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定女人》山人土土

17、懵懂少年17

　　话说韩英子顶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兴高采烈地，一蹦一跳、哼着小曲，回到家中。

　　她一推开大门，就兴奋地嚷嚷道：“燕子，快来，妈妈回来了。”

　　吴小燕只是“啊”了一声，但坐在那里并没有动，因为她的弟弟早已跑了出去。

　　待韩英子准备进屋的时候，吴小燕拿了一个摔子（一种用来扑打身上尘土的物件）递过去。

　　韩英子接过来，扑打着满身的积雪，一脸兴奋地说道：“燕子，你知道妈今天去干什么了吗？”

　　吴小燕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妈：“……”

　　韩英子一脸神秘地接着说道：“妈今天干成了一件大事。”

　　吴大锤则头也没抬，抱怨道：“下这么大的雪，你也不怕把你活埋喽。”

　　“就是死也值了。”韩英子显然对吴大锤这种当面泼冷水的态度，非常不乐意，直接浇灭了她原本的兴奋劲，很快拉下脸来。

　　很显然，吴得宝对卤肉更感兴趣。

　　吴小燕看了一眼韩英子，她发现这身皮衣穿在妈妈的身上，简直跟定做的一般，紧紧贴着身体，非常能够衬托出线条的优美。

　　她伸手摸了一下围在妈妈脖颈上的毛茸茸围脖，手感极好。

　　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吴小燕打圆场地追问道：

　　“妈，别卖关子了，说说呗。”

　　她边说边帮妈妈弄掉头发上的积雪。

　　听见女儿发问，韩英子顿时又来了兴致，她眉飞色舞地把葛槐花殴打高定山一事，前前后后说了个明白。

　　吴大锤闻听此事，他的脸色也很快由阴转晴，满脸堆着笑，夸赞地大声说道：

　　“还是老婆高明，老婆辛苦了。”

　　吴大锤说着，站起身来，提着卤肉进入厨房，准备把卤肉给分割分割，调制成几盘美味。

　　这件事确实值得庆贺。

　　虽然这件事当时主要还是她老婆的主意，他也不太认同这种做法，但毕竟还是成功了。

　　他认为一家子顶着这几个月来多少的流言蜚语，如今也是值得的。

　　想着高定山被他老婆打的半死的样子，心里就十分开心，他竟控制不住，在厨房内，用他那破喉咙烂嗓子，唱了一段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拼凑出来的男高音。

　　这让吴小燕感觉十分好笑，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妈妈，两人由不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沉思了一会儿，吴小燕想了想，感觉这事还是做的有点过火了，不免有些心中不安。

　　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而事实上，吴小燕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且不说高文强家的情况怎么样，单就她家而言，妈妈的恶名声，恐怕这一生也难以洗净。

　　在她家里，她已经被葛槐花给搞的臭名远扬了，而她的妈妈如果也因为这样的事情给搞臭，那么她这一家子在全村、乃至全乡人们的眼里，恐怕也不会落下什么好名声，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吴小燕想到这里，不免心中有点茫然，刚才那股子出了恶气的高兴劲，也就瞬间荡然无存。

　　可吴大锤、韩英子他们并不这样认为，如果放任一个恶人肆意妄为，那么用不了多久，即便是一个好人，他也会时不时在你身上踢上几脚，以显示他比你高人一等。

　　所以睚眦必报那是必须的生存法则，后果全然不顾。

　　就这样，一家人在韩英子一遍遍眉飞色舞的反复述说中，就像过除夕吃年夜饭一样，度过了一个久违的夜晚。

　　*

　　吴小燕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窗外仍然在下的大雪，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想想葛槐花殴打辱骂她的情形，每每让她在噩梦中惊醒，现在她压抑已久的心情，终于得到了释放。

　　唯一让她感到不快的是，如果是葛槐花被高定山痛打一顿，那样才更让人感到过瘾。

　　不过她也想好了，虽然高文强以前有恩与她，但现在也算是报恩了，两清了，从此与他高家人再无纠葛。

　　她这一次一定要下定决心，与他高文强从此永不来往，她要重新开始一场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

　　而在另一个房间内，吴大锤一边细心地给韩英子检查着身体，一边一脸正色地说道：

　　“英子，仇也报了，这事咱就到此为止吧，一切过往不再提了，翻篇了。”

　　“从今以后，你就好好地在家里呆着，不要再到处乱跑了，收收性子，免得听别人说闲话。”吴大锤想了一下说道。

　　韩英子非常享受地蠕动了一下身子，在吴大锤身上蹭了蹭，不置可否地叹口气说道：

　　“唉……，只是这一次，我的名声算是彻底给搞臭了，真成了一只狐狸精了。”

　　吴大锤低头看了看蜷缩在自己身边的老婆，

　　“当狐狸精有什么不好，我收了。”

　　就在他们正在说话时，忽听外边“咔嚓”一声，不知道是谁家的树枝，被大雪给压折了。

　　紧接着，就听到了一阵子鸡飞狗叫的声音。

　　*

　　不知怎的，今年的雪比历年来下的都大，一直下到第二天的下午，雪才停。

　　周围山坡上，有许多树木，最终因为承受不了积雪的重压，要么整棵倒下，要么一些枝丫被压断，周围一片狼藉。

　　在树木稀少的地方，放眼望去，则白皑皑的一片，足足有近二尺多厚。

　　而穿行在各个村庄之间的道路，则早有一些好事者，把它们给修整了出来，它们就像战场上的战壕一样，曲曲弯弯，弯弯曲曲，伸向远方。

　　在后屯粮村，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清理院内的积雪，特别是房顶上的积雪，是无论如何都要及时清理的。

　　听说他们村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就因为年久失修，清理积雪又不及时，最终把房子给压塌了。

　　不过幸好房间内没有住人，才没有酿成大祸。

　　当然铲雪是大人们的事情，不该归小孩子们操心。

　　这时候的小孩子们，他们正在大门外边的空地上，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玩的不亦乐乎。

　　这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愁的愁白了头，喜的还未过，愁又上心头。

　　*

　　在屯粮镇的学校那边，因为这一次的雪下的太大，学校通知放假，停课三天。

　　到了重新开学的那一天，屯粮镇初中的同学们都发现，在刚进学校大门口的黑板报上，贴着一张大大的通知。

　　由于黑白分明，所以显得特别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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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 知

　　鉴于我校高定山同志生活作风不正，乱搞男女关系，道德败坏，在群众中的影响极其恶劣，已经不能够胜任屯粮镇初中副校长一职，也不配再作为一名称职的人民教师。

　　经镇教研组研究决定，并报请县教委批准，给予免去其屯粮镇初中副校长一职，并给予其本人开除公职的行政处分。

　　特此通知

　　高定县屯粮镇初级中学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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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通知的下方，还有一个鲜红的大印，同样也显得非常刺眼。

　　*

　　当天下午，在葛槐花的带领下，有关高定山的所有私人物品，包括被褥、锅碗瓢盆等一应生活用品，被一个人用两个大箩筐给挑走了。

　　据传，在元旦的前一天，高定山因为中风，一病不起。

　　期间为了不影响高文强的学习，他妈妈葛槐花居然没有让其请一天假，当然这也是高定山的想法。

　　高文强只是在高三年级学生过星期天的时候，他才回家住上一天。

　　又过了一个月左右，高定山终因病重不治，没能熬过去春节，在农历腊月二十七的那一天下午，就呜呼哀哉了。

　　在高定山临近去世的前夕，也许是因为回光返照的原因，原本吐字不清的高定山，那一天他居然把葛槐花和高文强叫到床前，断断续续地说清楚了五个字，“活着”“别闹了”。

　　这是他高定山为这个家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发出的最后一道指令。

　　也许在高定山弥留之际，感觉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在他这个屋脊垮塌之后，唯一能够支撑这个家继续走下去的意念，就是“活下去。”

　　而“别闹了”则是他对他这个一直娇惯的老婆——葛槐花最大的忠告。

　　她第一闹，闹出了一个拼死的冤家对头，她第二闹，搭上了她老公一生的清名和身家性命。

　　如果再继续这样闹下去，也许这个家就真的没了。

　　而就在高定山临近闭眼的那一刻，他拉住葛槐花的手，重重地按在了高文强的手里，然后撒手而去。

　　平时总是喜欢哭哭啼啼的葛槐花，在高定山最后的日子里，居然一反常态，表现得异常冷静。

　　也许再也没有给她撑腰的人了，也许她是想让老公在弥留之际，感觉到她一定会带领一家子好好地过下去，可以让他走的放心。

　　这一年高定山他五十一岁。

　　*

　　高定山一世的精明，却最终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小聪明，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两个无知少年之间的打打闹闹，却因为两个家长的下场，推波助澜，以及高定山的傲慢，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然而，他口口声声要守护的儿子高文强，却因为父亲的早早离世，再也无人守护，那么等待他的又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