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晨光里的涟漪与落霞下的心事 ...
-
翌日清晨,古月宜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洗漱时,镜子里映出一双红肿如桃核的眼睛。她懊恼地叹了口气,刚走出房间,就撞上从主卧出来的陈森。
“你眼睛怎么了?”陈森的目光瞬间锁住她红肿的眼睑,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关切。
古月宜下意识地别开脸,低下头,声音有些发虚:“有点……认床,没睡好。”
陈森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不信”。
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用手虚虚地挡在眼前,试图转移话题:“早餐……吃什么?”
陈森无奈地轻叹一声,没再追问。他转身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用干净的毛巾仔细包住瓶身一端,递到她面前。他的动作轻柔,声音更是放得又低又缓,带着一种能融化寒冰的暖意:“拿着敷一下眼睛,会舒服些。我去做早餐。”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古月宜心中某个尘封的角落。姥姥也是这样,在她磕着碰着时,用最轻最暖的声音哄她……鼻尖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又泛起了红。
“怎么了?”陈森敏锐地捕捉到她情绪的波动,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古月宜慌忙低下头,把冰冷的矿泉水瓶按在右眼上,声音闷闷的:“没……没事,眼睛好像进东西了。”
陈森没有半分犹豫,俯身凑近。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瞬间在她眼前放大,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他的嗓音低沉而温柔:“哪边?左边还是右边?”
看着近在咫尺的眉眼,古月宜的心跳骤然失序,脸颊迅速烧了起来。她手指下意识地指向右边,嘴巴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慌乱地说着:“左……左……边……”
“是这边?”陈森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右眼上,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更近地扑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令人心颤的麻痒。
古月宜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愣愣地点头。
下一秒,他温热的左手食指和大拇指极其轻柔地撑开了她的右眼眼皮,右手则稳稳地托住她的后脑勺,防止她后缩。他微微噘起唇,凑近她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往里吹气。
微凉的气流拂过敏感的角膜,带来一阵奇异的酥麻感。古月宜的眼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了几下,心底深处仿佛被一根极其柔软的羽毛轻轻撩拨,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混杂着悸动和慌乱的陌生感觉瞬间席卷了她。她下意识地想向后缩,脑袋却被他温热的掌心牢牢固定。情急之下,她抬起空闲的左手,象征性地揉了揉右眼,声音细若蚊呐,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好……好像已经出来了……”
看着她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甚至蔓延到脖颈的羞赧,陈森心中暗喜,像偷吃了整罐蜜糖的185大男孩。但面上,他依旧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声音淡淡的:“出来了?”
“嗯。”古月宜用力点头,声音软糯得不像话。
那声“嗯”像一片羽毛挠过陈森的心尖,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他像被烫到般迅速撤开扣在她后脑勺的手,直起腰,视线有些慌乱地移开,不敢再看那张红透的小脸,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早……早餐想吃什么?”
古月宜脸上的热度还未消退,低着头小声嘟囔:“都……都行。”
陈森不自然地又嘱咐了一遍让她好好敷眼睛,然后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踱步进了厨房。关上厨房门,他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了口气,抬手按了按自己同样有些发烫的耳朵。厨房成了他此刻平复心跳的避难所。
听着厨房里传来“哒哒哒”轻快而富有节奏的切菜声,冰敷的凉意似乎也缓解了心里的慌乱。古月宜放下水瓶,悄悄推开厨房门走了进去。
“小胖哥,需要帮忙吗?”她探头问道。
陈森停下切胡萝卜丝的动作,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依旧微肿但似乎好了一些的眼睛上:“怎么不敷了?”
“冷……”古月宜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住了,眉尖不自觉地蹙起,有些懊恼——这语气怎么像在撒娇?
陈森看着她这副又委屈又懊恼的可爱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句“知道冷你还哭”几乎要冲口而出,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话锋一转,变成了:“知道冷,还不……好好睡觉?”他差点咬到舌头。
古月宜目光飘忽,假装打量起厨房里锃亮的厨具,生硬地岔开话题:“那个……一会儿吃什么呀?”
陈森看着她眼白里尚未褪去的红血丝,心底泛起细细密密的疼惜。“胡萝卜瘦肉粥。”他答道,声音不自觉地又放柔了几分。他记得胡萝卜对眼睛好。
古月宜没再说话,静静地站在陈森旁边,看着他专注地剁着肉末。灶上的小砂锅里,米粥正咕噜咕噜地冒着细密的小泡,散发出温暖的米香。晨光清浅,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进来,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色,厨房里弥漫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宁静。
温馨的早餐时光结束,战场转移到了水槽边。两人为了谁洗碗争执起来,挤在狭窄的水槽旁抢那唯一的一副橡胶手套。
“你做饭了,我来洗!”古月宜扯着手套的一端,态度坚决。
“水冷,我来!”陈森也毫不退让,牢牢抓着另一端。
“我来!”
“我来!”
争执间,古月宜情急之下,侧身用臀部轻轻撞了陈森一下,试图把他挤开。奈何两人身高体重悬殊,陈森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点亲昵意味的小动作,让两人同时僵住了。
撕扯的动作瞬间停滞。陈森只觉得被她撞到的大腿处像过电般麻了一下,心跳骤然加速,一股隐秘的、巨大的喜悦从心底炸开。古月宜也懵了,保持着那个姿势,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古月宜率先反应过来,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套,慌乱地后退一步,双手无措地抬起又放下,脸上再次飞起红霞,声音尴尬得几乎要钻到地缝里:“那……那你洗吧!”
陈森还握着那只手套,愣在原地,机械地点点头:“嗯。”
古月宜逃也似的冲回客厅,一屁股陷进沙发里,眼睛死死盯着电视屏幕。昨晚明明看得很入迷,现在却一点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水槽边那尴尬又暧昧的一幕。
厨房里,陈森低头看着手里孤零零的手套,半晌,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低低地、带着无限愉悦地自言自语:“这是……又害羞了?”他忍不住转头,目光穿过客厅,深深凝望着那个蜷在沙发里假装镇定的身影,薄唇紧紧抿着,笑意却从眼底满溢出来,像个终于得到心爱糖果的傻孩子。
等他慢悠悠地洗好碗,擦干手走出厨房时,古月宜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到电视剧情里了。他放轻脚步,坐到沙发的另一端,安静地陪她看。
一集结束,片尾曲响起,屏幕短暂地跳转到选择界面。古月宜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一转头,猛然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你什么时候坐在这的?!”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陈森很实诚地回答:“男主表白的时候。”
男主表白的时候?!那不就是紧接着上演超长缠绵吻戏的关键时刻吗?????“啊啊啊啊啊……”古月宜内心无数个小人疯狂尖叫,刚刚降温的脸颊瞬间又红得能滴出血来。
大脑一片混乱,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结果脱口而出:“挺……挺好看的吧?”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问的是什么鬼问题?!
陈森看着她窘迫得快冒烟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古月宜的表情彻底僵在脸上。所以……他们俩这是在……讨论男女主的吻戏好不好看?!这比刚才更尴尬一百倍!
就在古月宜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尴尬的空气窒息时,陈森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主角长得都挺好看的。”
古月宜如蒙大赦,长长松了口气,赶紧顺着台阶下,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演员八卦,试图把话题拉回安全区:“对对对,女主是新晋小花,最近资源可好了,听说她……”
两人又窝在沙发里看了好几集。古月宜整个上午都看得提心吊胆,每次镜头拉近或背景音乐变得缠绵,她就紧张得手心冒汗,生怕再出现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
中午做饭时,古月宜实在不好意思再当甩手掌柜,主动关掉电视溜进厨房帮忙。陈森给她安排了最安全的活儿——洗菜。于是,她洗完菜就无事可做,只能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陈森在灶台前忙碌。
他翻炒的动作干净利落,暖黄的灯光下,他专注的侧脸轮廓分明,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专注的神情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古月宜看着看着,竟不知不觉入了神。
“帮我拿个碗过来。”陈森转过身,很自然地向她伸出手,却捕捉到她正望着自己发呆的眼神。
“哦哦!好!”古月宜猛地回神,脸一热,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碗柜里拿出一个碗递过去。
看着她略显慌乱的动作和微红的脸颊,陈森心中一阵窃喜,像喝了气泡水般滋滋地冒着甜意。
吃饭时,为了避免水槽边的“争夺战”重演,古月宜主动提出了“家务分工协议”:谁做饭,另一个人就洗碗。
陈森看出她不想占便宜的心思,从善如流地点头同意。
午饭后,古月宜和李嘉远在微信上闲聊了几句。
李嘉远:【老子先去午休了,下午还得当牛做马。[裂开][裂开]】
古月宜:【快去吧,打工人。[拥抱][拥抱]】
陈森则抱着笔记本电脑在餐桌上处理工作,没有进书房。他时不时拿着手机走到阳台打电话,隔着玻璃门,古月宜能隐约听到他压低的、严厉的声音,像是在训斥电话那头的人。
古月宜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工作,只觉得他真的好忙,气场也强大得让人不敢靠近。做他的下属,压力一定很大吧?她默默想着,把电视音量调得很小很小。看了一会儿,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关掉电视,轻手轻脚地溜回客房补觉。
这一觉睡得昏沉,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睡得太久,脑袋昏昏沉沉,像塞了一团棉花。她坐在床上,眼神放空地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慢慢找回神志。
“叮咚”、“叮咚”……连续几声微信提示音响起。古月宜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母亲刘美英发来的好几条长长的语音信息。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眼底掠过一丝烦躁和抗拒,手指点开语音转文字的功能。
一行行冰冷的文字在屏幕上跳出来,内容无非是弟弟婚礼的琐碎安排和再次强调彩礼钱的缺口。那些字眼像细小的针,扎进她心里,带来熟悉的沉闷和窒息感。她烦躁地关掉手机,扔到一边。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际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
古月宜独自倚在阳台冰凉的金属护栏前,目光没有焦距地投向远处那片被晚霞点燃的海面,神情落寞得像一只迷失的孤鸟。
陈森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阳台,安静地站在她身边不远处。
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吹拂。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许久,古月宜忽然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像被风吹散的羽毛:“小胖哥……你想结婚吗?”
陈森浑身猛地一僵,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沉默了好几秒,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她被霞光勾勒的侧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和紧张:“和……和谁?”
古月宜依旧望着遥远的海平线,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声音缥缈而疏离:“别人。”
“不想。”陈森几乎是立刻回答,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古月宜这才转过头,目光与他相接,带着一丝不解和探究:“为什么?”
陈森定定地看着她。落日熔金般的余晖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他清晰地看到了那片绚烂的晚霞,也看到了霞光深处无法掩藏的、浓得化不开的忧伤。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别开视线,望向那片燃烧的天空,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声音带着点刻意的洒脱:“这还能有什么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呗。” 他顿了顿,反问道:“那你呢?”
“什么?”古月宜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想结婚吗?”陈森转过头,目光重新锁住她,问得无比认真,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寻。
“不想!”古月宜的回答同样迅速而干脆,几乎是不假思索。
“为什么?”陈森追问,目光紧紧锁着她。
“不知道……”古月宜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迷茫和……恐惧。“害怕吧。” 她轻声说,这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重如千钧。
两人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海风呜咽着掠过阳台,吹动古月宜柔软的发丝和紫色裙摆。霞光渐渐褪去绚烂,暮色四合,海风带来的凉意更甚。
古月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抬起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的肩膀。
“进去吧。”陈森低沉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
古月宜低低地“嗯”了一声,转身跟着他离开了这片被暮色和心事笼罩的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