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计》情浓不能历久

75、移情

　　二人朝夕相处虽不像之前一般剑拔弩张，但顾昭清楚自己就是被他幽禁于此，连二门都出不去。
　　裴珍来了几次都被挡了回去，她也甚为光火，也不讲究什么贵女仪态，直接在大门外扯开了嗓子叫唤，三进的院子自然比不得侯府那般，是以顾昭听到声音就向门外赶去。
　　岂料在半路被裴曜截住，他声音冷厉，“人都死光了？连一个女子也拦不住，让人将裴珍送回去，不要在此大吼大叫。”
　　他如今被卸了所有差使，除了自己的一支骑兵不听他人号令之外，当真是裴大郎君最落魄的时光了。
　　可是在她面前威风是一点也没少啊，顾昭觉得自己更落魄，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放柔了声音，“珍儿定是担忧我，才想见我的，你放她进来吧，我们说会儿话，也让她放心。”
　　裴曜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不动声色的裴曜啊，一不高兴就要甩脸子的，顾昭拉住他的袖子摇晃，“求你了。”
　　裴曜就不该去看那双水灵灵的眸子，终究还是心软，“半个时辰后让她走。”
　　顾昭雀跃，径直往门口去迎她，裴珍见她招手几下跑到她身边，上下打量了好几圈，又哭又笑的，顾昭替她擦泪，“我现在好好的，你别担心，我们进屋说话。”
　　顾昭一路将她挽住，“你怎么找过来的，姨母可还好？”
　　“是阿娘让人跟着大哥的人，我才找到这里的，我阿娘被祖母罚了禁闭，如今她自己屋子都出不了，阿娘让我跟你说，她对不住你。”
　　顾昭却日渐坦然，她终是明白了，至亲之间总也逃不过私欲的，她不会再为此感到痛苦迷茫。
　　过错不在她，除了高家，她问心无愧。人生一世，大梦三千，她只需活得畅快就是了。
　　想想当初，她还羡慕魏国夫人，有权势有银钱有自由身，如今她嫁过一回了，再嫁由自己，她也算实现了目标。
　　“我知道姨母的担忧，如今这样的局面不是谁能控制的，我谁也不怪了。只是我尚且有一事相求，珍儿帮我传个话吧。”
　　顾昭起身打量了窗户与门边并无人看守，她附在裴珍耳边将姨娘与弟弟的事情说了，“请姨母护住他们。”
　　她不想破坏裴珍心中的净土的，但是文姨娘和三弟也是她心里的执念，她务必要确保他们的安全，倘若有一日她能逃出这些漩涡之中亦或是死在漩涡之中，只要得知他们安全的，顾昭就能安心了。
　　裴珍好似明白过来她为何要嫁去青州了，她在裴家千娇万宠长大，知道这世间阴谋诡计不少，但是当得知这件事事的确是裴家所为，并且是她最敬爱的阿爹亲手操纵，裴珍还是愣住了。
　　她喉咙哽得发痛，“阿昭姐姐，这件事情是我们裴家的不是，我会做到的。”
　　此刻那个小小少女终究还是开始担当这些复杂的事情了。
　　裴家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好多事情，大哥占据青州，阿爹生了好大的气，一病不起，又将大哥卸职，被褫夺了的差事几乎都是由四哥接掌，若说从前裴珍在范阳地位独一无二，近来却比从前更甚。
　　裴珍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差距，她并没有为此感到欢呼，反而越发心惊，她隐隐觉得从前与大哥之间的疏离如今正在成为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
　　此消彼长，裴暄接掌政务，有杨仪倾囊以授，定北侯亲自助阵，诸事顺遂，但还是忙得晕头转向，更别提还有数不清的酒宴，争相巴结这位四郎君。
　　裴章烦不胜烦，谢绝一切宴饮，一心扑在政事上头。
　　然而定北侯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林氏又被祖母禁足，任谁求情都被驳了回来。
　　裴章无法，只得同意定北侯让他与杨成君尽快成亲的要求，只有这样祖母才会将没有禁足期限的林氏放出，毕竟裴四郎君成婚，当家主母不出来操持，这样丢脸的事情裴家再也禁不起了。
　　果然，裴老夫人当即便点头答应了，日子就定在十一月中旬，裴府也的确需要一场喜事来冲一冲。
　　婚事办得简单，裴曜以自己是裴家罪人的借口并未出席这场婚宴，自此冀州都传裴家兄弟失和，世子之位竞争激烈。
　　此时那个自称是罪人的人，逍遥地靠坐在躺椅上，怀中搂着正在看书的顾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喂她一瓣橘子，“策砚成婚，你可有要送的，我一并让程松送过去。”
　　顾昭随手取下腰间的玉坠，“就这个吧。”
　　“你这送玉佩的习惯是一点也没改啊，”颇有些咬牙启齿。
　　顾昭淡定地翻了一页书，“我嫁妆都运到青州去了，都是你的人看着的，我哪里有别的东西送啊？”
　　裴曜将玉坠揣入袖口，“我来安排吧。总不至于让顾娘子没有趁手的物件送。”
　　她昨日刚说了自己身无长物，第二日裴曜午间进屋便递给她一支玉簪，整体造型古朴，簪头刻着一朵将开未开的玉兰，花心一点黄蕊，是玉本身带的颜色，被巧妙利用起来，整支簪子便有了灵气。
　　顾昭随手接过搁在妆台，点评了一句，“雅致但不名贵。”
　　裴曜轻笑，顾昭的嫁妆他看过了，确实琳琅满目又名贵，“好，下次送你贵重的。”
　　自成亲以来，杨成君恪守新妇职责，每日安排服饰和膳食，可惜这小半个月来没有等到过一次裴晏回来用膳。
　　午膳便也罢了，她不是要耽误男人上进的性子，这晚膳一顿都没一起用过。不到三更从不回来歇息，大多时候就在书房睡，杨成君今日是一定要等到他回来的。
　　她的贴身丫环柔声劝她，杨成君打定了主意哪会更改。
　　果不其然，又是半夜，且这人灯笼径直往小书房的方向过去。杨成君站在门口唤了一声夫君，在寂静的夜晚尤其凄凉。
　　裴晏将手里的灯笼递给身后的小厮，犹豫了一瞬，向杨成君走过来，“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我在等你，进屋吧。”她伸手去牵裴晏的手，她手心温热的触感让裴暄有些不适，他想往外抽，不想却被杨成君紧紧握住。
　　杨成君进屋后就很是自然地替他更衣解带，“我服侍夫君洗浴吧，”她垂下眼帘。
　　“不不不，我洗过了。”裴章慌忙躲避。
　　杨成君哦了一声，“那我们歇息吧。”
　　裴晏脸色飘红，结巴着，“我，我自己来。”
　　她点点头，放开了他，转而自己开始解衣躺到了里侧，“原本我该睡在外头的，但夫君要早起，就睡在外边吧。”
　　“好。”
　　杨成君一直往外挪，裴章便一直靠着床边的位置，直到快要掉下去时，才没有再动。
　　她伸手揽住裴晏腰身，裴晏一惊，“你做什么，”他一把握住那双不安分的手，很是柔滑，汗水在他额角鬓发处渗出。
　　“自然是做之前未做的事情啊，我们是夫妻啊。”杨成君被他冷落，害羞终究被她压下。
　　“表姐，我，我今日很累了。”
　　杨成君耐心告罄，撒手坐起身子，冷哼一声，“如何累了，怕是心里装着别人才累吧。”她心里还憋着火气呢。
　　裴章听不得这话，“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她顾昭哪里比我好了，让你们一个二个念念不忘的，即使成了亲你也要这么冷落我。”
　　“是我还不想成亲，与别的人有什么关系，你少攀扯她。”
　　“她，你连她名字都不敢提起吧。”
　　“我记得你从前温柔知礼，如今可不与从前相似。”裴章虽自来温和，但也是大家公子，哪里被人当面这般胡闹过，一时间脾气也上来了。“你不必说我了，你不也是有心仪之人，难不成这么快就移情了？”
　　杨成君引出话题，就在这里等着他呢。“是，我承认我从前心悦大表哥，也想做裴家冢妇，但我行事光明磊落，从无算计之举吧。我追求过自己心中所求，我问心无愧。后来舅父指婚，我也清楚知道了大表哥并不喜欢我，我便洒脱放手，成全他与顾昭。也是为了尊重我未来的丈夫，而你呢，口口声声爱她，你又做了什么，让她陷入这般难堪的局面。你是当真爱她还是只是爱自己心中的那份执念。”
　　深夜里，二人动静这般大，
　　杨成君太知道裴章的性情了，“若我是你，我装也要装出夫妻和顺的样子，这样你从前带来的那些流言蜚语方可消散。她如今背负的骂名还不够吗？裴家兄弟相争一女，被迫远嫁，却被裴家灭了夫君满门。”
　　“够了，不要再说了。”裴章只觉得杨成君刻意羞辱，连他都不愿听的话，若是顾昭该有多难受。
　　“怎么，生气了便想逃避？不许走，你即使不爱我，也要歇在我这里。”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杨成君不管他如何想，二人从来都是有礼有节的，这一时转变为夫妻她理解裴晏不能接受，但是不破不立，至少现在他开始注意到她的不同，今日就到这里吧。
　　杨成君能屈能伸，转而又温柔了些，“我嫁给你，就想与你白头到老好好过日子的，你不要冷落我好不好。”
　　裴晏招架不住这样的目光，侧身躺下不敢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