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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聘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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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曜已经将整座青州占据,裴曜麾下的士兵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人值守,清理余下的青州士兵,这场大捷于裴曜来说是不世功勋的开头。
而这背后是无数青州将士的死亡,高达和其长子亦是死在这个夜晚,日后史书上或许会记录一笔或许会抹去一些人的痕迹,历史向来只认成王败寇的。
顾昭从满地倒下的尸首中穿过,这是她第一次对战争如此具象,从害怕到麻木,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她就适应了。
她被带到了不远的一个姓曹的詹事府上,裴曜让程松留下守住她,她瑟缩着捏紧自己的衣摆,那繁复的金丝红线如同裴曜梦里那般夺目,让人生厌,他抬手替顾昭将红色外袍脱下,扔得老远,便匆忙离开,一脚踩上那嫁衣。
天都捅了一块窟窿了,他自是要去善后的。
曹夫人战战兢兢地将她迎入主屋,“娘子安心住着,床褥被子都是换的干净的,有什么事情娘子只管吩咐,妾先告退了。”
顾昭点了点头,让屋里的侍女都退下,“我不喜人多,你们都出去吧,采薇和绿萼留下。”
那四名曹府的侍女垂着头退了出去。
顾昭枯坐了许久,今夜一轮下弦月弯弯的挂于天际,倒是格外明亮。夜凉如水,两个婢子蜷缩在火盆旁边,寸步不离的守着顾昭,静默无声,在无措与茫然之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这两日顾昭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于窗前观外头的树枝,偶尔有鸟儿觅食停落于枝头,她这就这样发呆。
又过了两日,裴曜才面带倦色来瞧了顾昭,他听程林禀报顾昭这两日一言不发,终究还是忍不住担心,这才特地赶来。顾昭已经发现了来人,但她丝毫没有反映,眼风都不曾扫过裴曜一眼。
她一身素衣端坐,万千青丝垂顺落在腰间,整个人再没有从前的生机,哪怕是从前的境遇,顾昭仍旧是坚毅的得体的,裴曜深恨顾昭颓丧,是呀,她执意嫁给高珂,而自己才是那个被她痛恨的恶人。
他缓步踱至顾昭跟前,想让她认清现实,“高珂不是跟你说什么永不相负吗,如何了,还不是跑得飞快,生怕你连累他。”
顾昭双睫轻轻颤抖,脆弱的像是这寒天当中的一支萤虫,她仍旧不发一言。
裴曜不喜欢被她冷落,尤其是为了别的男人,他大掌带了力道捏住顾昭的下巴,她被迫与他对视。顾昭因为疼痛眉心轻皱,她的嗓子像是被刀锋割过一般,
“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顾昭几欲崩溃。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嫁给高珂。”他温热的手掌轻抚过她惊惶的脸庞,顾昭只觉得可怕,身子颤抖,那个冷静持重的裴曜呢,“疯子,简直是疯子。”
“不然呢,你当我是端方温润的君子?守着天下人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不可为之,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我不做那是我不屑为之。”
她自然知道,裴曜冷静自持的皮囊下有多狂妄,但这件事情她真的承受不了结果,她并没有自信到觉得裴曜是为了她,“你不觉得这是弥天大祸吗,裴家与高家联姻,天下皆知,背弃盟约要承担怎样的代价你明白吗,高家其他人又有什么过错呢,你当真无愧吗?”
“世间诸多因果,若是细究,谁能说一句无愧?”顾昭心神俱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裴曜暴怒,他眼底红丝尽现,“你想躲开我,那你看看躲开了么?昭昭,你太天真了,青州本就是我囊中之物,任我取夺,只看我什么时候想要罢了。”
他甚至在笑,像是宠溺情人般的温柔,只是眼底的骄狂和肃杀之意像是要倾泻出来,在他脸上呈现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原来如此,原来他要取的是青州,他要在定北侯一系对青州下手之前将其囊入掌中。顾昭忍不住后退,颓然失措,直到被他铁臂一把揽入怀中,撞入他穿着坚硬铠甲的胸膛,她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颤栗,她只是这场以婚约之名献祭的祭品。
他就这样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甚至吻了她的耳垂,“你要乖一点,不要做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顾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的情绪太失控了,如晦,顾昭小声唤他,眼里的讨好再明显不过了,你先冷静一点,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说什么呢,我找你要谈一谈的时候,你是怎么对我说的,我们缘尽如此了,不必再说什么。怎么,今日你但是想跟我说话了。
他对过往倒是记得一清二楚,高家大祸,错误已经铸成,那就没有补救的法子了,顾昭唯一想做的便是尽力保全高珂。你将高珂放了吗?她被关在这里,一点消息也无,或许高珂已经死了。
裴曜冷笑一声,坐在她方才坐的位置上,你就这么在意他的死活?
顾昭再次陷入沉默,裴曜并没有太多时间给他消磨,与其看她脸色还不如处理公事。
待到了晚间有名唤作珍珠的婢女说是奉裴曜之命给顾昭端来安神药之时,顾昭怒极,一把推倒泼了一半在她身上,“滚。”
裴曜看着反锁了的木门,用一把匕首轻易撬开。他一步步朝着床边靠近,怕吵到顾昭,是在外头洗漱过的,身上还有微凉的水汽。
他躺下来抱住顾昭,轻轻吻住了她的脖子,顾昭也不再装睡。挤进了他的胸膛里,双手紧紧环抱着裴曜,这样他反倒不好动手动脚了。
她突然的亲昵,让裴曜心里的怒火平息了一丁点,“今天怎么这么乖。”
“我还可以更乖的,你想试试吗?”她语音沙哑,尾调上扬如同一支轻盈柔软的羽毛,在裴曜的心上拂动。
他哼笑着凑近那张红唇,“我想啊,但是我不喜欢你为了别的男人求我。”
顾昭双手抵在他胸口,脸色顿时转变,“那就算了,”说罢翻了个身,“我累了,我要睡了。”
裴曜被她气个半死,只是看到她眼圈下的青黑到底没有下一步动作,拉过被子替她盖在身上。
他自顾自开口,“咱们侯爷得知我出兵攻占了青州,派了好几拨人来押我回去呢。”
顾昭心说那也是你活该。不过顾昭也不愿踏入定北侯府,她想不到如此荒谬绝伦的事居然是裴家做出来的。
图谋青州,却哪她做了筏子,从此以后,她便是那个祸乱城池的妖女。可以想见,日后史书上寥寥一笔,她便是被唾弃的祸水。
可天地神明皆知啊,她行商事,也不过是为了多照应一些乱世之中的百姓流民,多替自己增加一点筹码。
但是,显然她只是一弱女子,左右不了时势,也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
就算她是有目的接近裴曜的,但她从未行过不义之事。如今却承受这样的恶果,何其不公道。
高家终会拱手让出手中的权力与地盘,但她希望她不是那个诱因。
但是,如今的裴曜不复从前的隐忍,他狂悖至极,公然出入顾昭寝房,她不敢再惹怒他,但也尽量不搭理他。
裴曜与属下兵马辖治青州多日,天下皆知,唯有徐州边界加强戒备,以防止裴曜趁机南下攻占徐州。
而顾昭却知道,徐州谢家怕是早就与裴曜暗中结盟,他们下一步,该是联姻了吧,裴曜真正要娶的是谢莹。
如今却与顾昭闹得沸沸扬扬,哪个女子会不在意自己未婚夫婿与别人牵扯不清呢,裴曜怕是头疼得很,思量着如何与谢家解释的吧,若当真如此,那也是他活该!
就在顾昭思绪涣散到天边之时,裴曜补充了一句,“我将他派来的人都关起来了,不过你要做好随我回去的准备。”
又过了好几日,裴曜照常早出晚归,两人之间交流寥寥,这日晚间裴曜面色沉沉踏入屋子时,顾昭还在贵妃榻上歪头靠着,愣愣瞧着菱形窗格外的海棠树,也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裴曜的声响眼皮子也没抬一下,裴曜径自解开外衣搭在檀木架子上,“明日你随我回范阳。”
顾昭以为自己听错了,转了个身侧对着裴曜,“你说什么。”
裴曜又重复了一次。
“裴曜,我不想回范阳。”如今的顾昭也越发无所忌惮了。
“你叫我什么?男子凤眼扫来,威势凛凛,如今更是了不得。
“我不想回范阳。”顾兆再次重复,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可不看裴曜脸色。
“这可由不得你。”裴曜丝毫不曾犹豫地回答,他从前便是对顾昭过于顺从了。
只是顾昭垂眸那一瞬,浑身光彩好似都蛰伏起来,裴曜顿了顿,“先回去一趟,过段时间再来青州。”他本就冒的是天下不韪之事,大不了日后便在青州经营。
他似笑非笑,“你不是嫁到青州了么,我将整个青州作为聘礼,送给你好不好?”
“侍妾还需要聘礼啊。”顾昭冷笑。
他理所当然,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你是我最钟爱的人,我裴曜的妾当然可以有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