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罪【abo】》意暖

11、有罪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林华单手撑着下巴，手肘抵在膝盖处，一副倾听状。

　　“高一入学。”

　　林华扳起手指，数了数，他说：“时间真长，十来年了，不腻吗？”

　　唐玖笑了，“怎么会呢？你个小孩没谈过恋爱吧。”

　　被戳中的林华脸上爬上一抹怒气，“我就是好奇，你没必要人身攻击吧。再说，我毕业前忙着学业，毕业后忙着工作，哪有时间谈恋爱啊，像你俩这种一看成绩就不怎么好。”

　　唐玖“哎”了一声，“你这小孩有偏见啊，这点我可要为晏晏证明，他成绩可好着呢，高考状元知道吗，他就是。”

　　“那你呢？”

　　“我第二。”

　　林华：……

　　他狐疑的扫视一番，又确认一遍：“他第一，你第二？”

　　唐玖的脸上有些小骄傲，“嗯呢。”

　　“艹！”这天没法聊了。

　　林华咬碎了牙，继续说：“那你们两个现在混成这样，一个逃犯，一个……”他没说下去，目光扫了一眼那个石碑。

　　反应过来的林华用手背撞了下额头，刚刚被气昏头了，胡乱说了一句，这人会生气吧。

　　余光忍不住看向唐玖那边，那人神情恍惚，不知道是触到了他的哪门记忆开关，“他死前说要砍了桃树，因为它结的果子又酸又软，你说，明年的桃子会不会又脆又甜呢。”

　　最后，他苦笑了一下：“不要学我们。”

　　林华：……

　　夜风森冷，两个大活人坐在坟墓堆里着实奇怪。

　　林华瞥了眼手表，已经过去三个半小时了，这人咋还没有回来呢，买个饭、回去拿个枪不至于吧。

　　林华的小腿冻的有些僵，他锤了捶腿，明显是对聊天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坐着。

　　又过了不知多久，摩托车割裂风声，林华重新抬起来头，看着那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伙伴时，他伸了个懒腰，从台阶上一跃而下。

　　审问长取下了头盔，他拿下车把手上面挂着的饭，原本以为林华是来帮忙的，直到他阴森森的看着自己，好似要把自己钉穿在墓碑上。

　　“你就买了饭？”

　　“不然呢，你不是让我买饭吗？”审问长一脸无辜。

　　“枪呢，你没回去拿枪！”林华顶了一下下颚，那张秀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烦躁。

　　“但是，你不是说……要买好的……饭吗……”

　　“那你买个饭买了……”林华抬起手腕，表盘的秒针还在走，“二百二十五分钟一十三秒。”深吸了口气，极力压制着情绪：“我拿枪都能跑两个来回。”

　　“那大过年的餐馆都关门了，我跑了好多个地方才买到饭，花这么长时间也还好吧。”

　　“再说了你也没跟我说要拿枪啊。”

　　林华摇了摇车身，预料中的：“油烧干了？”

　　审问长神游般的“啊”了一声，“对啊。我又不会跟你一样开的那么野。”

　　他舔了舔干到起皮嘴唇，越说越没有底气。

　　林华直接被气笑了，“审问长大人，我们来这可不是单纯吃饭的，难道你觉得我费尽心思让你出去就是为了买个饭，我们没有枪傍身，这不会是断头饭吧。”

　　审问长：……

　　一股子嘲讽味。

　　两个人拎着断头饭，哦不，是年夜饭向唐玖那边走去。

　　林华从里面抽出一次性餐具，递给唐玖：“呐，给你。”

　　唐玖：“谢谢。”

　　塑料袋被全部打开，饭香扑面而来，三个人并排坐在石阶上，墓园苍寂又安详，这个人最终归宿的地方，此刻难得有了一丝人间气。

　　审问长夹了一个炸鸡腿，金黄焦脆，泛着油光，他左右扫了两下：“你们都不吃吗？”

　　林华在擦筷子，他有轻微的洁癖，闻言，林华的眼皮动了动，把筷子放到一边，继续低头擦勺子。

　　唐玖浅尝了几口，啧了一声，下意识的感叹一声：“没有我家晏晏做的好吃。”

　　“不是，我大老远跑了那么久，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没意思。还有0237，你要是这么想吃那谁做的饭，你现在就滚回家吃去。”

　　“可他死了，再也吃不到了。”唐玖语气平淡，情绪没什么起伏。

　　审问长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顿时不知所措，他偷偷戳了戳一旁的林华。

　　被碰的林华眉头微蹙，有些不耐烦，嘴上却道：“换话题啊，笨。”

　　这也需要教吗？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审问长的，走后门还是？

　　想到这里，林华看了一眼那张正直的脸，啧了一声，不像是。

　　审问长轻咳一声：“那个0237，你想想你最喜欢做的事？”

　　唐玖双手撑在石阶上，他的肩沉下来，头微仰，这是一种放松的状态：“他死后，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睡觉。如果够幸运的话，我会在梦里遇到他。”

　　唐玖笑了笑，月光下，那双丹凤眼里泛起光辉，像是漂亮的黑曜石：“不用安慰我，也不必内疚，我早就想开了。”

　　一连碰壁的审问长面上十分挫败，现在听唐玖这么说，肩膀都跟着落了下去。

　　“嘭呲”一声脆响，随即是气泡争先恐后炸开的声响，林华举了举手上的易拉罐问道：“要喝可乐吗？”

　　“当然可以。”

　　刚才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两人碰了下易拉罐，唐玖仰头喝了一口，叹道：“真好。”

　　夜更深了，月亮蒙了层轻纱似的高挂着，天空由黑渐变为深蓝色。

　　这顿饭吃了很久，林华眯了眯眸子，一脸餍足，“你知道有这样一个组织吗？他们专门贩卖器官，也包括我们最重要的——腺体。”

　　说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唐玖的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指窜到了上衣口袋里，默默拿出了一颗水果糖。

　　“如果我们有证据的话，或者说知道这些人的位置，他们一定会被清理，就像处理垃圾一样。”

　　林华当然注意到了那边细微的变化，他故意叹了口气，惋惜道：“可惜，我们拿这些人毫无办法。”

　　唐玖嘴里含着糖，眉头挤在一起：“如果说，我是说如果，有人有证据，或者知道他们的位置，你们真的会杀了他们吗？”不知不觉中，alpha的背部弓起，眸光向下，双手交叉，指腹一下又一下的敲击手背。

　　“当然。”

　　林华嘴唇微扬，他将alpha的举动尽数收到眼底，敛了敛眸子，那双湛蓝的瞳孔折射出迷人又细碎的光，冷釉色的月光倒映在眸子深处，像是古希腊中引诱船员触礁的海妖塞壬：“如果你告诉我们的话。”

　　alpha被蛊惑了般，他木纳的开口道：“我杀了他们。”

　　“这个组织里的所有的人，包括在网上搜集信息的，我杀光了。他们这些祸害人的东西，就该死。”

　　林华了无兴趣的盯着自己空中展开的五指，继续问道：“你杀了李伟和陆绎吗？”他当然知道答案，脸上自然没什么表情变化，甚至连话都只是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没有。”

　　“为什么？”

　　“他们犯了错，不值得原谅。但是他们没有违法犯罪，我没资格杀了他们。”

　　“林华，他这是怎么了？”目睹全过程的审问长张了张嘴，眼里划过一抹诧异。

　　林华转头看向发声处，解释道：“吃饱会造成大脑思维缓慢，如果我在他反应较为迟钝的时候，加以引导，那就有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还有……”林华轻声笑了一下，“我会催眠。”

　　高材生不愧是高材生，跟他们这种人就是不一样。审问长的脑海里闪出一句话，脸上的笑停住了。

　　张睿嘛，他可能忠心，但不见得比我好用。

　　忽然，alpha的情绪激烈起来，打断了审问长的思考。

　　“死亡的没道歉，忏悔的没诚意，他们都该死。”

　　“对，他们都该死的。”林华附和道。

　　alpha摇了摇头，就在林华以为被催眠者要苏醒过来时，alpha缓缓吐出句话：“可我不能像他们一样，我不能也成为那样的人，晏晏不会喜欢这样的我，晏晏不能不喜欢我的。”

　　“唉……”林华长长叹了口气，“还真是痴情啊。”这句褒贬不一的话落下，他用手捂住了alpha的眼睛。

　　唐玖只觉得脑子一晃，下一秒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张脸说不上多漂亮，秀气斯文占了大半，偏偏那双眼睛又美到了离谱，无形中透露出致命的诱惑力。

　　唐玖先是吓得往后一仰，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你……”

　　诘问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林华轻易化解：“刚刚有树叶落在你头发上了，我有强迫症，顺手拿下来了。”

　　说罢，林华举起手，指尖捏住的赫然是一片树叶。

　　审问长：？？？

　　哪里来的树叶，什么时候捡的，他怎么没有看到呢。

　　“哦，好吧。”唐玖说：“能把垃圾都扔了吗？”他瞧了两眼地面，很干净。只剩下这几个小塑料袋，装着他们吃饭的盒子，筷子以及吃剩的残渣。

　　唐玖看着脚尖，说：“放心，他在这，我不会走的。”

　　“好吧。”

　　审问长还想说些什么，林华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顺手接过了塑料袋。

　　“谢谢。”唐玖道。

　　等两人再回来时，alpha正在手里把玩着那把枪，他的指腹圆润，修长有力的手指划过扳机。

　　“你在干什么？”

　　闻言，alpha也只是懒懒的抬起头，淡淡的说了句：“哦，你们回来了。”

　　那语气轻松的简直是像在问你好吗。

　　枪已经上好了膛。

　　“警官，能拜托你几件事吗？”

　　隔着黑夜，林华也看不清那人的神情，他拉着想要冲过去的审问长，阻止了他的继续前进。在一切都是未知数时，所有的行为都将是一种冒险，林华道：“你说。”

　　“帮我带个话，告诉赵锦，说池晏原谅他了，在池晏看到那把枪的时候，就原谅他了，让他别内疚。”

　　“可以。”林华回复说。

　　“我做错了事，杀人就是要偿命的。”黑漆漆的枪口抵在脑门上，食指已经攀上了扳机，唐玖的声音却很平静。

　　“我们查清了，你没有乱杀无辜者，那只是罪犯，你无罪，快把枪放下。把枪放下啊！”审问长几近怒吼，无奈被林华横臂拦住，他只能疯狂摆了摆双手，想用大幅度的动作吸引那个人的注意。

　　那可是一条人命，一条无辜的人命啊。

　　“不，我有罪，像我们这样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本身就是一直罪过。”唐玖粲然一笑，语气也变成了即将要释怀解脱的轻松感：“我死后，请把我的腺体捐献出去。最后，把我葬在这里，我想离他近些。”

　　交代完遗言，唐玖抬头看了眼凌晨十二点的夜空，他轻声说：“晏晏，我来陪你了。”

　　陪你在那个没有来世的世界里。

　　轰隆的炮响压住了枪声，点点金光照亮了寂静的夜空，无数的流星坠落，汇聚成瀑布，从天穹倾泻而下。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又被新的烟花顶上，周而复始。

　　唐玖倒在地上，世界突然安静极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里仍倒映着带着星光的弧线，完美的划落在夜空中，坠落，消逝。

　　烟花，真美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