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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天命 ...

  •   自平南王起兵之后,其威势更增,天下豪强纷纷押宝,不少趋炎附势之人前往荆州投靠,而冀州情形却不容乐观。
      先是定北侯裴踱多年征战身体每况日下,卧床不起,留下冀州这一大摊子事情。
      永安三年隆冬,在中原腹地的百姓预备好好过一个春节的时候,回纥未曾宣战,便领十万兵将逼近冀州边境并州。
      定北侯决定领兵亲征,他病体一直不曾大愈,所有人都劝他保重身体,在后方调度即可。
      但他以侯爷和裴家家主身份坚持,连裴曜自请去并州与回纥应战,也被定北侯强势驳回,无人再敢劝他。
      定北侯拍板决定,他带兵与回纥作战,而裴曜最终被召回定北侯府,恢复一切职务,并从定北侯手中接过调令军队的虎符,命裴曜留守范阳,于冀州、兖州、青州调度。

      梁地已然混乱不堪,平南王的趁机占据了不少地盘,下一步怕是要从梁地入洛阳了。
      从前在定北侯议事的文华阁如今转移到了裴曜的松雪堂,这间屋子并没有太宽敞,但重新收拾过,不重要的物件全都挪走了,此时屋子里坐了十几个人,裴曜居上首,长发整齐束入发冠,一身黑色宽袍正襟危坐,气度从容而又坚定。“依诸位看来,洛阳当救还是不当救。”
      王相又岂会是任人宰割的,他如今放下身段与冀州求和,派出的正是顾二老爷,说来可笑,若是平南王刚一入洛阳,平南王妃与世子就是祭旗之人了。
      如今这原本敌对的几方,诡异地达成了一种平衡。
      其中一名谋士开口,“平南王精兵十万,一路势如破竹,先是攻下梁州,有所供给。又以清君侧,除佞臣为由,声势浩荡,我们若出兵南下,兵马必然疲惫,直接对上平南王的兵马,怕是不讨好,还容易损害冀州利益。”
      “话虽如此,但平南王当真占据了洛阳,挟持天子,以正统名义向冀州发号施令,是从还是不从。”
      “他娘的,他有没有命打下洛阳还难说呢,就考虑听不听他的了,如今是考虑听不听王邑的?咱们当务之急是守住并州,与回纥一战必胜。”这是裴曜手下第一猛将罗锐,是个力能扛鼎的将军,奈何定北侯不让裴曜去打仗。
      话虽然糙,理不糙啊,“还得看看朝廷开的价码如何了,”邓通向来是最实际的人。
      “孟家此举于道义不合,明面上是兴的正义之师,实则趁机攻占城池。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自古以来谋天下只有成败一说,何来道义?”邓通反驳。毕竟他的大郎君才抢占了青州,正义之师这话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冀北还是别吭声为好。
      “王家若能称帝怕是早就称了,何必等到今时大乱。为的是什么?道义,至少是天下人口中的道义。平南王此时攻占洛阳并非上策。况且如今朝廷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若我是朝廷一党,此时尚有运筹的机会。”卢安永远都出人意料。
      “朝廷还有招?”卫修惊讶。
      “是的。朝廷此时还可向平南王求和,允其南朝正统的地位。使其成为冀州的大患。孟世子不还扣在洛阳吗,笼络住这位世子,扶持其与孟三郎争权,再与我冀州联盟,便可制衡住平南王,至少不敢再轻易北上。”
      卢安三言两语陈其要害,退敌良策示于人前,众人这才明白朝廷派人钱来的目的,原来不是真正求救,不过是缓和关系,威慑平南王。
      乖乖,怪不得武将都干不过这帮文人呢,心眼子也太多了。比邓通还可怕啊,卫修仔细思索从前对这位谋士的不得体之处,得找个机会好好解释一番才是。
      裴曜赞同卢安的观点,“江南的飞鹰两月前便呈报了密信,查探到平南王在暗中准备冕服及修建逾制的宫殿的木材,依先生推断,再加上朝廷若背水一战拖住平南王,开春长江化冻则平南王危矣,此战平南王定会退兵,以称帝为重。”
      那么朝廷这边就可以先周旋过去。
      裴曜接着安排,“邓通负责密切盯着朝廷与平南王府的动静,此次朝廷来人,由你和我负责会见,商讨后续事宜。卢先生全力协助侯爷后方所需,我让何越跟着你,回纥的情况他清楚。卫修,青州就交给你和程林了,务必守住,谢家一举一动都要禀报。”
      “属下等领命。”

      此刻的雁门关内是裴家大军,关外是回纥军队,裴家要守关,回纥要攻克,双方直面交战,每一次利刃划过,都有鲜血喷洒,地上倒下无数密密麻麻死去的士兵,几场大战过后,冀州军退敌十里,算是小捷。
      夜幕降临的中军大帐却围满了定北侯的心腹之人,裴章、杨仪还有定北侯手下大将曾尧、郭刚围坐在定北侯身边,后头的几人也是追随裴家多年的忠义之人,其中一人乃是定北侯原配妻子的族兄卫充。
      在场所有人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勇士,但独独此刻,所有人都红了眼眶。安静得只有定北侯急促的喘息声,
      杨仪亲手执笔,裴踱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自奉先祖之遗命以来,夙兴夜寐,凡军国重物,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怠,不敢自逸。今天命已定,政务皆启如晦决之。”
      杨仪落笔而书,那张早就准备好的羊皮布帛上印了两枚印章,一枚是定北侯处理政务的用章,一枚是定北侯的私章。
      而此时那枚私章不在并州军营,定北侯将冀州大权交给裴曜之时一并将移交私章了。当时就有人看出不对劲,毕竟裴曜也可用自己的章,但直到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才知道定北侯早就留了后手。
      杨仪忍住颤抖的双手,他亦是字字忍泪。
      裴踱于弥留之际仍然展现了一位主君的气度,“有劳诸位了,替我冀北立下赫赫功劳……如晦还年轻,成就大业何其艰难,日后这冀州的担子就交给诸位了,裴踱拜谢。”
      他将裴章的手紧紧握着,这是他最后能给裴章的。“中天摧兮力不济……”定北侯于神志混沌之际说了生命力最后一句话。
      裴章泪水夺眶而出,大哭不已,“阿爹,阿爹。”
      杨仪将他的喊声捂住,“不许哭,”他转身面朝在场的众人,目光凌厉,“传我的令,侯爷薨逝一事保密,今日在场所有人泄露此消息以叛军处置,立斩不赦。卫将军,监察此事就交给你了,务必不让消息传出去。”
      卫充整理了情绪,镇定抱拳,“末将领命。”
      杨仪多年威望,再加上与回纥之战正是关键时刻,在场大多数人多是定北侯与杨仪的亲信,自然都应下。
      杨仪知道时机不等人,“曾尧、郭刚留下,其余人各自回营帐。”
      其余人一走,郭刚目光直截了当的落在裴踱所立的遗命上,暗示之意实在明显。
      几人互视一眼,顾昭朝门帐走去,确定外头都是自己的亲兵,略一点头,内帐里的几人才开始小声商议。
      曾尧军中资历最老,若是裴章掌定北侯之位,日后少不得倚靠曾家。而裴曜就不同了,他本人就是少年征战,有勇有谋,麾下将士也是人才济济,若他真当了定北侯,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就该退位了。
      不过他到底不是闷头青,眸光微闪,“老黄呢?”他说的是裴踱身边最得用的管事黄忠,黄忠这么多年都是寸步不离定北侯身边的,不可能这个关键时候不在。
      郭刚明白过来,“这些日子都是他亲自负责义父的吃食与药材,很少见他,我派人去找他。”不必想,黄忠若是不见了,那必定就是回范阳报信了。
      裴章从悲痛之中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转身,“你们要做什么?”
      杨仪威压更甚,“你若是不想被裴大郎君杀了,就闭嘴。”
      裴章刚经历至亲之人离世,心神俱伤,而他的岳父当着阿爹的遗体就已经开始在谋划背主了,也对,阿爹都走了。
      这个关头容不得一点差错,郭刚当即就派人去拦黄忠,此时他又想到一事,“还得找个刻章的高手,私印需要作假。”定北侯处理政务习惯按轻重缓急分类,凡是乙等以上的公务都要盖公、私两个印章。
      杨仪点头,“回纥之战只能胜,不能败。”在座之人都清楚若此战胜利,那么这十万大军都会拥护裴章,这定北侯之位裴曜不让也得让。若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杨仪拾起那张羊皮纸折好收入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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