,普通摔跤,没啥大问题。
      这般近的距离,更加深了此人装束的冲击性。
      微生在心里替他庆幸,这要是再摔个脑震荡可就太雪上加霜了。不说那穿反了的某潮牌短款羽绒服,也不说内里有cosplay倾向的玄色长袍,再不说他赤着的双足吧…等等,隔着羽绒服帽子,这人头上什么东西如此扎手。

      微生伸手就要去摘那遮了大半面庞的帽子,忽而有东西顺着帽里滑落出来,她用准备掀帽子的手转势接住。
      是一截断裂的白玉簪头。
      单手捧着,微生低头细看,这一低头却是大惊失色。
      不在手中之物,而在身前之人。

      大片血迹从他身下蔓延而出,其流动性令人心惊,竟转瞬沾染了微生接地的膝盖,再看却是慢下来了,给人血液的微浓稠观感。前一刻疑惑为何不存在的血腥味也同时袭上微生的大脑,这般重,竟一直未察觉。

      她当即将手中之物放进口袋换出手机。这不可能是摔跤导致的,之前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先120再说吧。

      哪想,地上的人蓦地抬手,不轻不重地握上了微生的手腕,那道力量携着刺骨的凉意渗入肌肤,又是一惊,手机脱手。而微生的另一只手也是一轻,那人坐了起来。
      人的手有颤抖的时候,而雪地永远不会受惊。
      帽子被迎面的风刮落,他的面庞整个暴露在了飘雪的空气中,风花雪月皆化为陪衬。
      微生心中赞叹一时忘了要去捡手机,又见他眼尾可疑的晶莹反光。第一反应是泪水,转念不过是雪化在眼尾罢了。
      少年注意到微生的目光,忽说没有,他眼底快速闪过一帧慌乱而后又很快恢复清明。
      没有什么呢,哭?还真是不善遮掩。紧接着,微生看到少年低下头,转动那张没有血色亦没有悲伤表情的脸面向自己,“我这一生只会为他人流泪。”
      平静的嗓音在大雪里飘忽。
      话落在雪地里轻的没有声响,而对于旁观者实在没那么轻巧。血顺着他双唇的开合向外染,继而沿嘴角滑落,唇被染得九分妖异,几乎脱离他那张除了过分好看外大体倾向正派的脸,仿若这张嘴吐出的话也会易了主。

      微生没有心思关心一个将死之人以我这一生开场的自白。她集中精力搜寻着雪地上属于金属的反光,万幸,手机没有滑太远。当然,她也没有打断他,她无权这么做,只小心地捡回手机,郑重对待一个生命最后的希望。
      微生跪坐在雪地上,极力压制着颤抖的双手还是未能一次画对手势密码。终于,手机成功解锁,她的眼中只剩下拨号图标,绿幽幽的,泛着疗愈的光芒。
      在她触及图标的那一刻,屏幕突然变暗,一阵心悸,微生似有感应地抬头。
      人呢!

      眼前哪还有那将死的少年与惊心的血色…
      只一人,一山门,一残林,一雪境而已。若没有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与拂过膝盖的手上遗留的粘腻感,微生必能肯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重伤可以跑这么快的吗。等等,血迹呢?
      微生慌忙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上沾染的血迹竟也随之消失的一干二净。

      雪变大了,大大小小的冰晶不知死活地疯狂砸向地面,天也暗下来,衬得雪境里每个一闪而过的反光都像坠落的曙光。这些仿佛都是在那一瞬间的变化。

      雪愈发大了,想要掩盖什么呢?消失,死亡,痛苦,还是什么别的……

      手机再度坠向雪地。

      微生依旧跪坐着,两手脱力地撑在地上。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及所有痕迹一并的消失都是瞬间的事。微生觉得在这一刻她的理性也随之消失了,好像眼前生生蒙上一块白色投影布,上面显现出好多崩塌错乱的景象,画面的色彩在融化,向下混合成令人作呕的颜色,而后滴落。一阵恶心从微生的喉咙深处向上涌,她开始剧烈地干咳,仿佛要吐出那些混杂的颜料。
      紧接着,眼前破碎的画面骤然被掐断,一阵黑暗过后,再次升起的影像有一种诡异的秩序与真实感。那块幕布不断向四方延展,最后将微生整个包裹…

      来自后方的撞击——

      微生睁开眼,这是一个很低的视角,她看到前方有很多孩子整齐划一地向前走着,她在后方的推动中踉跄。
      微生吃力地转头向后看去,那些孩子像刚刚降生的样子,眼睛尚未睁开,未长成的双腿像受到妖魔的操控,整齐划一地以某种扭曲的弧度完成着迈步的动作。他们裸露的肌肤上附着着奶白色的粘液,在向前的行进中不断滴落在地上,蹭到她身上。
      在那个冰凉的触感再次袭来的时候,微生忍不住发出尖叫,却突然像断气般哽住。她发出的不是尖叫声而是幼童的哭嚎!
      遍体生凉,微生不管不顾地向前奔跑,她闭上眼睛疯狂默念着醒来醒来。今天真是要疯了,她猜测自己在雪地里晕倒而陷入梦境。要命,冻死很快的。

      忽然微生听到有人在向她说话。
      “嘿,姐妹!”
      她大喜,睁开眼,又大失所望。她没有醒来。面前是一个幼童,哦不,是婴儿,用成熟的口吻想开启对话。
      微生崩溃地蹲下,死死捂住耳朵。曾经熬夜看的那些重生系统文都展开在脑海里。
      别和我搭话,我不需要开启什么,什么生命交易系统,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别找上我,我还没死,可以回归正常生活,可以的!
      婴儿听不到微生在心里的叫嚣,她按停身下的传送带,似乎一定要等待微生的应答。

      挣扎无果之后微生恶狠狠地站起来,她放弃了稳定自身的精神状态,在心里骂天骂地,准备发疯。
      蓦地对上婴儿那双无辜的圆溜溜的眼,她意识到,不管现状有多诡异,这个婴儿都是有极大欺骗性的。
      同时,微生发现这个婴儿和之前遇到的那群实则有很大的区别。简单来说就是粗糙的原料与精美包装的产品给人直观感受的差别。一切诡异之类词都无法再贴在她的身上,如果没有听到她开口的话。
      皮肤光滑干净,穿着合体的宝宝蓝色婴儿服,以自然的姿势躺在传送带上的白色绒布上。
      微生审视婴儿的时候,婴儿也在打量她。
      “你的说明书呢?”甜美的娃娃音,虽不合理,但不适感大大下降了。
      是闲谈的语气,话的内容却一下引得微生反问出声,“说明书?”
      “给我看看吧,那样我们会很容易成为朋友的,我就可以帮助你了。”
      微生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从绒布下抽出了婴儿的说明书。
      封面是吸引人的高饱和色,微生一下就抓住了写在封面上似乎作为宣传语中的一个词,乐于助人。

      微生手上一抖,说明书向地上坠去,微生的意识也开始模糊。
      她感觉在坠向地面的不是那个册子,而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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