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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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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不停，眼前景象模糊一片。
大街上没有人，因而几个姑娘不管自己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撑着油纸伞仓惶跑回了各自的家中。
白莳收起油纸伞，往药铺内探头，见柜台处没人，便要偷偷摸摸跑回自己的房间。
刚推开自己的房门，身后便响起了一道声音。
“阿莳，怎得浑身都被淋湿了？”
白莳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便见王月沅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脸上是温柔的责备之色。
她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走到王月沅的身边，撒娇地拉了拉她的手。
“娘，外面雨下得好大，不是我故意在外贪玩。”
“行了，”王月沅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快沐浴换衣裳吧，我去给你熬点姜汤，瞧你脸都白了。”
白莳露出一抹更明媚的笑容。
王月沅转身为她提来几桶热水，不一会儿，又把熬好的姜汤亲自端了来。
白莳沐浴后便换了身干净衣裳。她感到身上寒冷，喝了姜汤后，终于暖和了过来。
到了晚间，白莳犹豫良久，终于在饭桌上将自己落水的事说了出来，把正在吃饭的白一平和王月沅吓了一跳。
二人脸色大变，连忙放下筷子，问道白莳身上可有什么不适？
待白莳摇头后，二人又忙问如何落水，又是如何被救起等细节。
白莳便一五一十地详尽地告诉了他们。
她本不想将此事告诉爹娘，让他们为自己担心受怕。但思虑良久，觉得此事说不定会被玩伴向他人提起，旁人再告知爹娘。
既是早晚要知道，还不如她自己向爹娘说起的好。
更何况......
白莳突然回想起自己在水下的情景。
究竟是不是八年前的那个仙人救了她呢？
她实在想证实自己的猜测，便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爹娘，想看看爹娘的看法。
王月沅一脸后怕的神色，道：“我明日可要再去烧香，谢仙人又救了我们家阿莳。”
白一平沉吟半晌，道：“能有仙人相救自然是好事，但或许也不一定是八年前的那位仙人。”
话落，房内烛火忽然闪烁一下。
不过三人都没察觉到。
白莳有些失望地垂下了眼眸。
“不过，”白一平伸手捋了捋颌下三寸长的胡子，“寻常人一生可不一定能见一次仙人。阿莳你被仙人救了两次，说不定与仙人有缘。”
白莳只听到有缘那两个字，不知不觉耳尖漫上一点红。她低垂着双眸，拿着筷子在碗中搅动着，半天一口没动。
饭后，白莳收拾了碗筷，洗过碗后，便吹灭了灯，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夜色深沉，月色淡淡透过窗纸，朦胧映照在地面上。
床上的少女睁着眼睛，眼底有一点晶亮的光。她正呆呆地听着屋外隐约传来的蛙声和虫鸣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为什么会在被救的那一刻想到八年前那个救了自己的仙人呢？
连玩伴们听她说了被救的事后，先想到的也是湖神或是莲花妖之类的，并不太相信自己被同一个仙人相救。
而且还是在危急关头及时出现。
与其说是不相信自己被八年前的那个仙人所救，更不如说是不相信一个仙人，竟会留意一个凡人八年。
此时夜深人静，白莳不由得细细回想，自己被救上小舟的那一刻，为什么那么笃定还是那位仙人救了自己呢？
她想着想着，忽然憋起了气。不一会儿，胸口处便传来了熟悉的窒闷感。自身似乎又置身于碧绿的湖水中，湖水不落一寸地将她全身包裹，挤压着她的胸口，让她往下坠去。
忽然，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胸口蓦然解脱。
正自喘着气，脑中倏然灵光一闪，白莳睁大了双眼，忽然忆起了什么。
她尚在湖水中的时候，也是喘了两口气。但她当时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清香，那清香有些熟悉，莫名让她想到了夜晚打着旋儿落下的碎雪。
白莳猛然从床上坐起身，额上因为激动沁出了一片细汗。
真的是那位仙人吗？
会不会是她记错了呢？或许那股清香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呢？
白莳呆坐一会儿，而后又颓然地倒在床上，睁着眼睛发着呆，脑中思来想去到底是不是那位仙人救了自己。
眼前不断闪过记忆中的那月夜下淡漠的模糊的脸。
白莳在床上翻来覆去，纠结了许久。直至后半夜，一股睡意袭来，她才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白莳神不守舍地过了两个多月，一日，王月沅忽然对她道：“听说刘媒婆给翠莺说亲了。”
白莳一愣，从话本子中抬起头来。
翠莺是她的玩伴之一，比她只年长一岁。
她没想到翠莺竟是这么快就要成亲了。
“你又在看这种书生胡编乱撰的闲书。”王月沅眼一转，看到了白莳手上的话本，伸手夺了过来。
“哎......”白莳伸手，想要撒个娇要回话本，便见王月沅随手将话本放在一旁桌子上，并没有要带走的意思。
白莳默默收回了手。
“怪我平时懒怠了，没细细督促你勤练女工，什么都不会，日后嫁到了夫家，还不被婆母啐死。”
王月沅坐在白莳身旁，继续道：“这么说来，你也早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若不是我和你爹舍不得你，去年便该让刘媒婆给你说亲才是。”
白莳脸上划过一丝慌乱之色，忙拉住王月沅的胳膊，撒娇道：“娘，我不想嫁人。”
“娘也不想你离开身边，但不嫁人怎么成？前几日刘媒婆私下跟我说过了，东边布店的杨公子，西边铁匠铺的成公子，都相中你了，你心悦哪个，我去跟刘媒婆说说。”
“娘......”白莳一双秀眉蹙了起来。
她真的不想嫁人。
或者说她想嫁的人并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脑中忽然一抹洁白如月的身影，白莳的脸一红，随即眼中又划过一抹失望之色。
她怎么能奢望嫁给仙人呢？
仙人高不可攀，出手相救已是天大的恩赐，她怎么能这么贪心，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
“阿莳？”王月沅一脸探究的看着忽然消沉下去的白莳。
“娘，”白莳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我有些累了，我们不要再谈说亲的事了好不好？”
王月沅看着自己女儿那蓦然苍白的脸色，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前阵子落水受惊，身子虚弱，先好好养着。你不想嫁人，说亲的事那就以后再说。”
白莳点点头，发自真心地笑了一下。笑容娴静又带着一丝稚气，仿若春花一般。
王月沅看着自己女儿那清秀姣好的容貌，心中不自觉地生出一抹骄矜之色。
她的女儿生的这般好，难怪刘媒婆不断找她，要给阿莳说亲。
待王月沅走后，白莳起身拿起放在桌边的话本，纤秀手指随意一翻，便翻到了自己最常看的那一页。
那是一篇关于天上神仙与凡间女子相爱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是，神仙最终因为仙规回到了天上，而凡间女子被迫嫁与了旁人。
这个故事她不知看了多少次，纸角已被她翻得卷起，微微有些磨损。
她每次都被神仙与女子缠绵悱恻的爱情打动，哭的泪如雨下，然后顶着一双红肿如桃子的眼，目光躲闪地应对王月沅和白一平疑惑的询问。
现在，她又一次翻开了这个几乎能倒背如流的故事，看到凡间女子被迫出嫁那里，她又怔怔流下了泪水。
午间，街上人烟稀少。
药铺关着门，白一平出去收购药材还没回来，王月沅正在厨房里做着饭。
白莳一个人，站在木凳上，正在检查药柜里的药材。
药柜很高，检查完较为低矮的几层后，白莳又搬来一个凳子，打算去检查最上面一层。
她将两个凳子叠在一起，用手晃了晃，感觉两个木凳叠放地较为稳当后，便蹑手蹑脚地踩了上去。
她站在木凳上，将一个一个小木柜拉开。
检查完后，她微微扭身，想把在最角落的小药柜拉开。
然而她这微微一扭，脚下踩的木凳也跟着一动。
叠放着的两个木凳稍稍错开，然后便瞬间不再稳当。木凳摇摇晃晃，白莳短促地惊叫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跌下来。
白莳紧紧闭上了眼，等待着摔在地面上时的疼痛。
然而她跌落的趋势却是缓了下来。她脚踩在了地面上，并没有摔到身上任何地方。
白莳猛然睁开了眼，眼前空无一人。
她目光焦急地往四周看去，想要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仙人，是你吗？！”
“阿莳，怎么了？！”
王月沅听到白莳的叫声，匆匆忙忙从厨房跑了出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娘！方才仙人又救了我一次！”
王月沅身上沾着炒菜的香味，一脸惊愕地看着抓着自己胳膊，一脸激动之色的白莳。
仙人？
王月沅目光在药铺内一一扫过去，连一丝人影也瞧不见。
哪有什么仙人？
王月沅看着眸光闪动，一脸期待之色的白莳，温柔地笑了笑。这孩子怕不是想见仙人想魔怔了？
她伸出未沾油渍的手，摸了摸白莳脑后如丝般顺滑的乌发，道：“娘知道你想见仙人，想答谢仙人的救命之恩。但仙人日理万机，怎么会总是来救你呢？”
“娘，方才我差点从木凳上摔下来，就是仙人接住了我。”
白莳急忙对王月沅解释道。她方才从木凳上跌下来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一阵风逼近了自己，然后有一只胳膊揽住了自己的腰，将她轻柔地放到了地面上。
这次不是她的幻想，她是真的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那清香瞬间就将她带回了八年前的那个雪夜，细雪落满那人的乌发，仿佛白了头。
“那仙人现在在哪儿呢？”王月沅问道。
白莳转身四处望去，急切喊道：“仙人，仙人，方才是你对不对？！”
“好了，阿莳，不要闹了。你爹快回来了，我要赶紧把饭食准备好。”
王月沅拍拍白莳的手背，转身又走回了厨房。
只留白莳一个人站在药柜前，看着已经歪倒在一边的木凳，怅然若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