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奶糖小生

1、他的

　　温热的阳光洒落在茂密的柳树枝叶缝隙之间，丝丝缕缕的斜射下来，打在路边奔跑的少年身上。

　　“江澍，你等等我啊，我要追不上你了。”一气喘吁吁的娃娃脸男生边掐着腰边朝前方挥手。

　　偏偏前方的男生就是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步伐往拐角处拐弯，留下娃娃脸男生跺跺脚，嘴角一撇，皱着浓眉，赶忙加快速度。

　　叫江澍的男生最终停在了一家花店门口，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即迈着步伐走进这家花店。

　　花店有个很好喝的名字——蓝莓果粒茶。

　　江澍刚刚走进店内，就看见了前台的毛茸茸脑袋，那脑袋正轻轻点着，眼看就要磕到桌面，他轻嗤一声，手却先一步放在了桌面。

　　慢慢等着那颗脑袋的降临，脑袋也很快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而后似是打探般，察觉比桌面要软要温，进而轻轻挨着。

　　江澍低下头来看着他的后脑勺，嘴角却不知何时扬起。

　　蓝莓果粒茶坐落于街道口，一般情况下是人来人往，生意火爆，尤其是他当值的周末，简直……人满为患。

　　但今天……
　　是他妈妈的祭日。

　　原本江澍手背上的额头，竟然变成了温热的脸颊，他眼神一怔，眼光却不自觉的看向他的脸。

　　男生，是他最好的好朋友，名字特别好听，叫黎杉。

　　他很瘦，很白，也很乖。
　　他的性格嘛，有点温吞，也有点胆怯，但胆怯中也带着倔强和零星的反抗。

　　他俩可是从高中玩到大学的好朋友，亲到他可以和他同穿一条裤子的那种。

　　黎杉又换了个姿势，将整张脸都贴在了江澍的手背上，江澍怕他硌得慌，悄悄将手背换成了手面，黎杉整张脸都被他握在宽大的手掌。

　　就着他的姿势，江澍用脚勾了把转椅，轻轻落座，轻轻打开微信，给娃娃脸男生发了条信息：蓝莓果粒茶，记得帮我带午饭。

　　很快，娃娃脸男生发了一条语音过来，长达50秒控诉江澍的语音，他直接没听，点了转换文字。

　　“郑小烁，也不是我让你带的饭，明明是我家阿黎让你带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打完字他又看向睡熟的黎杉，悄悄地叹了口气，眉头也皱了一下。

　　黎杉的母亲是在他上高二时离开他的。

　　那年是2018年，黎杉16岁。
　　江澍17岁。

　　那天，又刚好是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时间，那时，江澍和黎杉已经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作为好朋友，江澍特别开心的去成绩榜上看成绩。

　　原本正兴高采烈地手脚并用的跑进教室，他俩都坐在最后一排，路途中江澍撞了好几个同学，边道歉边跑到他的座位上，脸上带着汗，手舞足蹈的朝黎杉炫耀。

　　“阿黎，你知道吗，我这次的成绩排名竟然上升了一百名，你猜猜我现在是多少名?”

　　见江澍那样开心，原本抿着嘴沉默的黎杉悄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太假：“啊，我猜猜，是一百二十到一百五十之间?”

　　江澍听到这答案脸上顿时像花苞一样顿时绽放，他开心的搂住黎杉的脖子，脑袋蹭着他的，连连夸赞：“我们家阿黎怎么会这么厉害啊，一猜就准。”

　　趁着他高兴，黎杉悄悄将兜里的手机摁成了静音，脸颊不轻易间碰到他的，他的脸颊很烫，衣服上还有江阿姨家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他整个人都很暖。

　　原本正开心的江澍忽然将手搭在黎杉的肩膀上，眼神认真的盯着他，见黎杉眼神有些闪躲，江澍突地将黎杉的脑袋摁向自己的肩膀。

　　黎杉此刻的心跳忽然加快，甚至像在那一刻停止了一般，他的耳畔传来江澍的声音：“黎小杉，你怎么这么厉害……你怎么这么坚强。”

　　江澍的声音闷闷的，黎杉眼神一怔，手指忽的攥紧他的校服下摆，稍稍晃动：“江澍，对不起，我……”

　　“嘘，现在不是让你承认错误的时候，而是我要哄你的时候。乖啊，黎小杉。”

　　那时的黎杉可能不知道，他母亲离世的消息全校学生都知道，只有这个班级，被江澍这个校霸威胁的不敢言语，甚至还有人张贴了横幅。

　　黎杉的母亲从他一出生就被定义为未婚先孕，这种情况是会被世人指指点点一辈子的，而且他们那的小区是老小区，家家户户挨得很近。

　　一点风吹草动，几乎全小区都知晓。

　　黎杉和他的母亲黎玫刚刚搬来老小区时，没过一天就有人开始造谣，紧接着就会有人往他家门口张贴旧广告，更甚至还会有人喷红漆。

　　黎杉那时还小，只有五六岁。

　　他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蹲坐在门口大哭的妈妈，时不时地跟着哼唧几声，然后黎玫就会抱紧他，安慰他不哭。

　　那时的江澍每次一出门就会被邻居家门口墙上的红漆吓着，他总以为是闹鬼，每次都会拉着他妈妈。

　　然后听着他妈妈告诉他：“不要怕，这都是那些坏人做的，咱们的邻居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小江澍第一次见到邻居，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翻出来的符纸，哼哧哼哧的从杂物间跑到门口，借着楼道里的昏黄灯光，算是看清了墙上哪个位置有红漆。

　　然后他哼哧哼哧的将符纸啪的贴在墙上，几乎是哪有红字他就贴哪，等他将手中的符纸都贴好，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

　　老小区的楼道灯一闪一闪的，有时明有时暗，小江澍正贴着墙往家里走，突然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你刚刚在干什么？”

　　声音低哑，灯光昏暗，尤其是没有影子，小江澍吓得腿软紧靠着墙挥舞着手，带着哭泣的声音大声喊：“你你你你你不要过来，我可是人，我很厉害的。”

　　那声音紧接着跟着他说：“没事的，我也是人。”

　　见小江澍还是害怕，邻居家的灯光忽然被打开，然后小江澍如愿以偿得看见了他的模样，只是那时的黎杉瘦弱得很，脸也苍白，如果没有灯光，他整个人真的不像人。

　　小江澍到底是胆子大，慢慢移到他门口，探着脑袋往里面看，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槛。

　　“你、你在做什么吃的，好香啊。”

　　小江澍拿鼻子四处嗅着，只听得厨房里传来声音：“没什么，就是煮了包方便面。”

　　小江澍二话不说，两只脚都踏进邻居家，关上门，换好鞋，一气呵成。

　　“我也能……跟着你吃点吗？”小江澍在厨房门口探个脑袋，就能看见站在矮脚凳上的小黎杉正用筷子搅和着锅里的面。

　　小黎杉淡漠的眼神盯着方便面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点点头。

　　待小黎杉将方便面煮好，端在客厅桌子上，小江澍又将从家里偷拿出来的袋装鸡腿分放在盘子上，朝小黎杉推推：“这是我家里最好的，但是只剩下一个了，分给你吃。”

　　小黎杉看着推向他面前的鸡腿，眼神怔住，好一会儿才咳着点点头，将方便面给他盛好。

　　儿时的江澍特别能吃，也爱玩，经常跑到邻居家拉起黎杉的瘦弱的手，带着他四处奔跑。

　　儿时的黎杉特别淡漠，眼神阴郁了好长时间，好在，天总有放晴的那天，他的心情也是。——

　　“又做噩梦了?”江澍见黎杉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散着汗，红晕四起，蔓延整张脸。

　　黎杉哼了一声，而后脸颊连蹭了江澍的手掌心好几下，最后一只手慢慢撑起腮，眼神朦胧，淡淡眼泪溢出，挂在眼睫。

　　“唔。”他用着托腮的那只手的食指轻轻揉搓着眼睛，试着将睡意揉搓走，但很现实。
　　他没有做到。
　　甚至……他眼睛更涩，眼皮也在打架——他更困了。

　　良久，黎杉的手才停止了揉眼睛的动作，右手放松，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抬眼看江澍。

　　“阿澍，你怎么过来了？”他惊诧的瞪着眼睛，眼睛里似是斑斑点点，满是一望无垠的星河。

　　江澍无奈的伸出手揉揉他的脑袋，手腕处刚好卡在他的脑袋上，低声细语道：“来哄哄我家阿黎呀。”

　　黎杉享受着江澍的揉脑袋，左手不自觉的朝一旁摸索，不时间竟然摸出一个红色的礼盒，他像献宝一样，眼神直勾勾，又亮，跟那只萌萌的萨摩耶一般。

　　“这礼盒里面装的是什么?”江澍好奇的问。

　　黎杉抬手抚摸了一下礼盒上的蝴蝶结，嘴角微抿着，而后他轻轻将蝴蝶结打开，再将盒子打开。

　　最后，露出一条手链。
　　那条手链跟江澍以前戴过的一样，款式很简单——一条黑绳挂着一棵迷你的杉树，杉树旁紧挨着几颗星星，最主要的，是杉树上有他的名字。

　　黎杉忽然嘴角上扬，朝江澍挥挥这条手链：“阿澍，你还记得它吗？”
　　江澍点头，我当然知道，这是你送给我的成年礼物。

　　“之前的它，很破很脏，就连上面的杉树，都是带着味道的，一点都不干净。”

　　“后来我尽量弥补它的缺陷，想把自己最好的送给你，也作为你成年的礼物。”

　　“但是我当时并没有将它彻底清理干净，我甚至，甚至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所以，所以就将它重新装饰了一下——”“阿澍，我在这颗杉树上添加了我们的名字，还增加了好几颗星星做点缀，其实我只是希望，你看见它的时候，就能想起我。”

　　黎杉说着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吓得江澍将他的脑袋摁向自己的胸膛，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指着那条手链说。

　　“黎小杉，不要哭，你难道不知道江小澍一直都把残次品戴在身上么？”
　　“喏，你摸一下我的脖子。”

　　江澍将脖子仰起，黎杉抬起脑袋，眼前的便是江澍的脖子，以及他脖子上挂着的黑绳吊坠。

　　黎杉将吊坠拿出，黑绳上挂着的，正是他当年送给他的残次品礼物，他将它串成了项链挂脖子上。

　　黎杉忽的又掉了眼泪，手指捏着残次品，又把脑袋撞在江澍的颈窝。

　　“好啦黎小杉，江小澍是不是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说会一直戴着它，就会一直戴下去。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也是，保质期是永久。”

　　“你不用担心我会变卦，因为我知道你是我的嗜好，是不会那么容易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