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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初遇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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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莳不再挣扎,枣儿以为她没了力气,又拖着她继续往巷中走去。
白莳任由她拖着,一边休息一边想着如何逃走。
周围一片昏暗,各种事物的轮廓渐渐模糊。她心跳得很快,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家,爹娘又能不能找到她?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小巷中响起,且离她们越来越近。
白莳心中一喜,有人来了,有人可以救她了。
“救命啊——救命——”白莳大声呼喊起来,可随即又被枣儿捂住了嘴。
“唔唔唔......”白莳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那人脚步节奏并没有变化,就这样直直走到了她们面前。
“好了,把她给我,你走吧。”
白莳瞪大了眼睛,借着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月光,她看清了来人的容貌。
是那个捏过她的脸,还会吐火的男人!
他们是一伙的!
枣儿的手松开,让身形敦实的男子把白莳接了过去。
白莳感到自己的嘴被一只更为宽大粗糙的手掌捂住,被一只更为强有力的胳膊按在了怀中。
鼻间充盈着男子那浓重的酒汗臭气,她从没闻过这般臭的气味,熏得几乎要吐出来,然而嘴却被紧紧捂着。
白莳看着枣儿转身离去,那轻轻的脚步声也渐渐远去,只剩下她和男人在此,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她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
男子见她拳打脚踢地挣扎也不生气,反倒嘿嘿地笑了起来。白莳的动作对他来说就跟挠痒一样。
他看着月光下穿着朱红色衣裳,哭得可怜的白莳,心中感到越发地痒。
白莳有两件朱红色衣裙,是她娘王月沅为了过年图个喜庆特意为白莳做的。
王月沅没有想到,就因为自己做的这两件朱红色衣裙,让白莳被恶人盯上,落入了虎口之中。
月光不知不觉铺满小巷,把小巷照得分外明亮。
此地已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小巷内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还有一大片没人打扫,没有消融的积雪。
月光照射在那片平整的积雪上,掺杂着雪光,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漆黑的夜空忽然“砰”地一声响,焰火在空中炸开,短暂地照亮了夜空的一角,转瞬又消散下去。
下一刻,更多的“砰砰”之声响起,越来越多的焰火绽放在空中。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哈哈哈一笑,松开了捂着白莳嘴的手,任由那微弱的哭声在小巷中漾开,随即又被更大的焰火声淹没。
男人看着没了力气的白莳,心痒难耐,嘴就要往她那白洁的脸上拱去。
白莳害怕地身体不停地在发抖,感到热气和臭气往自己的脸上喷来,而且离自己要越来越近的时候,紧紧闭上了眼睛,哭着喊了一声“爹——娘——”
那满口黄牙,散发着臭气的嘴最终没有贴上来。
白莳感到男子身子一顿,禁锢着她的手缓缓松了开来。
她摔到了地上,男子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一声响。
白莳顾不上被摔的疼痛,也没有思索男子为何突然倒下,只是连忙爬起身,慌不择路地往月光照耀的巷内跑去。
她跑的匆忙,没有看到脚下,猝不及防被地上的一块石头绊倒,又重重摔在地上。
她扑起一小片尘土,鼻间嗅到的全是尘土的气味。
正要爬起身时,她忽然听到轻轻的“咯吱”一声响。响声从前方传来,她小小的身子趴在地上,抬头往前看去。
月华如水,清辉朗照,前方那一片还未融化的雪地上,一个颀长的身影正踏雪而来。
来人披着月华,一身如雪的白衣,一步一步,又缓又轻地踏在那一片乱琼碎玉之上。
那是个样貌极为清俊的青年男子,墨发半束,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中满是淡漠之色。
白莳还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间忘了从地上起身,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那男子走过那一片雪地,缓缓来到浑身狼狈的白莳的面前,低垂着眼眸俯视着她。
见白莳仰着脖子只是愣愣地盯着他,男子嘴角微动,似乎是笑了一下。
而后他缓缓地蹲下身,看着白莳,温声对她道:“我送你回去。”
他伸出双手,将白莳轻轻抱了起来。
还未回过神来的白莳被面前俊美无双的男子抱在了怀中。
她仍旧愣愣地看着他,感觉到他那双手在碰到自己的身体时好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然而很快那种颤抖便消失了。
他一只胳膊托着她,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方丝帕,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灰尘和未干的泪痕。
“你是谁?”
白莳看着他,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我是救你的人。”男子回答道。
待将白莳的脸擦拭干净后,男子将丝帕收起,用两只修长的手抱着白莳,开始慢慢地往巷外走。
白莳悄悄揪着男子肩头的衣裳,鼻间萦绕着从男子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清香。深嗅一口,便感觉一股凉意随着那清香窜入了体内。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就是雪的香味,直至许多年以后也还是那样认为。
或许是男子从雪中走来,又或者是当时天空又下起了细密的碎雪,她一直固执地认为那就是雪的香味。
那怕许多年后她再也没有闻到那样沁人心脾的雪。
白莳被男子抱着静静地走过了小巷,暗自嗅着那清香。所以她并没有看到方才那欲要欺辱她的男子已是化成了一滩血水,亦是没有闻到那股浓重的血腥气。
男子抱着白莳,走在寥无人烟的街上。街两边的屋中窗户中透出烛火暖光,空中飘着诱人的饭菜的香味。
今日是除夕,家家户户都在忙活着,准备各种佳肴。
迎面不时吹来风,寒凉却不刺骨。明明是冬风,却带着春风的温柔。
白莳两只胳膊已不知不觉地搂住了男子修长的脖颈,仰着头看着夜空中仍在一个接一个绽放的焰火。
方才的诸种害怕恐惧已抛在了脑后,只有那小小的璀璨多彩的焰火在她那天真澄澈的眼底小小地绽放。
男子忽然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站在了街上。
白莳疑惑扭过头看向他,发现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但目光却好像是透过自己看向了别处。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很深,深的让人不经意间便陷了下去。
那双如画师执笔精心勾勒的眼睛带着某种破碎和锋利感,眸中空洞,深处却又仿佛藏着被层层缠绕的悲痛欲绝的茧。
白莳盯着他盯得久了,男子那淡定的脸上竟忽然闪过一丝慌乱,眸光闪烁着忽然移开了视线。
“你看什么?”男子双眸低垂看着地面,低声问道,脸上又是一副淡定的模样,仿佛之前的慌乱之色只是白莳的错觉。
“看,”白莳伸出小手指指夜空,“焰火。”
男子微仰着头,顺着白莳的手看去。
漆黑的夜幕中又炸开两朵焰火,然后便没了声响。
男子抱着白莳静静地等着,见再没有焰火后,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白莳看着昏暗的街道远处,只觉得回家的路途无比遥远。
风回雪旋,不知不觉,二人的乌发上都沾满了密密的碎雪。
白莳看着那漫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道路,上下眼皮开始慢慢靠拢。
她自陪枣儿出来后,便没休息过。方才又受了那般大的惊吓,如今心中放松下来,便觉得一股浓重的困意袭来。
白莳只知抱着自己的男子救了自己,还送她回家,是个好人。
七岁的孩子,心中关于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分明。救了她便是好人,不会细想救她的原由。
她心中对男子没有丝毫戒备心,实在累的撑不住,头一歪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阿莳......阿莳......”
不知睡了多久,白莳听到一个声音在唤她。
那声音很轻很低,仿佛从远方传来,又仿佛是贴着她的耳边在低喃。
白莳缓缓睁开眼,发现他们还是在继续走着。
男子见她醒了,停下脚步,改用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又拿出了一方丝帕,轻轻擦拭着她方才睡觉流出来的口涎。
“我们还没到吗?”白莳看着男子那淡漠无光的眼睛问道。
“没有。”男子收起丝帕,继续向前走。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叫阿莳?”
男子身子微微一顿,嘴唇抿了抿:“我不知道。”
白莳的脸上露出一副天真的疑惑之色,“可我方才明明听到有人在叫我。”
“你听错了。”
白莳用肉肉的小手挠了挠自己的头,脑袋歪向一边,努力认真地回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听错了。
然而无论她怎么想,都觉得是有人叫醒了自己。
过了一会儿,她便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她的注意力都被男子墨发上密密的细碎的雪花吸引去了。
白莳像男子为她擦拭脸庞嘴角那般,伸出小手为他轻柔地拂去了那些细雪。
“到了。”男子突然道。
白莳停下拂雪的小手,扭头看去。果然是她熟悉的药铺的招牌,她已经到家了。
男子将白莳轻轻放到了地上,白莳走上前,见门被铜锁锁着,便静静地站在门前等着。
“爹娘不在。”白莳委屈地看着男子道。
“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你要走吗?”
白莳澄澈天真的眼中满含乞求之色地看着他,问道。
两旁的店铺门前都挂着亮暖的灯笼,而药铺的两只大红灯笼却是灰扑扑的,没人点亮其中的蜡烛。
白莳怕黑,自今日起,更是害怕。
“我陪着你。”男子回答,然后缓缓走到了她的身边。
那颀长的身影坚定执着地站到了她的身旁,影子淡淡地映在地上,仿佛永远不会离开。
“阿莳——”
“阿莳——”
街边忽然远远传来了白一平和王月沅凄凉焦急的呼喊声,白莳听到了,小脸上顿时满是激动之色,立时跑到大街上,跳起来挥着胳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爹——娘——阿莳在这里!”
“阿莳!是阿莳的声音!”
“阿莳在那儿!”
急匆匆的两道脚步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近,重重地踏在大街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道浑身沾满细雪的身影狼狈地从大街上跑来。正是苦苦寻找了许久的白一平和王月沅。
二人看到又蹦又跳的白莳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径直奔到了她的面前。
“阿莳!你跑哪儿去了!娘都快吓死了!”
王月沅蹲下身将白莳小小的身子一把搂入了怀中,放声痛哭了起来。
白一平站在一旁看着,眼眶也不禁红了起来。他转过身,抬起衣袖将那即将汹涌而出的泪水悄然拭去。
白莳看到自己的娘哭,也跟着哭了起来。
三人站在除夕夜的大街上,脸上均是被泪水打湿一片。
待得终于哭够了,白一平肿着一双眼,温声说道:“外面冷,先进屋。”
白莳被拉着进屋,这才想起了那个送自己回来的男子。
她连忙环顾四周,可哪里又有他的身影。
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悄悄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