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双子》今日份快乐因子

9、第九章

　　两日后，京都经了一场暴风雨，院里花草吹折，那株盈盈澜澜的花树，也被迫提早谢尽，枝条横遭折断，花穗秃驳，花瓣伤颓，凄艳异常，好不可怜。

　　确如茜所说，蓝紫色花瀑那般绮丽的景色，今夏是再见不到了。

　　风雨过后已是次日清晨，怜子和药子忙着侍弄各色名贵花草，整理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五条宅形貌古朴，坐落于青绿山间，占地面积广阔，园林融入禅宗深邃的意境，点缀树木、湖泊、砾石、龙门瀑、绿坪与石岗，景观师法自然。主院原也是清幽静雅的枯山水庭园，只是茜嫌那样的景色不妙，不如遍植花木，四时皆有四时之景，更有趣味。

　　怜子只是喜爱庭园里花草繁茂，十分热闹，茜却自有一套理论，“花开花落，春去秋来，各自有时，才是伦常。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她幼时便格外安静、聪慧，不似一般孩童那般爱娇、天真烂漫，而是像个大人一样。

　　如今，望着鲜花零落成泥的凄迷，怜子又想到了茜在两日前说过的话，当时过于悲观，显得不祥，现下却十分应景，这令她怀疑茜是不是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她有心想要提及一下，以解困惑，但想到现在说此话也只是徒增伤感，故而闭口不言。

　　院子里的紫藤花树是五条悟特别喜欢的，可等他周末回来，早已不复盛景，只能望花兴叹。

　　“嘛~”他收起手机，“本来还想拍给杰他们看的，看来只能等下次了”

　　他站在廊下，头稍稍仰起，看那棵巨大的花树，穿着纯黑色的制服，漩涡纽扣，个子似乎又高了些，熟悉的苍天之瞳隐匿在浓黑墨镜下，侧影看去竟带着一股陌生感。

　　可等他回过头，抬手，熟悉地笑起来，眉目之外的鲜活样，立刻又消弭了一切。

　　“茜！”

　　茜微微笑起来。

　　正是盛春的时刻，庭院中栽种的樱开得纷纷扬扬，枝上层叠着云霞一般的粉白花瓣。一阵风来，便有如雨似的落英摇落在地。

　　茜的脚步一贯很轻，穿着白袜的脚落在走廊上几乎无声，唯有丝绸的下摆会掠出轻盈的片响。看清了他方才的动作，“哥哥是想要拍照吗？可惜今年没有好的景色了呢。”

　　她走到五条悟身边，同他一起看园子里的景色，柔顺银亮的长发由丝带柔柔地束在脑后，搭在绘有流水与花菖蒲的深紫色袿衣上，每走一步，便如花瓣绽开般柔美地拖曳在身后。

　　五条悟不是很在意，“那就再等明年花开好了，总有机会的。”

　　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向茜示意，茜搭上去，与少年人相比，女孩的手实在娇小柔软，如她纤薄的身影一样，仿佛能被风轻易吹折，五条悟握紧了，牵着她慢慢往后院的池塘边走，那里种了很多春花，还有好景色。

　　茜道：“如果没有那场风雨就好了。哥哥很想把自己喜欢的景色分享给别人吧。”

　　五条悟相当骄傲，“没有看到才是他们的损失。”

　　“看起来哥哥在外面交到了相当好的朋友。”

　　从“那个家伙不值一提”、到“怪刘海”、到“杰还算不错啦”，再到“是老子的搭档”，五条悟对名为“夏油杰”的少年态度，正在一点一点改变着。

　　“朋友”这个词显然超出了五条悟的理解范围，他咀嚼两下，没有否认，而是翘起唇角，勉勉强强的样子，“朋友……嗯，也算吧。”

　　“不过杰不一样，杰是挚友啦！”

　　茜抿唇笑了，驻步在植有莲花的池塘边的石板之上，凝望着水中的倒影，能读懂笑意的假面下，那油然而生的惘然。

　　接下来的话，都是五条悟在说。离开京都后，每天每天，他都有汲取新的知识，都和往日有所不同，他聊起最新的漫画动漫、电影游戏，聊起他在新宿涩谷遇到的有趣好玩的店铺，聊起杰和硝子说的令人发笑的话，聊起他在他们口中“没有常识”的表现。

　　他对世界的看法发生了改变，开始觉得它有趣，值得喜欢。

　　这些东西，他都记着，记下来要讲给茜听。

　　上街买东西，他都会买两份，用这种刻意的方式提醒自己永远不要抛下妹妹。

　　可是，他再怎么费尽口舌，茜都没有半点实感。

　　她无法去想象自己不曾见过、不曾感受过的东西。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外面的人，同五条宅里的，也没什么两样。这座宅邸就是一个缩小的世界，里面有各色各样的人，有忠诚的人、正直的人、勇敢的人，也有自私的人、狡诈的人、胆怯的人，更有不择手段，但一心为了家族谋划的人

　　这些人有不同的才能、任务，占据不同的职位，共同维持这个庞大古老家族的运转，社会，也同样如此。

　　她用这个观点去判断总监会，没有出错；咒术界，也大差不离。

　　但五条家没有告诉过茜，这个世界可以丰富多彩，不曾告诉她，原来神子，在普通人之间，也可以和他们没什么两样——

　　可是神子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呢？

　　为什么哥哥要去迁就和拯救普通人？!

　　五条悟感到了迷惑，他从夏油杰那边听到的正论，弱者生存，强者要拯救和帮扶弱者，同他先前的理解完全不一样，五条家告诉他，他未来要担起家族的责任，他注定站在咒术界的顶点，弱者没有申辩的权力；茜则是一直很支持他，告诉他，只要任性地做他想做的事。

　　五条悟不把家族放在眼里，但很相信茜。

　　“茜，杰他这个人真的很奇怪，你说对不对？他居然全心全意信奉他那套正论，不求回报做事，怎么会有他那样的人？简直古板的像个老头子。”

　　他是认真在抱怨，但是茜知道，不感兴趣的事，五条悟从不放多想。

　　他能在自己面前提出来，正说明，他已经在思考了。

　　他被别人影响了。

　　他会被“正论”所束缚。

　　华服下的手攥紧了，茜感到有什么正在超出她的掌控，令她无法忍受。

　　但她脸上还是一派淡然清雅的笑意，她的声线不似发肤性情那般冰雪凉薄，而是如暖春般软和甜柔，樱粉色的唇角天然带笑，纯洁无暇，“哥哥为什么要去考虑别人怎么看呢？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背负着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就像万道枷锁束缚在身上，不会很累吗？”

　　她被拉住的手轻轻摇晃，撒娇道，“我不希望哥哥变成那个样子。”

　　“肯定不会啊茜！”五条悟斩钉截铁，“我最讨厌束缚了。”

　　“那就太好了。”茜于是笑容更真心了些，垂首看着水面，细细软软的长睫毛触碰在一起，她声音轻轻的，“毕竟人类啊，是没有资格和能力去承担另一个同类的命运的。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