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香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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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欢将情丝的真实用途告知叶冰裳，叶冰裳长久沉默。天欢难得没有出言嘲讽，安静地蹲在心房养伤。
过往七年的喜悦和珍惜都成了笑话，任谁都不好受。
可不过一盏茶功夫叶冰裳恢复如常，低声咳嗽：“既然无用，失去也无妨。”随后握拳抵在唇边，微微抬手，虎口处一片血迹。
“你昨晚刚受抽丝之刑，又发高热，要是不想死就好好静养。”天欢有些怕叶冰裳一个不小心就挺不住了，据她所知凡人是很脆弱的。
房门被砰砰拍响，太监尖细的声音传来：“陛下有令，罪奴叶冰裳罚入掖庭，辰时二刻至浣衣局报道，不得有误。”
叶冰裳勾起嘴角自嘲：“人各有命。”
拖着病体到浣衣局每日要洗一堆衣服，洗不完克扣饭食禁止入寝。
连着四五日叶冰裳纤细嫩白的手指被磋磨得红肿不止，夜里和宫婢们同睡被呼噜声吵得精神虚弱。
麻木地接过宫婢送来的衣服放进水里清洗，定睛一看发觉是叶夕雾穿过的衣服，叶冰裳内心一堵：“叶夕雾，你这贱人。”举起捣衣杵重重捶在叶夕雾的衣服上。
不料使的力气过大牵动心口旧伤，痛得叶冰裳侧过身扶着井栏攥住心口衣料抽吸不止，好看的眉宇都拧皱一团。
天欢一边嫌弃一边给她疗伤：“捶衣服有什么用，还不如捶叶夕雾来的实在。”
叶冰裳一声冷笑，她怎么不想？可如今的她有什么能力弄死澹台烬叶夕雾。
一名太监走进浣衣局后院，看着满院的奴仆高声问：“谁是叶冰裳？”
闻声叶冰裳应答，疑惑发生何事。太监说她家里人来了让她出来一下，叶冰裳更加疑惑。
“老太婆要来看你了，”天欢又道，“怕你死在浣衣局增添癫公和叶家的嫌隙。”
在叶夕雾左眸中的分神看得很清楚，昨晚叶夕雾回府和家人就餐，祖母问起叶冰裳说要给她送些东西，叶泽宇顿时阻拦嚷嚷掖庭晦气，叶啸也说叶冰裳罪有应得。
叶夕雾挽住祖母胳膊劝祖母年迈路途遥远让春桃送就可以，众人立刻连声称好夸赞叶夕雾心细体贴。
祖母执意要去叶夕雾不好阻拦，想起自己那有澹台烬给的护手香膏叶夕雾嘱咐祖母带上给叶冰裳。
全家一听顿时欣慰夸赞囡囡（叶夕雾小名）长大了懂事了，叶泽宇不停拍马屁夸赞她漂亮善良又蕙质兰心怪不得得澹台烬宠爱。
天欢分神在叶夕雾左眸肺都快气炸了，这都是些什么奇葩家人？要是能出去锦雾绫还在，她直接把饭桌掀了用锦雾绫各抽他们二十击。
纵然叶冰裳私德有亏但她在受罚，而且不要以为她不知道那个骚狐狸体内也有两条情丝！
澹台烬交给翩然的情丝还残存天欢分神依附过的痕迹，进入狐狸体内瞬间天欢就感知到另一条情丝，顿时恨不得幻化人形当众揭发狐妖。
不是爱审判吗？干脆审个干净。可别告诉她狐妖天生情欲充沛故生两条情丝。她可不是某个蠢女人，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身为战神之女的天欢博览群书身经百战，熟记神域每条法则，她很确信：鸿蒙初开，有灵万物只一条情丝伴一生。
原本想告诉叶冰裳但思及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只会平添伤心，天欢就很仁慈地作罢。
尽管天欢提前说了祖母要来，可随太监出去看到祖母萧氏的一瞬间叶冰裳还是怔愣片刻，快步走向年迈的祖母想搀扶，忆起府内礼仪恭敬行礼后才柔声问祖母怎么来这。
祖母言明是借叶夕雾在澹台烬面前说好话，一脸褶子满是骄傲和欣慰，看着叶冰裳收了笑意苦口婆心道：“你的事家里都知道了，犯了错就得受罚，天经地义。”
叶冰裳头垂下，宛若犯错等待责罚的孩子。
“但血浓于水，你是我们的家人呐，我们不会抛弃你的。”萧氏说得慷慨激昂。
天欢翻个白眼，老逼登，分明是你害怕大孙女受不了苦作乱导致你那宝贝小孙女和孙女婿闹矛盾才马不停蹄地赶来。
叶冰裳诚心忏悔私占他人情丝的过错，话里表露知错期望祖母宽恕。萧氏却囫囵过去没提一句叶冰裳出去的可能。
让左右把衣物和吃食送上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拿出蛋黄大小的瓷盒笑着递给叶冰裳：“这是夕雾嘱咐我给你的护手香膏，她说景国天寒，澹台烬呢就让宫里的太医们精心调制而成的，专治手疮。这个东西在别处可是买不到的她特地匀出了一些，让我给你带来，你要每日多擦几次。”
听着听着天欢瞪大双眼，二话不说施法护住叶冰裳心脉。她错了，要是早知护手香膏是匀出的、老逼登还不停炫耀叶夕雾受宠的事，她就直接下令让叶冰裳推病拒绝见面，衣食送来就行，人不见最好。
萧氏探过头笑：“夕雾这孩子，心里头还是记挂你这个姐姐的。”
够了！老逼登，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天欢脑仁一疼，谁家送药送特意匀出比鸽子蛋还小的药膏啊？是澹台烬国库没钱了还是叶夕雾不舍亲亲夫君的药给别人用啊？
送匀出的药就算了干嘛还要炫耀叶夕雾受到澹台烬的宠爱？你是不是忘了你面前的孙女前不久刚被澹台烬罚入掖庭为奴？
既然你得天大盛宠的孙女叶夕雾心里有叶冰裳这个姐姐，也知道天寒浣衣会生手疮，怎么就不在澹台烬面前替叶冰裳求情？从事发到现在我就从分神听她跟澹台烬说了一句“如果大姐不是庶女是不是就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天欢内心翻起轩然大波，叶冰裳面上却没有太多情绪，只怔怔点头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
“要不怎么都说我们小姐心好？”萧氏身旁的春桃小嘴一撅，眉眼一扬遮不住的得意。
“知道你家小姐心天下第一好了，饕鬄最爱吃好人心脏了”天欢阴森一笑，等成功分出去后不劳叶冰裳动手，她自己会把这水灵姑娘的嘴用针缝上。
多好的姑娘，浓眉大眼樱桃小嘴，就是可惜牙有点黄，本君屈尊定会让你永葆美貌。天欢满意地点头，做好事积功德扬英名。
许是察觉春桃言语不妥萧氏推辞宫门下钥转身就走，叶冰裳双手拉住萧氏华贵的衣袖恳求道：“祖母，过几日就是我生母的忌辰，冰裳虽然不孝，但还是想回家替她祭拜。”
萧氏面色稍肃，像是不满叶冰裳提及那位死去的婢妾。
“祖母，您能不能和二妹说说看？让她在陛下那里替我说几句，求求情。”叶冰裳弯下脊背，声音更加卑微。
萧氏面露不虞，有些为难。春桃直接出言：“我们二小姐又不是万能的！”嗓门可比刚才说自己小姐心好高了不知多少倍。
知道不是万能的还一个劲地显摆她受宠？脸被打得疼不疼？天欢双手交叉在胸前目露寒光审视这对主仆，想雪中送炭就不要用高位者姿态施舍，又带着下位者的挟恩图报。
哪怕春桃的话再刺耳叶冰裳仍然苦苦哀求萧氏，双眼泛红几欲落泪。萧氏终于答应会跟叶夕雾提及。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天欢长叹一口气对叶冰裳说：“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言毕天欢一愣，本君为什么要跟这个凡人说这些？怎么听起来像是某个饼哥常见的话语。
“你放心，我帮你盯着叶夕雾，她要是不帮你求情，我就逼她求情，一定会让你顺利回去祭拜。”
叶冰裳将被秋风吹乱的发丝撩至耳后，提起物品盒转身走进深宫，对天欢的保证一点也不在意。
“你竟敢漠视本君！本君这是在帮你！本君说的是真的！”天欢咋呼连连。
“知晓了。”
天欢听出叶冰裳语气的敷衍还想跟她说，却被叶冰裳冷声打断。
“很吵，闭嘴。”
这下天欢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两条垂耳白绸带立刻竖起，区区凡人竟敢让本君闭嘴，真是胆大包天，抬起食指就释放雷电。
叶冰裳被电得心口一缩，喉中一甜吐出一口鲜血，吓得身旁太监连忙询问。
天欢立刻收了神通，自从和倾世之玉构建联系力量恢复得很快。她向天道发誓她只是轻轻一电仅仅想惩戒一下这个凡人的出言不逊，谁知道这凡人这么脆皮一碰就碎。
自知理亏天欢双手向叶冰裳心脉输送灵力。叶冰裳感知心脏被一团暖雾笼罩，抬手示意太监无事，面色苍白地提着盒子踉跄离去。
被天欢这么一击也好，若是刚才的太监是澹台烬的眼线，自己出宫的成算更大。
但天欢焦急问她感觉如何时她却拒绝回答，眸底一片阴暗，相处久了还真以为这草包圣女只是一缕残魂不会危及自己性命，现在看来破船还有三千钉。
思及被电瞬间叶冰裳眯起眼眸，不禁抿起双唇，若是这残存的神力为自己所用……
久不得应的天欢以为叶冰裳生气了，两手叉在腰间，她生气自己还生气呢！明明是她先出言不逊现在却逼自己低头，本君堂堂神域圣女会为你这小小凡人低头？笑话！
接下来的流程不就是冷战嘛？谁不会啊！天欢骄傲地把头一甩，闭眸不去想叶冰裳，转而想要事倾世之玉。
叶夕雾左眸中的倾世之玉自己掌控得差不多，虽然有猜测但实际触碰感知到数千同族仙髓气息仍被震住。
通过倾世之玉得知桑酒在杀了她吸取灵力后全力追杀腾蛇一族，用腾蛇全族的仙髓炼化成神器倾世之玉。腾蛇阖族恨意滔天，神器制成那一刻天雷降下把桑酒劈得渣都不剩。
事已过万年，倾世之玉中的怨气愈积愈甚，凡使用者必遭反噬短折而亡。自己也是凭借同族身份才不受反噬可以尽心使用。
必须要想个办法取出倾世之玉散去同族怨气引亡魂归九溟重造新生。
思此天欢终于肯主动和叶冰裳说话，哪怕这一次又是冷战后她主动开口。
为了阖族新生，不丢人。天欢握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好久。
好不容易做好思想工作，抬眼就看到叶冰裳正在为亡母烧纸钱。天欢默默吞下想说的话，也不急于这一时。
盆中的纸钱快速被火舌舔舐燃烧卷曲成灰，星星点点灰烬顺风飘向南方。
天欢这才注意到叶冰裳虽然祭拜的东西简陋，一个火盆两沓黄纸三叠贡食四根白烛，但叶冰裳选在了离景都数十里郊外的山丘顶端，一袭深紫华衣头戴金饰面向南方。
盛国在南，她母亲的墓地肯定在南。逝者为大，天欢垂首诚心祭拜。
奇异的是，他人祭拜亲人或是哭泣或是诉说近况，叶冰裳脸上全妆比平时更艳三分，从头到尾只做事一句话也不说。
“叶冰裳，你……你就没什么和令堂说的吗？”天欢小心翼翼地问。
叶冰裳眸中平静，见盆中黄纸燃尽抬手拿起新的黄纸填进：“我在心里说了。”
哦……天欢懵懵点头，反应过来立刻抬头：“你嫌本君碍事？”
“第一回带外人来，她们怕生。”叶冰裳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笑意。
“我……我……”天欢支支吾吾后慷声道：“本君就一元神残魂，都算不得人。”躯体遗失元神不全怎么算人呢？回应时也没忘叶冰裳说的是“她们”而不是“她”。
“你在我心中就是至高无上神力无边的天欢圣女，圣女怎能妄自菲薄呢？”叶冰裳浅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缕残魂都能电击全心，可怕的很。
“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天欢被叶冰裳的话钓成翘嘴，用手捏出一小点：“再往下略微降一丢丢，就是本君的真实地位和神力。”
叶冰裳嘴角一扯，当真是恬不知耻。般若浮生梦境中她代入天欢，很清楚虽有移山拔海之力，但更多靠的是父亲和腾蛇一族庇佑。神魔大战她连个头都没冒一直缩在上清神域。
“你能不能替我母上和父神烧点纸？”天欢突然问。
思绪拉回叶冰裳不动声色地反问神族也有烧纸的习俗吗？
天欢诚实答没有，抬头眼中亮晶晶：“但是本君被你思母心情感染，也想给母上父神烧点，他们定会知晓本君心意。”
叶冰裳目光触及身侧的黄纸，她出来就带两沓黄纸，没打算和别人分享，直接拒绝道：“冰裳不过一卑贱凡人，冒然烧纸怕打搅上神清宁，还是等圣女出体亲自为令尊令堂烧纸更显诚意。”
“你是本君寄居的凡人，怎会卑贱？你在嫌弃本君眼神不好？”天欢很生气，即使稀里糊涂进了叶冰裳体内，但她没说不满谁也别想指责。
思及情丝一事天欢干脆跳起来教训：“况且你和本君长相别无二致，你烧纸本君元神发愿母上父神定会欣慰，你不许自贱！腰板挺直了！你很好很漂亮！不许自卑！”
叶冰裳：……这草包圣女怎么听不懂人话？之前骂人不是骂得字字珠玑分析的头头是道吗？
“我的意思是——黄纸不够。”叶冰裳干脆坦言，要不然她怕天欢能扯到天南海北。
天欢：……
天欢气地腮帮子鼓起，垂耳白绸顺势飘起，眼尖据理力争道：“原先有两沓黄纸，现在烧了一沓。你母亲一沓半，我母上和父神半沓。”今日占了人家纸钱，以后去冥司一趟保人富贵下一世投个好胎。
“我母亲的黄纸已经烧完了，这一沓是嘉卉的，”叶冰裳担忧天欢气急放电语气放缓：“望圣女见谅，嘉卉跟着我并未富贵过。”
哪怕自己在宣城王府也因刚嫁入还是侧妃身份处处节俭，嘉卉也跟着自己节衣缩食，而后叶家叛国盛景交战嘉卉一直跟着自己和萧凛四处奔波，更不用提在盛宫为质的日子。
天欢彻底无话可说，总不能抢嘉卉的。有些烦躁，天欢气恼就不该嘴欠提为父神烧纸，都怪叶冰裳说话太好听把自己迷惑了。
揪出罪魁祸首天欢直接炮轰：“你明知今日祭拜，还祭拜两人，怎么不多带些黄纸？”
我怎么知道都成残魂的你今日突发奇想要给神仙父母烧纸祈愿啊？叶冰裳忍住反驳的冲动如实秉明原因：“贫，且体弱。”
天欢更气了，挣扎片刻吐槽：“果然是凡夫俗子。”
叶冰裳翻个白眼，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有本事别找我要黄纸。
元神能感知附近百米动静，天欢察觉异动立刻提醒：“有人来了。”
闻声叶冰裳一愣，想来她也没料到会有人过来。
见叶冰裳如此神情，天欢立即做好战斗准备，雷电在指间滋滋作响。
叶冰裳：……能越过我直接击别人吗？
一只战靴跨过草丛映入二人视线。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香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