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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家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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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安与邓通携了裴曜一众谋臣属将在范阳城外迎接裴曜,原本就延迟了一日的时间,他们早早出发等在范阳城外的折柳亭。
原想着在路上走了三日,肯定一早变会到,结果久等不至,就在焦急之中,有人眼尖瞧见了领头的人马。
裴曜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向着折柳亭靠近,他记得自己吩咐过,此时需低调,不能兴师动众,结果那边亭子已然是乌泱泱一片人。
“程松,你怎么传话的?”裴曜不悦。
程松支支吾吾,“我传了的,这些人怎地不听招呼呢,不是出发前还百般阻挠,这打了胜仗就来恭贺啦。
眼看着一众人上前俯身行礼,“属下等拜见主君。”
裴曜跳下马,将邓通卢安通通扶起,“多谢诸位前来迎接,此次青州已属我掌中之物,幸不辱命。”
裴曜俯身一揖,“还请诸位先行分头离去,否则侯爷追究起来,我又是罪加一等了。”
邓通尴尬地笑,他是跟裴曜一起受罚过的,知道定北侯的手段,“属下知道不妥,奈何诸位同僚实在是兴奋,咱们这就撤退。”
临转身之际凑到裴曜跟前,“大郎君,侯爷震怒,不如先避避风头吧。”从前是几个糙爷们受罚也就扛着了,如今可多了一个顾娘子要保护啊,邓通看了眼后头的那辆马车。
裴曜摇头,“躲不过的,不若就坦然面对吧,他朝邓通使了个眼色,二人多年的默契,邓通当即表示现在就回去搬救兵。
文华阁是林氏甚少踏足的地方,本就是处理政务的地方,平常就有十分严肃阿气场,今日更是充满了肃穆之气,但今日她来了且不打算走。这裴曜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裴踱以为她是要劝住父子二人,“放心吧,我会尽量克制的,你回自己院子里去。”
林氏非得要等到裴曜不可,从前他眼中便丝毫没有她这个继母,如今又攻下青州,林氏的话他更不会听了。她要趁这个机会问问他,以后怎么安置顾昭。“我不走,我要等昭昭回来,我对不住她。”
定北侯自己都头疼得不得了,此时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宽慰林氏了,遂默认了她在场,“只要你不怕那个孽障以为你也是来问罪的,随你吧。”
裴曜现在的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大,榻先是执意将顾昭送回了梅园,让程林看守,不许顾昭出去,也不许任何人进去,所有人要来带走顾昭,格杀勿论。
程林亦是郑重领命,“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
定北侯的怒气在一点一点过去的时间里达到了顶峰,终于在太阳还没完全落下去的时候,裴曜一步一步踏入。
刀锋般凌厉的面容让裴踱有一瞬的怔愣,自己的长子已经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成年男子,也可是将天都捅出窟窿眼你的混世魔王。
“跪下。”定北侯中气十足的大喝一声。
裴曜嘴角微勾,双膝跪地,但眼神坚定静静望着定北侯夫妇。
“你可知错?”裴踱咬着后槽牙问了这一句。
裴曜与他四目相对,并不言语,但眼里毫无退缩之意,他显然是不知错的。
定北侯起身走至裴曜跟前,“不知是吗?你以为自己取下青州,立了汗马功劳是吗?我告诉你,裴家在天下人眼里失了信义。以后能臣武将谁敢择裴家为主?顾昭名声丢到了全天下,她以何面目示人,日后史书当中的红颜祸水四字她可能承受?这一切你担当得起吗?”
裴曜沉声反驳,“至于侯爷所说我给裴家带来的麻烦,侯爷既将这冀州军政大权交给杨仪与策砚,他们好不威风啊,既然享受到了这冀北的权势,自然也要为些麻烦事操心。至于顾昭,不是你们送到我跟前的么?问也不问我就要让她去联姻,我倒要看看谁敢骂她,那我就杀了谁。”
定北侯只觉得心口闷顿,微微喘不过气来,“我原以为你只是桀骜不驯,竟不想怨气如此重,行事狂悖,如何能做世子之位?”
裴曜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样,“摇尾乞怜得来的世子之位我不要也罢。你愿意给谁就给谁,侯爷不是要打么,动手吧。”他寒凉的目光扫过林氏,那一瞬,若非林氏无愧怕也要退缩了。
定北侯见他丝毫无改过之心,再不犹豫,“动手。”
然而令定北侯心惊不已的是,裴曜也许已经生出了冀州的反心。这个儿子自然是天纵英才,奈何一身反骨。他先占青州,若再夺徐州,自成一地霸主。
到时天下定能改姓为裴,只是裴家到底也一分为二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裴曜根本不按他既定的路一步步坐上世子之位,他要神挡杀神,铺就一条他想走的路。
林氏没等到顾昭与裴曜一同出现,父子反目的事情她这个继母是不适合再留在这里的。
但是眼见裴曜背上衣裳已然稀烂,连藤条上的沾满了血迹,他面色苍白,却不哼一声。
她很不忍心,还是出声求情,“侯爷,不能再打了。我知道侯爷是要给世人一个交代,但不是这样打法。”她也求过情了,其余的就让他裴曜自己担当吧。其实林氏知道自己当务之急最该做的是,充当和事佬,趁机让裴曜娶了顾昭,如此一来也算是笼络住了裴曜,但林氏心中说不出愤懑,她已经无法按照理智行事。
裴踱摆手让人停下,“我问你,你可知错?”
“我何错之有?”裴曜扬起脸笑开,扯得背脊上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痛。他却未退缩分毫,依旧傲骨铮铮。
“凡是我不要的你百般算计强加于我,凡是我想要的,你亲手将其摧毁,我倒是不知,天下会有这样的父亲?你只是想将我每一块骨头打碎,每一丝情绪消磨干净,再按照你的想法拼凑出一个无情无欲、没有软肋的裴曜,这样你才会恩赐般的将定北侯世子之位赏给我是么?”想让他摇尾乞怜做梦吧。
“那侯爷,你对策砚呢,又是怀着怎样的慈父心肠呢?你扶植他打压我,又是真的对他好吗?
二叔就是被祖父一手培养出来的,在军中威望过人,父亲感受如何?这定北侯的位置坐得平稳吗?
兄弟反目的戏码你亲自演过,也要让我们重蹈覆辙吗?还是你希望有朝一日裴策砚,死在我手里。”
他目光阴狠将这整个裴家几代人都提不得的逆鳞揭开,定北侯这一刻心中的情绪被颓唐取代,彷佛一下就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你,你这个逆子。”这连连反问均是裴府提不得的隐秘之事,定北侯到底低估了裴曜心中的戾气。
裴曜却不为所动,依旧口出狂言,他们都低估了裴曜这么多年心底压抑的暴戾,“我所作所为比起侯爷差的远了。”
裴踱颤抖着手指着裴曜,“给我狠狠地打。”
林氏心惊肉跳,想到当年裴家二房的灾祸,就好比今时今日的裴曜与策砚。她腿脚止不住的发软,若非手掌撑在桌角,怕是已经瘫软在地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替裴曜求情。
“住手,你是要将他打死,换个人来接手冀州基业吗?”裴老夫人杵着拐杖被人搀扶进来,厉声打断定北侯的吩咐。
老夫人慈爱地上前摸了摸裴曜苍白地脸,“如晦,可还挺得住。”
方才结结实实的快要一百来棍下去,裴曜又用尽力气发泄心中地积怨,此时体力被消耗殆尽,全凭意志支撑,“孙儿,无事。”
老夫人目光重重扫过林氏,“裴家出的情种还少吗,但只要我在一日,就不会允许如晦与策砚之间兄弟匿墙之事,也会让你坐稳裴府主母的位置,但你要是想谋夺世子之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儿媳绝无此心。”林氏扑通一声跪下,哽咽摇头,眼泪划过脸庞。
“有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有,你也得给我藏好了,”裴老夫人眼中精光闪烁。
“母亲,这是两回事。与阿清没有干系,她只是想与如晦亲近些,从未行差踏错过,母亲何至于说此重话。”裴踱一同跪下。
老夫人怒极反笑,“你们都无错,如晦又做错什么了?林氏,我且问你,你将顾昭送到冀州,是否存有让她坐世子夫人的意思?”
“母亲,儿媳,儿媳……”
“你回答是或不是。”裴老夫人冷眼问她。
“是。”
“你当年强逼如晦娶郭氏,如今又让顾昭嫁到青州,是否存有打压如晦之意?”裴老夫人手中拐杖直指裴踱。
“是。但也是让这逆子……”
她打断裴踱的下文,“即是如此,如晦有何错,分明是你们铸下大错,先种恶因,如今自然得恶果。恶人喊冤,叫真正冤屈的人喊什么呢,你们以父母之名强加给如晦的实在太多了。”
“大怒伤身,母亲不要气坏了身体。”裴踱跪在裴老夫人脚边,见她情绪激动,怕她身体不适。
裴老夫人转身吩咐外头侯立着的程松,“将你们大郎君抬回梧桐苑,速去请医士来。”
安排妥当后,方才让跪着的二人起身,“日后如晦与顾五娘婚事由不得你们任何人插手,若再有算计之举,我饶不过你们。”
林氏顾不得主母仪态,朝着裴曜身后大喊,“昭昭呢,她人在哪里?你将她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