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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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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吴哲的角度看向袁朗,正好看到他将袖子撸起来向火,手臂上青筋隐隐浮现,小臂有几道浅浅的疤痕,不仔细观察绝难看出来。
盘腿坐在草地上的袁朗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他身体起伏的线条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爆发力,他扑向伥鬼的时候比自己敏捷了不少。
回想起袁朗那时候的英姿,吴哲依旧有被震撼到的感觉。
他知道袁朗纵使身居高位多年也没有耽搁下一身本领,之前入营训练时就见识过,但他现在明白自己仍旧低估了袁朗。
察觉到吴哲的目光,袁朗转头看着他:“还不睡?眼睛像要黏在我身上一样,用不用我过去让你仔细观察?”
袁朗轻松地开了个玩笑,吴哲拒绝。
他调整了更舒服的姿势躺着,问袁朗:“你向来这么说话吗?”
“什么?”袁朗没反应过来,多问了一句。
吴哲抿唇:“油腔滑调。”
袁朗嗤笑一声:“这是你的荣幸。”
那还真是挺荣幸的,夜色让人变得大胆,吴哲觉得相比白日,袁朗似乎也轻佻了一些,但奇异的是自己并不讨厌。
转身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吴哲接着袁朗的话头继续道:“这里不是适合观察的时间和地点,等回去后吧。”算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
远处轻柔的吹拂发丝和脸颊,让劳累了一天的吴哲卸下防备,很快进入梦乡。
夜风掠过湖面,风里带了润泽的水汽,袁朗的眼睛在篝火映衬下格外明亮,他像轻捷的豹起身巡游,足底踏在草地上没有一丝声响。
路过吴哲的时候,他立在那静静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吴哲盖在身上的外衣往上掖了掖,再次确认了周边的安全后,袁朗沉默地坐回火堆旁回忆着白天的行进路线,在地上勾勾画画之后,用鞋底将痕迹抹平。
有了昨夜的经验,今夜吴哲自己醒来替换了袁朗,坐在袁朗坐过的沙坑里,吴哲轻轻打了个哈欠。
很困,但是也能忍耐,他发现袁朗入睡很快,几乎是在躺下的瞬间呼吸就变得匀称而绵长,可算是一种很难得的本领。
第二天照着预定的计划路线前进,路上虽然有溪有河,但干净的水难得,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山泉,吴哲趴在那畅饮个痛快。
袁朗目光警惕地环视周围,预防伥鬼猛兽之类的侵袭。
吴哲笑他太小心:“不是已经预先清理过了吗?”这是皇家猎场,虽然说会有些兽类,但绝不危险,现在又是白天,以两人的本事不会很难对付。
眼看吴哲已经在水囊里灌满了水,袁朗跳下石头先清洗手脸,然后才慢慢捧起泉水来喝。
沁凉的泉水从口腔直滚到胃里,路上的疲惫和风尘劳碌仿佛都在此刻被濯净。
都喝足了水,日头升到天空的正中,初夏天气渐热,吴哲有点扭捏地让袁朗回避一下。
“干嘛,想洗澡啊?小心被水里的大鱼给你吃了。”袁朗一眼就看穿了吴哲的心思,他素来爱洁,他们游荡在猎场里已经整三天,身体脏兮兮且黏腻。
昨天好运找到一处水滴泉,吴哲尊重上司让袁朗先洗澡,结果他洗完之后水就干了。
现反正周围无人,也没什么危险,袁朗在这句玩笑过后就走开,给吴哲充足的空间。
这三天里,他们总共猎杀了三只伥鬼,成串的头穿起来扔在岸上,看着有点恶心,吴哲干脆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袁朗走出这个狭小的山谷,找了谷口避风避阳的地方休息,闭目养神。
原本担心吴哲无法适应,实际上对方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身体里满是年轻的活力。
盘膝坐在地上调匀呼吸,他往后靠在石壁上,想到还有四天就能回到京城,舒服地吃饭洗澡,也有些雀跃。
能适应这种恶劣的生存环境,不代表他喜欢如此。袁朗在心中估摸着众人的表现,作为这群人的长官,他已经有了大致的预判,但凡事总有意外,就是意外才让人心生期待。
“吴哲,你快点,这水里没鱼,我还饿着肚子呢。”袁朗忽然起了调/戏吴哲的心思,唇角含笑冲里面喊了一句。
刚才喝水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泉水清澈无比连小鱼也没有,还带着几分甘甜。
虽然是下属,在斗嘴方面却也不甘示弱的吴哲却没有回话,袁朗等了几瞬,觉得不对劲儿豁然起身。
在准备往里走的同时他又定住,重新放轻了步伐,幸好距离不算远,袁朗没走几步就看到吴哲僵硬着身体站在水里,正和一只伥鬼对峙。
吴哲上身赤果,下半身淹没在水里,肩背的线条很流畅,双手握拳随时预备着出手,听到袁朗的声音也没回头,只是轻轻挪动身体,将后背交给了他。
袁朗手放在刀柄上,预备随时出手,吴哲和伥鬼的距离太近了,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肯定是人会吃亏。
幸好吴哲没有解开头发,否则披头散发的情况下,视线和动作都会受到影响。
吴哲的刀放在岸上,袁朗小心翼翼地靠近,见到袁朗,那伥鬼更加谨慎,袁朗目力极好,看到它后背似乎受了伤,丝丝血迹掺杂在水流中。
伥鬼不是群居生物,将二十二只伥鬼放在这里,自然会有自相残杀的可能。
面前的这只显然在和同伴的争斗中受了伤,大概躲在这里喝水或者舔舐伤口,不巧遇到了两人。
看它湿漉漉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在水里潜伏了有一阵子。
虽然智慧不高,但在长期的和人类的冲突中,趋利避害,知晓什么样的人类不能招惹是伥鬼的本能,何况吴哲他们还带着三个伥鬼的头颅。
袁朗忽然觉得有点恶心,恨不能将喝过的水都吐出来,吴哲牙关紧咬,脸色同样有点发白,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恶心。
袁朗在行动的同时,眼睛也一直在盯着伥鬼,这是耐心的角逐。
眼看着伥鬼要动了,袁朗喝声接着,将自己的刀扔给吴哲,自己跑过去拿了吴哲的,几息之内便是二对一的局面。
大约是伥鬼刚经历过一场战斗被激发了凶性,袁朗和吴哲是同样地饥肠辘辘,也颇费了一番周折。
伥鬼冲着吴哲垂死挣扎的一击正好被袁朗挡住,左臂顿时鲜血横流。
吴哲挥向伥鬼的刀因此加重了许多力度,头颅横飞出去,撞在泉水里溅起好大一片水花,刀刃豁了几个口子,深色的血黏住。
吴哲赶忙去查看袁朗的伤势,很深的一道口子,衣衫已经被抓破。
幸好没伤到骨头,吴哲轻轻吐口气,一直急促的心跳渐渐平息,低声道:“我给你上药,会有点疼。”
玉机营的人都会随身带着武器和药物,因此金疮药倒是不缺。
袁朗坐在地上看着吴哲颤抖的睫毛,明明自己身上有更好的,不知为何没有开口。
看着地上瘫软的伥鬼尸体,吴哲迅速穿好衣服,天知道看到袁朗的手臂被剖开一道淋漓的伤口时他是怎样的心神欲裂,袁朗为了保护他受伤这件事比袁朗受伤本身更让他触动。
此时回过神细想,当是的境况相当危险,自己的应急反应和袁朗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上药的时候,吴哲竭力让自己平静,药粉洒在伤口处,应该会很疼,但袁朗只是抿住嘴唇一声不吭。
在最初的道谢过后,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很久。
袁朗挨过皮肉绽开的苦楚,还有心情安慰吴哲:“别想太多,不管是谁我都会这样做。”
“我知道。”吴哲勉强笑了一下,“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如果当时躲避的动作能再敏捷一点就好了。”
袁朗用完好的手臂拍了拍吴哲的肩膀,认真道:“我相信下次你一定能做到的。”
在吴哲的记忆中,袁朗很少有这样正经说话的时候,平实的鼓励化成暖流在心间流淌,融化了最后一点名为疑虑的坚冰。
他们走出山谷,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休息,找点吃的和水。
吴哲心甘情愿拖着四颗头颅,伸手遮住晃眼的阳光,表示接下来几天找水和打猎的事情自己全包了。
“还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尽管告诉我。”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掩盖愧疚。
袁朗神情微动,伸出完好的手臂做拥抱状:“那剩下的路你背我?”
吴哲气煞:“你伤的是手不是腿。”
袁朗放声大笑:“做不到就不要乱许诺。”
吴哲反唇相讥:“我只让你告诉我,没说一定一定做到。”
因袁朗受伤而起的那点尴尬和失落顿时烟消云散,两人之间恢复如常。
吴哲很快意识到,这是袁朗为了活跃气氛而故意说的玩笑话。
幸运的是很快找到了一处水源,吴哲用袁朗教过的办法挖开草根找到了新鲜干净的水,他先用水囊舀了一些递给袁朗,然后才自己喝。
低头喝水的时候,有不合时宜的念头闪过:对关系并不顶好的自己尚肯舍身相救,对待同行人如此挚切的袁朗,在和自己成为恋人后,两人相处时又是怎么样的清形?
想到刚来此方世界时相拥而眠的亲密,吴哲忍不住心跳加速,很快察觉到情绪不对,他挥散这个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