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何言哉》白玉螃蟹

64、六十三·故人

　　邴吉受皇帝之命，在京中秘密调查霍家与刘贺的势力，皇帝为了转移注意，在朝中提起与匈奴和亲之议。张环自荐愿往，于是她与日逐王的婚事就不再是寻常男女婚嫁，皇帝给了张环封号和宗室身份。封号，张环要了，宗亲身份，却被她拒绝了。张环心里，自己的父母只能是张贺夫妻，绝不会为了任何理由改变。
　　张环即将远嫁，皇帝的心情其实有点复杂。既不是不高兴，也不是欢喜。不管怎么样，她走了，朝中变局就再也影响不到她，以后他们再无相见之日，也算是为这么多年的纠葛做个结束吧。
　　为了这场和亲，宫中大摆筵席，朝内朝外，共宴三日。

　　长乐宫。
　　王美人满面焦急地向上官宁禀报了近日来宫中的动向和她打听到的消息，上官宁的心情又烦躁了起来。
　　邴吉和皇帝相处还不甚和睦的时候，就能三番两次和她对着干；如果皇帝知道邴吉对他有救命之恩、教育之情，只怕要言听计从了，那时还能有他们霍家说话的地位？
　　上官宁的脸，在幽魅的灯火下显得十分恐怖，她问道：“你说刘询带进宫的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来历？她怎么会知道邴吉和皇帝的事儿？”
　　王美人道：“说到这个，还有一桩要紧的事。那妇人有个姐姐，萧胡氏。她们二人曾被霍夫人设计关押在郡邸狱数年，恰好遇到陛下被郡邸狱收养，于是邴吉就让她们暂代乳母，乳养陛下数年，可以说这三人，与陛下大有恩德。可是……萧胡氏，偏偏让霍夫人给打死了。所幸现在这妇人和陛下还未曾认出对方，不然……”
　　“皇帝特别重情，心眼又小，又记恨咱们家。若是让皇帝知道……不，绝对不行！”上官宁飞快地想了一遍，吩咐王郊道：“你迅速带几个人，赐死那女人。理由嘛……她不是住在永巷，嘴上又没个把门么？就说是入宫后不服管教，屡犯宫规，蓄意滋乱，着，立即赐死。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去。”
　　王郊领命，迅速点了几个宫女内侍，急急往永巷郭征卿暂住之地去了。
　　王美人道：“陛下虽然此刻正在前朝宴请朝臣，但是妾身担心有人走漏消息，陛下赶来回护，到时候不但不能斩草除根，还会暴露了自己。”
　　上官宁道：“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注意下陛下的动向，不论如何，把他给我拖住了。”
　　王美人等的就是她这句吩咐，立刻就答应下来起身离开。

　　却说皇帝虽然将郭征卿安排在永巷，却并未告诉她自己的身份。郭征卿依然以为只有邴吉才能为自己、为姐姐伸冤，所以听闻宫中贵人要赐死自己时，郭征卿只管大呼“邴吉救我！”，但不过呼喊了两声，就被王郊毒杀了。
　　王郊虽然将毒药给郭征卿灌下，却不敢在永巷多呆，于是立刻又返回长乐宫复命，只留了一个小宫人确认郭征卿死亡。
　　这宫人名唤郑则，为人有些呆笨，入宫多年还只是一名普通宫人。但若说她真的傻，却也未必，她能在宫里活这么多年，自然也有她的长处。
　　郑则知道太皇太后一向和皇帝不对付，如今赐死了一个皇帝亲自安置的人，如果让皇帝追究起来……太皇太后大约是不会死的，可是她们这些宫人一定会死无全尸。
　　趁着四下无人，郑则迅速摸到郭征卿身边，小声道：“这位大姐，您可有什么话留下？没准我能帮你哪……你也别怪我，我不过是个小小宫人，怎么能违抗太皇太后的指令呢？”
　　郭征卿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楚了，郑则反复说了许多遍，才听见她说：“……请转告邴大人……为我报仇，为姐姐……报仇……我和姐姐……是陛下的乳母，请他告诉陛下，为我们报……仇……”
　　郑则惊讶一下，道：“你们是陛下的乳母？”郑则有些不太相信，又试探了一下：“那你可知道陛下在郡邸狱时，叫什么名字？”
　　郭征卿只是瞪大眼睛，痛苦地喘气，于是郑则又换了个问法，道：“你们乳养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病，己……”
　　郑则一愣，她其实并不知道皇帝在郡邸狱时叫什么，只知道现在这个名字是后来取的。她不过是试探了一下，没想到郭征卿的答复让她如此惊喜！
　　刘病己，不就是她以前在掖庭，曾经服侍过的那个小公子么！以皇帝之念旧，她不仅不会有事，说不定还能得到封赏哪！
　　郑则急促地呼吸着，仿佛看到了一场泼天富贵就在眼前。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她得先证实这件事，然后……然后得找个人证。那时候邴吉经常教导于刘病己，她也是和邴吉打过几次照面的，也许邴吉还记得呢？

　　却说王美人从长乐宫出来，就在皇帝回宫的路上等着，一等就等到将近三更，这倒让王美人觉得正好。若他果真出来得早了，不管王美人说什么，等他知道郭征卿被赐死的时间，都会怀疑她。但若不阻止，想让上官宁继续信任她，就难了。现在这时分，郭征卿该死得不能再死了，不管怎么算都不会和她有什么关系。皇帝不会怀疑她，上官宁更加不会对她有意见了。
　　这几日皇帝虽然面上松，实际上对霍家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关注，王美人前不久向他投了诚，上官宁的事她已和皇帝透了底。这时候王美人过来，皇帝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远远摒开侍从，就让王美人在他身边跟着。王美人便道：“方才……太皇太后赐死了陛下带回来的那位女子。妾身不敢阻拦，不然会失去太皇太后的信任。”
　　刘病己听了，只是瞪了她一眼，道：“郭征卿做了什么，让太皇太后要赐死她？”
　　王美人回道：“……陛下寄身郡邸狱的时候，郭征卿与她的姐姐萧胡氏，曾经乳养过陛下。太皇太后担心她们影响陛下，而且已经死去的萧胡氏，母女二人均命丧博陆侯府，太皇太后也不得不为霍家铲除这个隐患。”
　　她倒是说得快，可刘病己却皱起了眉。他虽然记不太清楚了，但经王美人这么一说，倒有了些记忆，又道：“怕不止这个原因罢？若只是如此，太皇太后绝不会这样急着赐死她。郭征卿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乳养了朕，就被赐死。毕竟萧胡氏母女，只是贱民，霍家纵然害死了她们，只要有理由，朕也奈何不得。此时赐死郭征卿，就不怕以后朕知道两位乳母均命丧霍家会更生气么？”
　　“陛下圣明，确实还有另一个理由……”王美人轻轻笑了笑，“不知道陛下是否记得曾经命人调查陛下过去在郡邸狱、掖庭的旧人？郭征卿可是最清楚的，她知道……朝中有个和霍家作对的人，与陛下有救命、供养、教导之大恩，这个人自己不想拿出来显摆，所以陛下一直不知道此人。此人未得陛下信赖时，已经几次让霍家吃了亏，何况现在他正在为陛下调查霍夫人谋杀恭哀皇后、太子一事，若再以旧恩使陛下偏心，霍家就更难对付他了。”
　　“……你是说……邴少卿？”刘病己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有片刻未说话，忽然转身吩咐王奢道：“速命人请御史大夫邴吉入宫。”又与王美人道：“你若是无事，就去长乐宫复命吧。你出现在这里，应该不是自己来的。”
　　王美人便笑着欠身道：“那么妾身就恭祝陛下能与旧人相认，妾身告退。”

　　而此时邴吉却陷在一场乱战里不得脱身。他明面上是在调查霍显谋杀许珂一案，实际上却是在与霍武一起查探霍山霍禹等人的势力布局。近来因为与匈奴和谈之事，京中有些放松，邴吉倒有不少收获。
　　邴吉对霍山一连盯了数十人，终于在这晚抓到了他的狐狸尾巴，一路跟着他摸到了城外囤兵器的地方。霍家若欲谋反，在动手之前绝不可能让参与之人随身携带武器，毕竟谋反人多，若都带上武器，太引人注目。
　　也合该邴吉这晚倒霉，他一路跟着，倒无差错，可这晚霍云也来了，恰就在邴吉之后一里路，邴吉确定了地方，正要撤离，就和霍云撞了个正着。
　　邴吉虽然武功不错，但比不得霍山霍云这样武将出身的世家子，何况他们人手众多，因此邴吉并不缠斗，而是往城中逃去。他虽不能力敌，保命倒还尚可，一路且战且退，虽有受伤，咬牙一忍也就过去了。这样边打边走一个多时辰方到了城门口。所幸霍武这晚正好在城门口，他又有皇帝圣旨手书可以随时开城门，故而他一见有人缠斗，变策马出城接应。
　　霍山霍云等人见事已不可为，这才迅速撤离。

作者有话说

　　我胡汉三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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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加到快吐血，我都睡公司了
别怪我不更……我是么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