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狐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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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广州出了次差，和那边的分社做业务对接，期间抽空去逛了闻名已久的小蛮腰，略买了一些特产，带给室友们，以及同事姐姐。
丽丽姐接过我递给她的袋子，掂了掂，哎哟一声：“这么沉，看来很有内涵。好久没收到伴手礼了，感谢。”
我笑一笑。她又说：“妤桐，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你为我高兴一下。”
原来，在我出差这段时间，她荣升主管了，之前悬而未决的主管之位，起先还由三位组长轮流试坐，现在确定下来，就是丽丽姐。我自然要恭喜她。她能力远远超过原来那位，只不过有他在那个职位上占着萝卜坑，才导致了她的怀才不遇。
有这样一位爱惜后辈的女性主管，我认为是一件很棒的事情。至少自我之后的实习生，不用担心职场骚扰了。
从广州回来，我传说中的合租舍友还是没有现身。独居很惬意是没错，可我这个沾光的，不管不顾住着似乎有点鸠占鹊巢的嫌疑。拿了自己不该拿的东西，我就会不安，倒不是说多清高，不喜欢占便宜，我是怕之后代价更大。
我不该去打听的，可我没忍住，实在是受够了被蒙在鼓里的可怕。终于在某天下午茶时分，我买了点饮品，带过去人事部门，准备和hr大姐姐聊一下。有些地方实习生是不用走人事的，由所在的实习部门安排工作内容就可以，但我正儿八经领薪水，毫无疑问办理了比较常规的入职手续，签署了劳务合同。
“我室友什么时候来呢？”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之前面试我的那位短发拽姐。
“室友？”她喝着榛果拿铁，挑眉毛，“什么室友？”
我愣了愣，语速放缓提醒她：“之前面试的时候，您说过的呀，老板的侄女，我拿材料过来的那天，您说她晚一些来住，让我先住进去暖暖房。”
她拍拍脑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嗷了两声，说：“我给忙忘了，是有这么回事，你猜怎么着？她呀，出国去做交换生去了，这实习她今年就不来了。”
我没太理解，太不严肃了，怎么会想一出是一出。因此追问：“那房子怎么办，为她安排的，她不来了，我是不是要准备搬出去了？”
“嗨。多大点事儿。”拽姐拍拍膝盖，“房子签了一年的整租约，写明了用途，也不许转租，还能怎么着，公司把你赶出去呀？咱们是大企业，不会干出这种小家子气的事儿，你安心住着呗。”
我对这事的合理性表示怀疑：“可是这样合适吗？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合适。”她翘着二郎腿，系带凉鞋直绑到膝盖的部位，鞋面闪闪发光的碎钻惹人瞩目，她朝我笑一笑，“哎呀，妤桐，你买过彩票吧？你没买过，听总听过的哈，有人中几百万几千万呢，不照样高高兴兴领奖去？你蹭公司一个房子住，怎么就跟偷了人家的鸡似的，惴惴不安？大方点儿。”
她拍拍我的肩，含笑继续喝饮料了。
我悻悻然从她的部门退出来，在回自己工位的路上慢慢地觉出不对劲来。这也太像一个局了。那位侄女从头至尾没有现身，属于虚空中的一个影子，我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这么大一套前后矛盾的说辞，好像就是为了诓我住进去一样。
可是，要我白住他们的房子，谁能拿到什么好处？
这世上可没有傻子闲得发慌把黄金地段的屋子给不相干的人免费住着。除非……
我脊背出了一阵冷汗。除非。莫非。
事出反常必有妖。如若有妖，应该就是那个人作的妖。
我去找李经理，看能否问出点线索，敲开他办公室门以后走进去，先拘谨地问了好。
谁知道他比我还拘谨些，本来坐着的，见进来的是我，倒站起来了，“哎，小谢，怎么样啊，适应得还好吗？”
他朝我递出手，我木然握了一握。
李经理笑容满面的：“广州那趟公干做得不错啊，那边的老总也夸你…你找我是为什么事？”
我其实没太整理好，贸然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简直像古时候的平民百姓在攀龙附凤，万一不是她背后主使，我提了她的名字，那就等同在炫耀示威了，好像在说，我认识她哦，我跟她很熟哦，你们悠着点，最好对我客气点。这番操作活像个二百五不说，有什么必要呢？我的这些同事人本来都很好，我再搬个债主的名号出来，想要镇压谁似的，岂不是显得脑子有毛病。
只能走旁敲侧击的路线了。我小声说：“我的待遇……”我想说的是，我的待遇是不是太好了，诚然同事不方便交流工资，可同学间没了竞争关系，就可以畅所欲言，留意了一圈，包括中学的大学的，没有哪个的实习工资像我这么高的，也鲜少有给安排住处，我是太受礼遇了。
结果他抢过我的话头，没让我说出来，啊了一声：“是不是工资不太够花？给你涨点工资吧，最近效益又开始回升了，是该涨。那这样，小谢，涨两千够吗？”
“…？”我知道我的目光一定很炸裂。
谁知道他又再次会错意：“哎，那要不然，三千？”
“……”都不用再问了。除她以外，我没有别的认识的人，可以让一个上司这样优待我，他都不是优待，所作所为简直有点怕我似的。
我说：“不是，我不是来要求涨工资的，我是来感谢您安排我出差，这一趟旅程学到不少，那边的同事也很优秀，和他们交流很有收获。”
他点点头，抬手抹了抹额头，是个擦汗的动作，“好好好，小事一桩，小谢啊，你记得报账，让会计部及时给你报销。打车的费用也是可以报的，公司有交通补贴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道谢，识相地退了。要是我不滚，他还要一直站着。
自打我与那个人的关系告一段落，我自认为我不再具有情妇的属性了。可我还是玩着狐假虎威的剧本杀。我以为我得到的一切机会，是因为我的才华，我的能力，我优秀的履历，可真相简直击穿我的自信心。不管我愿不愿意，我还是那只狐狸。
下班后我回到住处，静默良久，心内五味杂陈。她确实还在为我保驾护航，在给我开方便之门。她罩着我，但也没打算罩得毫无痕迹，或者她想悄无声息做幕后英雄来着，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那样精湛到浑然天成的演技，我的上司一下子就露出了马脚。
我若要展示自己的自尊心，现在就应该收拾包袱麻溜滚，这份工也不打了。
可我滚到哪里去呢。我远在南方的姐姐姐夫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我就算换一个单位实习，她照样可以威逼利诱那里的老板和领导，让我以一个废物点心的姿态出现，成为所有人争相照顾的巨婴。
没有区别。
我最好就是安安静静搞完实习，不要去对抗她，假装不知道。该干嘛干嘛。她钱多得花不完，要用这种烧钱的方式来玩弄我，操控我的生活，通过这样来告诉我我始终逃不出她的手掌心，那么随便她好了。富人的世界我是不懂。
我也不会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去谴责她为什么这么做。我主动联系她，也许恰恰是她想看到的，我偏不要让她得逞。她做的那些事情，我一件也不原谅。她休想用任何套路逼我去破冰。
我就这样安下心来继续上班。
轩宁自打那天来我宿舍喝过一杯茶后，接着一个星期没讯息，再和我联络，是打电话诉苦，说不知道怎么回事，节目组突然安排进小组赛的所有乐队和个人集训，前两个月住在电视台安排的住所封闭式管理不许离开，第三个月才可以自由活动。她在那边叫苦连天：“好无语！报名的时候没听说有集训这个环节嘛！”
“让你集训你就好好集训呗，叫唤什么。”
“集训的老师都是和我们差不多水平的，训个der！”
“太不谦虚了吧。”
“好吧。说我们水平参差不齐，虽然各有各的特色但是路子太野了，要强化一下特点同时帮我们改掉一些臭毛病。肯定有一点好处。可是我见不到桐桐，好辛苦。你能不能来看我？”
“不能。”
“那你给我发张照片，你怎么都没有社交网络动态的啊，你到底是不是现代人！”
“我不是。我是山顶洞人。”我翻白眼。
“我太想你了，视频也不接，快给我发照片。”
我说：“我挂电话了。”
“算了算了，再陪我说几句。我快要累昏了。”
于是我们又聊了点最近吃什么喝什么的废话，我觉得太没营养了，几次要挂断，都让她软磨硬泡续了时长，直到我说我困了，困得眼睛睁不开了，她才说：“那好吧，你去睡吧。”委屈巴巴挂了线。
轩宁虽然嘴巴上说得好像万分不甘愿，其实只是哄我玩的，实际上她在那边混得风生水起。
这家伙简直就是中学时代，学校里那种深藏不露的小腹黑，每逢考前大家问她复习没，她摇头摆尾说哎呀完蛋啦打游戏打到脑震荡没搞复习，一页都没复，然后考出来又是年级第一，私底下学习资料早翻烂了。
她和我抱怨集训苦，可是那个节目放到网上的片花，她的表现可太精彩了，次次光彩夺目。她的竞争对手不少都变成了她的迷妹。我感觉她喊苦喊累，不过是凡尔赛罢了。亏我还真的有点在意，特地跑去刷了一下那节目组的微博，怕她受到了什么非人的虐待。
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新学期已经开始，我们正式成为校园物化传说中的下架学姐，保研名单也出来了。宿舍四人全部上榜。葛灵原本是打算申请美帝的硕士，考虑到她父亲身体抱恙，她选择留下来，且念着，等爸爸痊愈了再另做打算。
我继续工作，住在来历不明的两居室里，因为实习签了七个月，横贯寒暑假。轩宁有天带着果酒跑过来找我庆祝。我问庆祝什么，她说庆祝未来继续做同窗。
她的头发又长长了不少，现在有专门的化妆师给她打理，虽然不是个人专属，是所有选手共享的变美导师，也没亏待她，给她收拾得人模狗样，油光水滑，整个人焕然一新。
她的披肩发梳鲻鱼头，左耳单独戴一只大的金属耳环，有时候是素圈，有时候是夸张的银十字架。以前只是隐隐约约有点弯的气质，现在一改造型，则是离谱到十米开外就有强烈的蕾丝气息，可以说弯得人尽皆知了，她微博上超多女粉，好多都喊她脑公。
红气养人，蓄狼尾的秦轩宁的确是不一样了。但她某方面个性还是没变，胡搅蛮缠：“我搬过来住吧，集训还有不到半个月，马上结束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说得这里是你的家一样。”我对她语气里的理所应当感到好笑。
“本来嘛，桐桐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她耸肩，“你难道忘了，你是我妈咪？”
“别开玩笑了。这个称呼油腻腻的。”我尴尬得很，用不锈钢漏勺把桌上咕噜咕噜煮着的火锅搅一搅，又给自己倒了点橙汁。只有轩宁喝酒。
“真的，我不喜欢你了，谢妤桐，你别自恋地以为我还喜欢你啊。”她眨眨右眼，“我想住进来，纯粹是把你当家人，当妈妈，看到你很亲切，能充电。看在咱们这几年交情的份儿上，你够意思的话，就让我在这住住，每天补充能量，帮我夺得冠军。这里离电视台又近，很方便。”
我都不敢告诉轩宁我的猜想，假如她知晓我安居的这个场所是拜谁所赐，她只怕非但自己不肯再待，连带的对我也会有很不好的看法。
她估计以为我和那个人已经毫无瓜葛了。我是完全洗白了的一个人。
我只能打太极：“你别乱认妈了，你现在很多妈粉啊，叫你女儿的，叫你宝贝的，除了亲妈还有这么多赛博妈妈，你得知足。”
“怎么，桐桐吃醋啦？”她笑得眼睛弯弯的，“再酸点，我爱听。”
“……”我专心吃东西，我调的蘸料就没放醋。
“还有些人叫我老婆，还有叫老公的，你看到没有，醋不醋？”她在那边摇晃。
我摇头：“我祝你们合家幸福。”
她噗嗤一声把酒喷了出来。
我嫌弃到极点，拿纸巾擦拭桌面，“好嘛，这一锅现在全归你了。”
“其实，我说的是真的啦，”她擦擦嘴，一脸苦恼地皱起鼻子，“我住这里，就可以让桐桐给我化妆了，你的妆真的很好看嘛。我知道桐桐是天生的漂亮，底子没人能比，不过你的妆也化得太厉害了吧，怎么三涂两抹就换了个风格。我太羡慕了。”
我没做声，端着杯子喝水。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凡人谁也不能免俗。有人谬赞我的技艺，我当然不反对。心里是受用的。
她见我没搭话，又说：“桐桐你想，都是同一个化妆师整的，哪怕她手艺高超，哪怕因材施教因地制宜改动细节，画出来风格它都一致呀，一筐萝卜似的，分不清谁是谁，没有显著的个人特色，对于取胜毫无加成。等于是化不化妆，都在同一起跑线，没劲。”
我又喝了两口白开水。火锅吃的时候好吃，过后实在是咸得厉害。
“但是我如果悄悄地，请了桐桐帮我化妆呢，那就不一样了，跟开挂似的，肯定震惊一票观众，投票就刷啦啦啦啦啦地奔向我了！”她把怀抱张开，暗示拥抱到很多支持。
我被她逗笑，抬手挡了下脸。
“你笑了，是不是代表你同意了？”她满脸期待地问。
“不，恕我拒绝。”我恢复严肃。
“哇！好美的一张脸。好狠的一颗心。”她忿忿然，说完一扬脖子，把杯子里剩的杨梅酒一饮而尽。
尽管这天她投宿没成功，可是过了几天却出现一种状况，让我不得不留她住了一宿。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狐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