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成嫂子》叶底花

3、补习

　　宋书文一晚上搜索框里的内容都是关于“肾炎”，知道的越多他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他双手搭在脑后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黑夜出神，思绪里都是那对消瘦的兄妹。

　　第二天一早他就接到了尚清华请假的电话，打电话来的是他的哥哥，“是昨天吃面……？”宋书文紧张的问，他多少有些愧疚的，他不知道肾炎要忌口的地方比较多，昨天就擅作主张的带着尚清华去吃了。

　　“不是的，估计是坐了一天累到了，本来她就容易反复，我还是让她在家休养吧，上学的话……”电话那头停顿了片刻说，“还是等她完全好了再去吧……”

　　“好……身体重要，那好好休息……”

　　宋书文一整天都是心不在焉的，转笔的速度明显透出急躁，时不时从从手中掉落。周红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宋老师，今天你们班的尚清华是不是没来？”

　　“嗯！”宋书文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这孩子也遭罪，这才上了一天学又回去了，这次不知道请多久，再这么一年一年的耽搁下去学习进度是个问题，小学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哎……”周红无奈的摇着头。

　　宋书文停下手中的笔，望着窗外骄阳似火的操场，马路上外卖骑手的身影疾驰的穿梭在车流中。

　　“既然她来不了学校，我自己过去是不是也可以？” 这句没有主语的话，像是在和周红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周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说，“宋老师，你是说你去给这孩子补习？”

　　“有这个想法。”宋书文若有所思的盯着手机那串号码看了半天。

　　周红像是笃定他不会这么做一样，好心的替他找好了台阶，“一天两天倒还好，这万一要是个一年估计没可能。她们家长都不急，我们做老师的也是有心无力，毕竟一个班那么多孩子，总不能围着她一个孩子转。”

　　宋书文淡淡的笑着，眼神依旧望向窗外。实验小的办公环境虽然没有中心小的好，但他喜欢这个窗户，应该说他喜欢一切靠窗的位置，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视野好，光线好。

　　这条回父母家的路他每个周末都会往返，没有一次是例外。临近家的公园边有一辆献血车，宋书文倒是一次没进去过，每次都只是路过的不经意一撇，很寻常，就像你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事物一般寻常。

　　今天这辆献血车却让宋书文停下了脚步，从献血车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瘦弱的身影，他右手抵住刚刚抽过血的针口弯腰从车上走下来，双脚落地时抬眼的一瞬间见他愣了一下，随即客套的笑着打了声招呼，“宋老师好。”

　　看着他原本消瘦的脸上现在更是一点血色都见不到，惨白的有些病态。宋书文总觉得要跟他说点什么，而不是点头的客套离开。

　　“尚清华小朋友还好吗？”

　　“挺好的，在家卧床休息就没事。”

　　虽然没有点点头就离开但也仅限于这两句话，他看着很忙的样子，就这两句话的片刻间他已经带好头盔，要不是宋书文站在他面前，此刻他一拧油门就已经消失了。

　　宋书文点点头，笑着和他告了别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车流中。

　　他来和宋河交谈之前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宋河的一番话只不过让他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宋河退休前是一名英语老师，曾经在贫困山区教了28年的书。

　　以他的话说，“我们那时候没有上班下班这一说，大多数的孩子不来上课我们都是不辞辛苦的去他们家做家长的思想工作。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多想法，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孩子。一对一去孩子家补习都是习以为常的事，也没有现在补习收费的现象。”

　　宋河说，“教书育人是我们身为老师的职责，他既然是你的学生你就要对他负责，不管社会怎么变，别人怎么样，我们的初心不能忘，老师如果在教学生上面还要去权衡利弊，担心是否有利益可图那就等于误人子弟，这不是学生的悲哀，这是我们身为老师的悲哀。”

　　况且这个孩子还是个休学一年也能考双百，小学三年纪就能看懂西游记古文的好苗子，这得是现在多少家长投资各种人力物力梦寐以求的学习能力。

　　一路上宋书文都在想着拨通那个号码的措辞，经过献血车时他又一次驻足不前，这次没有人从车上下来，献血车也关了。

　　半晌，他穿过马路走到了家楼下的咖啡店里点了杯美式外带。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咖啡的时间，视线还是停在那串号码中思虑出神，直到店员拿着打包好的咖啡放在宋书文面前他才收起手机抬头。

　　一句谢谢停在了嘴边，眼前这个穿着咖啡店工作服，戴着黑色贝雷帽的人是伴晚献血的人，也是他考虑了一晚上措辞的那串号码的主人。

　　优越的身高使得他把工作服穿成了时装的感觉，肩膀很宽这要是穿正装一定是最亮眼的那个，就是有些消瘦，再长点肉就完美了。

　　有些话跟孩子的家长说可能没这么多弯弯绕绕，他也更不会考虑这么多，现在这个学生的家长看着也就是个学生的年龄，情况就有点棘手，总有种这个家长做不了主的无力感。

　　对于一天碰见两次不止是宋书文，对方明显也愣住了，但是那句客套的“宋老师好！”还是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算了，电话的措辞也干脆不需要考虑了，现在人就在面前，当面说更快。

　　“你怎么称呼？”总不能每次都直接开口说话显得多没礼貌，又不能一直称呼尚清华的哥哥，前缀太长，麻烦。

　　对方停了几秒才开口，“尚北大。”

　　听到这个名字宋书文其实很想笑的，但又怕对方觉得他是嘲笑，他之前看到尚清华的名字无意间的一个打趣没想到竟一语成戳，他们的父母这是多想他们兄妹俩能出人头地，期盼都直接简单粗暴的放在了名字上。

　　“尚北……北大……”人生头一次叫别人名字叫出了莫名的羞耻感，宋书文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我叫你小北吧，好记。”

　　尚北大点点头，“行！”

　　“你在这边上班吗？之前都没见过你？”

　　“昨天刚来的。”

　　宋书文还想继续聊几句再切入正题的，吧台里面的同事正在催尚北大，他也懒得啰嗦了，“是这样的，你们家地址给我一个，我想下了班去给清华补习。”

　　尚北大对于这句话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他皱着眉头满脸愁容，好像有什么难处似的，“宋老师，真的很感谢，但……我们还是算了，我……我们目前没多余的钱给六六补习。”

　　原来如此，“放心，这是我身为班主任份内的事，没有收钱这一说，职责所在。”

　　像是没想到这种事会落在他的头上，表情变化都跟不上节奏，原先的忧虑和现在意料之外的错愕一瞬间切换不过来显得有些复杂。“这太麻烦你了，我们会过意不去的。”

　　“你妹妹是个好苗子，你也不希望她被耽误吧！”见尚北大没说话他又补充道，“我身为老师也跟你一样，不想她因病耽误学习。”

　　尚北大考虑了片刻诚恳的道了谢，说，“宋老师你要哪天去了告诉我，我带你过去。”

　　“就明天开始吧！”

　　“好，谢谢你宋老师。” 宋书文见他离开前又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笑容很真挚，看的出来他对于这个消息是开心的。

　　宋书文下班时打了通电话给尚北大，没过多久他就出现在了学校门口，这次依旧是个急速漂移转弯，庆幸的是这次没摔倒。

　　“远不远，要不要我开车去。”

　　宋书文看着他那辆破旧的电瓶车，脚踏板放电瓶的地方用铁链锁的严严实实的，后视镜已经就剩下俩个光秃秃的塑料支架，不见镜子的踪影。坐垫也已破了好几个大洞，外层的皮质已经被里面的黄色填充物所取代，形状惨烈，斑驳不堪，足以见证这辆电瓶车的劳苦功高。

　　“不用，骑车就10分钟。” 宋书文见尚北大两只脚撑在地上身体前倾，屁股往前挪了挪，留出一大片位置示意他坐上来。他只好跨出一条腿坐上了电瓶车。

　　即使他的位置比较多，但对于一辆电瓶车上坐着两个180以上的成年男人还是显得有些拥挤的，特别是后面还放着一个大的外卖箱。

　　尚北大骑车又比较快，有时碰巧没赶上最后5秒的红绿灯，他一个急刹宋书文屁股往前一滑，整个人因为惯性猛的扑到他后背上，额头也结结实实的撞上了他的头盔。

　　他恨电瓶车，最后只能死死的抓住大腿两边的不锈钢车架，以防额头再一次发出剧烈的声响。

　　尚北大带着他穿过了一片拥挤的农贸市场，这里宋书文并不陌生，每次王芳都会一大早来这边买菜，是解放南路这一片最大的菜市场。

　　眼见着尚北大在小路最尽头的车库停了下来，这里是比较老式的居民区，位置也比较偏，居民楼周边都是菜园地，宋书文第一次来这。

　　下了车，尚北大推开车库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30平的小车库，里面杂乱的陈设一览无余，被一张桌子隔开的两张小床上右侧的那一张床上躺着正在看西游记的尚清华。

　　听见动静的她缓缓起身，表情错愕，“宋老师！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