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定女人》山人土土

18、懵懂少年18

　　在北方，冬天里的寒冷那是真的冷，冻的人就像凝固了一样。

　　特别是最近经常下雪，道路的泥泞，让乡邻们之间的走动也明显减少，人们都蜷缩在家里。

　　流言就像也被冻了起来一样，消息传的特别慢，有关高定山的死讯，还是在春节期间，在人们走亲访友的过程中，才慢慢地传播开来。

　　不过这种事对于吴大锤一家来说，知道的会更晚一些，为了少听到流言，他们一家都闭门不出，很少到邻居家里走动。

　　更何况他家本身就处于风暴中心，谁也不愿意当着他们家人的面说这种事。

　　吴小燕知道这件事，是在大年初四的中午，是她家的一个亲戚说的。

　　当时，吴小燕听到这个消息，惊的手中的东西掉在地上，太可怕了，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很快又再次想到了高文强，文强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经受如此接二连三的打击，他能不能够挺的过去？

　　想到这里，吴小燕慌忙向将军寨村跑去，她虽然心里说早已放下，但这岂能是说放就可以放的下的。

　　*

　　但伴随着距离将军寨村越来越近，她却又放慢了脚步。

　　他的担心开始多了起来，文强哥他还愿意再看到自己吗？

　　毕竟他的父亲是被自己的妈妈给活活气死的。

　　吴小燕根据高文强以前的描述，很快就到了高文强家的附近。

　　她远远地望去，果然在高文强家的大门上，有一副用白纸写的对联在寒风中随风摆动。

　　他家的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一切都是显得那么死寂，只有时不时传来的风声，在树枝之间“呜呜”地呜咽着。

　　吴小燕她默默地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不敢靠近，她怕那个疯婆子再次见到她时，会不会把自己给撕了。

　　过了一会儿，高文强家的大门忽然开了。

　　她看见高文强手里拿着一些东西，向不远处的垃圾坑走去，看样子他的腿已经完全好了，已经看不出曾经受伤的样子。

　　见此情景，吴小燕那颗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还好，看样子他还活着，他已经挺过来了。

　　当高文强回过头来，准备返回的时候，他无意间发现了吴小燕。

　　不过他愣了一下，并没有说话，一脸面无表情的远远看着她。

　　就这样，曾经见了面，就永远有说不完话题的两个人，如今却无言以对。

　　就在吴小燕刚想凑上前去时，高文强却动身往大门里走去，随后听到了大门“吱呀”的关门声。

　　吴小燕默默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被关上的大门，眼里忍不住噗噗簌簌掉下了泪水。

　　唉，真没有想到，原本是一场真心真意的报恩行动，最终却害了他高文强一家。

　　这一刻，她从内心里也不再恨高文强一家，不再恨那个曾经让她恐惧的葛槐花，她已经遭到了最最最严厉的惩罚。

　　只是苦了高文强，一个一直很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阳光少年，如今却遭受到如此巨大的打击。

　　真不知道他从今以后将如何面对自己。

　　这样也好，以前曽信誓旦旦的要分离，总没有成功，现如今应该再也不会相互想着对方了，真真正正的成了老死不相往来。

　　过了良久，吴小燕深深地朝向高文强的家门口举了一躬，就转身离去了。

　　是该走了，再继续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它已经成为了一种过往，一段可能会永远铭记于心的历史和痛苦的回忆。

　　当然，也确实是该走了，由于吴小燕在冰天雪地里待的太久，她已经被冻僵了。

　　刚才因为伤心，她没有感觉，等现在重新回到现实中时，她感觉浑身冰凉，手脚发麻，脸上和嘴唇上都结满了冰碴。

　　此时此刻，她的身体是冰凉的，她的心也是冰凉的。

　　吴小燕用衣袖擦了擦面部的冰霜，扭过头来，跺了跺脚，开始跑步下山，往家里走去。

　　*

　　伴随着吴小燕的离去，站在大门后面的高文强，打开了大门，他其实也一直站在大门里面，默默地看着外面。

　　高文强不想再看到吴小燕，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不怨她，他知道吴小燕没有错，要说错，可能错的也许是自己吧，怪自己不该去招惹她，是自己的年少和莽撞，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唉，算了吧，从此断了吧，两不相见，也许才是目前最好的结局。

　　高文强默默地站在大门外，看着吴小燕远去的身影，苦笑着叹了口气，然后他猛然狠狠地往自己的脸上抽了一个耳光。

　　伴随着“啪”的清脆响声，高文强一侧的脸，快速地肿胀了起来，一阵火辣辣的。

　　葛槐花见状，慌忙跑过来，她把高文强的头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儿子的那肿胀的脸，心疼地流下来伤心的眼泪。

　　但她坚强地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自从那日她打了吴小燕之后，看到高文强整日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就知道他的孩子是真的喜欢上了吴小燕。

　　原本以为一场大吵大闹的场景，可以让她的儿子迷途知返，但没想到反而让他陷的更深。

　　很快她就为自己当时的鲁莽感到后悔。

　　其实在当时有很多种解决办法，最不应该走了一条如此的极端之路。

　　刚才，从看到她儿子站在大门里，不时地向外张望的那一刻起，葛槐花就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吵大闹，直接上前去把儿子拉回来，而同样也是选择默默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孩子。

　　她知道此时此刻高文强心中的痛苦，只是这需要他自己慢慢地咽下，别人替代不了他，也许最终只有时间才能够磨平他心里的创伤。

　　*

　　转眼又到了春季开学的日子，在屯粮镇初中的校园里，仍然是那么的热闹，孩子们在操场上欢快地追逐嬉戏。

　　有关高定山家的那些破事，孩子们才不会关心，他们有自己的乐趣。

　　而大人们则不同，特别是那些在各个机关单位上班的人们，伴随着节后陆陆续续开工，开始热闹起来。

　　原本以为关于高定山的风流事，会因为春节放假，逐渐退出人们的视线，而如今再次甚嚣尘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人们各自交头接耳，相互打听着，唯恐少了那一条讯息，显得自己落伍了许多。

　　甚至还有一些好事的年轻人，嚷嚷着，是不是下班后，要跑到六里地以外的后屯粮村去瞧瞧，看看那个狐狸精究竟长的什么样，竟如此厉害。

　　他们真是无聊至极。

　　*

　　而身处高三的高文强，他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在他身上、在他家里频频出现的那些变故，让那些原本还有一些忌讳的人们，也许因为失去了他那当副校长的爹的影响，居然明目张胆的在他面前谈论着。

　　更不用说那些在他背后指指点点，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看眼神。

　　简直就像夏日里烈烈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压的他抬不起头来。

　　他开始彻夜彻夜的失眠，高文强现在一刻也不想待在学校里，看来书是读不成了。

　　最终在开学后的第九天，他留下一封长信，不辞而别。

　　就这样，在距离高考还有半年不到的时间，高文强他溜了。

　　准确地说，应该是逃跑了。

　　那一天正好正月十五。

　　*

　　其实这是一种心理现象。

　　当你关注某件事情的时候，如果你的心理偏向阴暗的一面，那么大量的阴暗信息会蜂拥而至，而如果你的心理偏向阳光的一面时，同样道理，你得到的也将会是大量阳光方面的信息。

　　譬如你的女闺蜜在热恋中，你发现那男的爱抽烟，她会说抽烟的男人才有男人味儿；你说那个男的胖，她会说胖乎乎的男人摸着手感好；你说那个男的个子低，她会说这样子的男人会哄人，……

　　而等过了八年以后，你让她再拐回头来看看她的那个男友时，她就会说，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男人，还骗着我跟他谈了两年恋爱，在分手时还害的我为此伤心难过了好几个月。

　　人们常说的，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每当你遇到这种困难的时候，应该及时转移你的注意力，否则你就会身陷其中，难以自拔。

　　高文强同样也是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无论同学们在旁边如何形式的说笑，是否在议论他、看他，他都会认为同学们是在说他的坏话，所以只要他睁开眼，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负面因素。

　　不过最终他同样也是选择了跳出这个生活圈的这种处理方式。

　　*

　　后来，在学校的通知下，葛槐花在大女儿的陪同下，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学校。

　　只见高文强在临走之前，把他没有带走的衣服都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把他的衣服、被褥等生活用品摆放的整整齐齐。

　　再后来，葛槐花在整理这些物品的时候，发现了他放在枕头下的一封信，这封信是专门写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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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

　　请原谅儿子的不辞而别，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儿子已经踏上了远去南方的列车。

　　不过请您放心，儿子不会去寻短见，一定会好好地活着的。

　　感谢您辛辛苦苦把我养了十八年，我原本是想继续在高中好好的读书，继续完成我的高中学业，然后努力考上一个好大学，为家里争光，为您和爹爹争脸面。

　　但我的心已经乱了，书已经读不进去，在学校的这几天里，我彻夜彻夜地失眠。

　　爹爹在临走之前，曾经告诫我们，要好好的活着，可我感觉如果再这样下去，也许等不到高考的那一天，我就随他而去了。

　　最近看电视，听说在南方改革开放的力度比较大，走在了前面，因此我选择了离开，我想到外面去看看。

　　一方面可以放松放松心情，因为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已经压的我喘不过气来了；另一方面，我也想到外面去闯荡闯荡，也许会有更好的发展机会，毕竟读书也并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

　　所以你一定不要难过，平平淡淡的活着，静静地在家等我回来，等我在外面的工作有了眉目，我会给家里写信的，勿挂念。

　　记着，妈，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一定。

　　您不孝的儿子 文强

　　一九八四年二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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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槐花看罢儿子写给她的信，忍不住泪流满面，再次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哭声回荡在高三年级的整栋宿舍楼里，好不凄惨。

　　真不知道，当初那些讥讽高文强的同学们，他们在这一刻，听到葛槐花那歇斯底里的哭声时，心中会做何感受。

　　请善待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吧，年轻人。

　　当一个人落难的时候，最需要的不是豪言壮语，不是哭哭啼啼，而是需要周围热心的人们，给他带来温暖，哪怕是一个安慰的眼神，都会让他重新燃起生的勇气。

　　一路走好，高文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