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念昨日》舟不周

2、我好喜欢你。

　　林鹿走后，陈灵也回了房间，不一会儿爸爸就来找她了，想带她去隔壁道个歉认个错，但是她不是很想去。

　　“刚才我还和林鹿在屋顶上聊天呢，也算是和好了吧。”陈灵打算就这样搪塞过去，然而陈叙不太吃她这一套。

　　陈叙辞严厉色道：“收拾一下，我在外面等你。”

　　无奈之下，陈灵只好妥协，跟着老爸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去了林鹿爷爷奶奶家。

　　进门后，古淮溪正在忙着折烧纸，今天是古心的忌日，等吃过午饭，就要去墓地。

　　林鹿的奶奶在厨房煮饺子，伛偻着身子，头发已经花白，林鹿的爷爷腿脚不太方便，牙口也不好了，坐在沙发上慢悠悠的吃煮好的饺子。

　　这是陈灵为数不多的登门拜访，记得上次来林鹿爷爷奶奶家，还是十几年前上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爷爷奶奶还没有这么苍老，古心也还在，古淮溪还是小姐姐，林鹿很热情的给她糖吃。

　　虽然是邻居，但她真的没有串门的习惯，偶尔会在街道上遇见爷爷奶奶，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不再像小时候那样落落大方爱打招呼，大把的时间在学校度过，对街坊邻居的琐事家常早已不像小时候那般感兴趣。

　　爷爷奶奶变化很大，这里的一切变化都很大，这让陈灵有些恍惚。

　　“陈叙来了。”林鹿奶奶从厨房里走出来，笑脸相迎。

　　“婶子。”

　　陈叙来了以后才知道，林鹿的爷爷奶奶压根儿不知道今天在学校发生的事。

　　古淮溪有意要瞒着两个老人家，陈叙便没再多嘴。

　　陈灵坐在沙发上，吃着林鹿奶奶给她拿的大苹果，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正在叠纸元宝的林鹿，他们这边去祭奠亲人不像电视剧里那般只简单的奉上几朵花，是要烧纸钱给去世的家人的。

　　陈叙和两位老人家说了会儿话，就带着陈灵离开了，没再继续打扰他们，陈灵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在那边待了几分钟，心情却十分压抑，就像这阴沉沉的天一样，云彩就快兜不住这沉甸甸的雨水了。

　　她吃着手里吃了一半的大苹果，不得不说这个苹果真的太大了。

　　晚上，这积压已久的雨终于落下来了，一来就是暴风雨，躺在床上玩手机的陈灵突然想起了林鹿，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个烦人精回来了没有。”

　　突然，一道惊雷划破天空，吓了她一跳，关键是还跳闸了，屋里一片漆黑，连网都没有了。

　　陈灵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爸爸的脚步声，应该是去看总闸。

　　风实在是太大了，窗户被雨水击打着，陈灵穿着睡衣，站在窗边，抹了抹窗户上的水汽，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林鹿好像出来了，没打伞。

　　这暴雨天，打伞也没什么用。

　　陈灵正纳闷，又是一道惊雷，随后便是两人的争吵声，吵声太大，连雷雨声都快盖不住了。

　　“你赶紧滚吧！我妈的忌日你都忘了，给我滚蛋！”

　　是林鹿的声音，陈灵盯着那一团黑咕隆咚模模糊糊的影子，使劲瞧也没瞧出个人样来。

　　风又冷又湿，陈灵想回家，但好奇心不允许啊。

　　“我没忘！我这不是回来了！”

　　同样凌厉且气愤的声音，陈灵听着很是陌生，但她猜测应该是林鹿的爸爸，她很少见到林鹿的爸爸，听说他工作很忙，事业也做的很大。

　　林鹿家很有钱，至少比她家有钱，家业大都在白城而不是云城，她今天去他爷爷奶奶家时，也看见了些许比较稀贵的物件。

　　“你没忘？”林鹿讽笑的声音传来：“你回来不就是为了我在学校那点破事儿吗！要不是刚好赶上了，你会回来吗？早TMD干你的大事业去了！滚！”

　　“林鹿，爸！”古淮溪匆匆忙忙跑出来，“下这么大雨，你们俩在外面吵什么？”

　　事态越来越白热化。

　　如果耳朵可以变形，陈灵的耳朵一定能竖成避雷针。

　　林鹿吼道：“不在外面在家里吗！让爷爷奶奶看看，我和他！多么的父子情深！”

　　“林鹿！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爸爸他——”

　　“行了！滚，你们俩都给我滚，去白城过你们的日子，别TM过来烦我。”

　　陈灵聚精会神的听着，没想到啊，一向沉默寡言的林鹿也会说脏话，看起来挺温和的一个人，竟然在雨天赶自己的亲姐姐和亲爸走。

　　古淮溪两边为难，林烨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歉意和落寞：“好，爸爸这就走。”

　　古淮溪拉住他，急的不行：“爸，这么大雨，你往哪走。”

　　林鹿见古淮溪还在挽留他们这个不负责任的爸，气的一把将她推出去，“你也滚！”

　　古淮溪滑倒在地，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林烨连忙扶起她，给她打上伞，一巴掌甩在林鹿的脸上：“你敢这么对你姐！我——”

　　“你打死我啊！”挨了一巴掌，林鹿没有喊疼，反而笑了起来，“来，往这打，使劲儿打，打啊！”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步步紧逼林烨，“赶紧打死我，刚好，今天我妈来接着我，多好啊！”

　　“林鹿！你闹够了没有啊！你都多大了！”古淮溪又气又难过，哽咽的声音传来，语气中有心疼还有无奈：“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懂点事啊……”

　　陈灵站在门口，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她不知道林鹿和他父亲之间发生过什么，所以无权对此指指点点。

　　雨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外面怪冷的，陈叙不知何时来到了门口，“铃铛，你怎么出来了？！”

　　“哦，我出来看看。”

　　陈叙一边说话一边把她往家里拉：“快进来快进来，穿这么少冻死你。”

　　陈灵正要回家，林鹿却从她眼前跑过。

　　紧接着，一个中年男子追了过去。

　　“林鹿！爸！”古淮溪也跑了过来。

　　陈叙见状赶紧拦住她：“淮溪，你怎么跑出来了？”

　　古淮溪红着眼眶，眼泪止不住的流：“叔叔，我爸和林鹿吵架了，现在林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陈叙：“先进屋先进屋。”

　　陈灵拉着古淮溪回了家，家里已经来电了，她们两个女孩身上都已经湿了大半，安苑给他们倒好热水暖暖身子。

　　倾盆大雨毫不停歇，雷声忽近忽远，林鹿往墓地的方向跑，水花四溅。

　　“林鹿！”林烨紧跟其后，跑近后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后领，扯回来：“回家！”

　　“松开！是你害死了我妈！！都是你！”林鹿歇斯底里的控诉着埋怨着他的亲生父亲，从古心死的那天起，就开始怨恨他。

　　起初只是躲在爷爷奶奶家，不跟他碰面也不跟他说话，后来怨恨越来越深，每每见面都会吵的天翻地覆。

　　林烨不听他的埋怨，生拉硬拽的把他带回去，实在不听话就踹上一脚，总算把他给弄回了家。

　　陈叙多次在门口查看情况，刚好碰见被淋的湿透的父子俩。

　　“放开我！我自己会走！放开！”林鹿十分不配合，逆反的很。

　　“哎哎，林烨！这咋了这是？”陈叙看着被拎回来的林鹿，连忙把他带过来。

　　林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不急不躁的对林鹿说：“要么回爷爷奶奶家，要么现在就跟我去白城，你自己选。”

　　林鹿头也没回，回了爷爷奶奶家。

　　内屋里，陈灵努力地降低存在感，小口小口的喝着杯子里的热水，安苑正耐心的安慰着古淮溪，让她不要太担心。

　　直到林烨把古淮溪接走，陈灵才像好奇宝宝一样问东问西：“怎么了怎么了，爸爸你跟我讲讲呗。”

　　安苑：“小孩子家家的别乱打听，睡觉去。”

　　陈灵被赶进屋里睡觉，一晚上都没睡好，她好奇啊，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特别想透过身边的这堵墙看看另一边的林鹿怎么样了，然而这件事在一夜之间仿佛随着暴风雨一起消失了，爸爸妈妈没再提起过，林鹿还是那副沉闷又让她讨厌的样子。

　　那天晚上的林鹿，暴躁且冲动，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林鹿。

　　在家反省了一周，陈灵和林鹿回了学校。

　　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学习成绩天差地别，现在的朋友圈子更是毫不相干。

　　但是自从上次大吵了一架，闹的人尽皆知，人人都觉得他们俩结下梁子了，班主任调桌的时候都要故意把他们俩排远一点。

　　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放暑假的时候，高二结束了，再开学就是高三，陈灵的成绩依旧垫底，安苑着急上火愁的头发都快白了。

　　刚开完家长会，陈灵和迟烈勾肩搭背的从教室里走出来，两人说说笑笑，丝毫不受成绩的影响，反观安苑和周末，简直操碎了老母亲的心啊。

　　周末满面愁容：“你说这俩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呢。”

　　安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打包送出国，或者干脆找个厂子上班得了，这一天天的操碎了心。”

　　周末：“不行，我得给迟烈报个补习班，请个家教也行。”

　　安苑：“没用，报了也是去玩，你忘了初中时候的事儿了？还有请家教，不得把老师气死。”

　　“俞楚庭，靳凉！你们俩快点儿的啊！磨磨唧唧，还去不去了！”陈灵回头喊了一嗓子，迎了安苑一记刀眼，赶紧拽着迟烈溜了。

　　被催了的俞楚庭匆匆忙忙和靳凉去追陈灵了，他们四个约好一起去看电影的。

　　校门外，四个人汇合后，打了辆车去电影院。

　　他们离开后，林鹿紧接着就叫了辆车，跟上他们。

　　电影院里的学生很多，有的连校服都还没换，刚放假就跑来看电影，陈灵等人就是这样。

　　买电影票时，四个人产生了分歧，陈灵想看动作片，迟烈想看动画片，靳凉想看爱情片，俞楚庭犹犹豫豫三方纠结。

　　“说好一起看电影的，这样都不在一个厅了！”陈灵气的直跺脚。

　　迟烈：“这个动画电影我等了很久了，我就要看这个，你不跟我一起，靳凉跟我去。”

　　靳凉：“我好不容易等到这部小说影视化，我一定要看。”

　　迟烈：“那俞楚庭跟我去。”

　　靳凉：“俞楚庭你跟我一起吧，很好看的。”

　　俞楚庭看了一眼迟烈，选择靳凉：“好……吧。”

　　迟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好你个见色忘友的玩意：“靳凉你——”

　　话说到一半，迟烈看见了林鹿和贝泠，一看见贝泠，他心就乱了，生怕被她看见，扭头就去买票：“算了，我自己看。”

　　陈灵也不开心了，“我就看这个。”

　　靳凉和俞楚庭东看看西瞧瞧，这俩活宝突然就分道扬镳了，他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

　　“要不我们各陪一个吧。”俞楚庭妥协了。

　　靳凉：“你不想跟我一起看电影？”

　　俞楚庭：“本来高高兴兴的，这一下子不开心了俩。”

　　靳凉：“没事，不用管他俩，他们就这样，看完电影就好了，我们去看我们的。”

　　俞楚庭表示怀疑：“你确定？”

　　靳凉：“我确定。”从小跟他们玩到大，脾气性格早就摸的清清楚楚了。

　　再说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和俞楚庭看电影，她可是十分珍惜的。

　　林鹿目光锁定陈灵，不动声色的跟过去，陈灵买完票，一回头就看见了他，差点撞他身上。

　　“看着点儿。”林鹿不冷不热的说道，虽然明明是他凑过来的，但他就要反咬她一口。

　　陈灵哼哼了两声，推开他：“让一让！碍事儿。”

　　到了激光厅，陈灵才发现她和林鹿坐在邻座，真是巧了。

　　陈灵抓了一把爆米花放进嘴里，先吃点东西压压惊。

　　电影开始后，陈灵的注意力没再放在林鹿身上过，聚精会神的看电影，林鹿就不同了，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她，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跑了。

　　有时候他会傻笑，有时候他会黯然神伤，仅仅只是看着她，心情就变化万千，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很近，又好像相隔万里。

　　“陈灵，你能喜欢我吗？我好喜欢你……”

　　电影正播放到最惊心动魄的时候，激光厅里的声音盖过了林鹿低低的询问，这句话他没想让她听到。

　　但是，她听到了。

　　陈灵拿爆米花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加上影厅里高低起伏的背景音乐，她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机械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林鹿。

　　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转过来，让他猝不及防，连表情和眼神都没来得及藏起。

　　两两对视，沉默良久。

　　林鹿最先打破僵局：“看我干什么，看电影。”他佯装镇定，装模作样的看电影，内心已汹涌澎湃。

　　陈灵是看不下去了，站起来直接往外走。

　　林鹿追上去，她一定是听到了，不然不会这样，他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声了，他以为她不会听到的。

　　陈灵走的飞快，小跑起来，逃命似的跑出电影院，林鹿在电梯到之前，拦住了她。

　　“电影还没结束，你跑什么？”

　　陈灵不言，扯开他握着自己的手，推开他，走向电梯。

　　“所以你听到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