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 10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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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州回来的当天，方澈没顾得上休息，先背着大旅行袋回了一趟厂里。
“方厂长回来了！”工人们看向她的眼神都是压抑不住的期待。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车间。方澈不在时，她让雷壮帮着自己多盯着点，她找到正在仓库和工人们一起清点的雷壮，神色兴奋。
“雷书记，咱们这趟广交会，没白去！”方澈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异常清晰有力，“咱们雷公山拍香菇干，签下了三个单子，加起来有这个数——”她伸出三根手指。
“卖了三百斤？”
“赚了三千块？”
方澈笑着摇摇头，一字一顿，“是三万块！”
“嘶——”
现场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三万块！这年头谁家有一万块钱那就可以在公社横着走了！这才去了五天，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这广交会可真是了不起啊！
“而且......”方澈也不藏着掖着，“咱们这次出口的单价，比在供销社卖出的价格每斤还要高出几块钱，咱们不但赚到了外汇，还赚了不少！”
短暂的寂静后，欢呼声几乎要掀翻仓库的屋顶。原本听方澈说话的只有刚好在仓库的工人，这会儿，几乎所有人都聚在了这里。
几个老工人激动得眼圈发红，他们一辈子没出过县城，大半辈子在土里刨食，何曾想过，自己亲手晾晒、分拣的这些山疙瘩，居然能漂洋过海，卖到听都没听说过的国家去，还能卖出这么好的价钱！
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价值感，在每个人胸中激荡。
“厂长，下次争取再多卖些，咱们加班加点也能供上！”包装组的组长激动喊道。
“对，咱们一定好好干！”
“下了订单的外商说了，如果咱们这次提供的货品质好，那么就会跟我们长期合作，所以，大家一定要仔细着点！”
“没问题！”
看着斗志昂扬的工人们，方澈和雷壮相视一笑。一起奔向美好未来的感觉，真好啊！
雷壮看着她眼底带着的青黑，大手一挥，“行了，好消息都知道了，大家都回各自岗位上工作去吧！方厂长这几天在外头累坏了，你就回家好好歇一天，厂里有我们呢！”
方澈前几天确实睡眠严重不足，也不推辞，笑着应了。
从厂里出来，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向了村小。里头装着几样给几个知青带的小礼物，她打算先送过去。
只是方澈才刚走近学校，就听见一阵尖锐的吵嚷声从操场上传来，最为明显的便是女人高亢的咒骂。
“你一个当老师的凭啥打我家娃？我们在家都不舍得碰一下呢！你看看，手都打红了，你个黑心肝的臭狗屎！”
“自己偏心眼，给那穷丫头片子送东送西，咋不给我家娃也送一个？出了事还赖我家孩子？我看，就是要你负责！”
“今天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方澈眉头一皱，加快脚步。
只见一个穿着花布衫，叉着腰的壮实妇人正指着张梅梅的鼻子骂，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张梅梅脸上了。
张梅梅气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她这辈子也没被人这样骂过啊！
陈向阳阻挡在她身前，拦着那似乎想动手的妇人，杨雅娟则护着一个瑟瑟发抖小声啜泣的瘦小女孩。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方澈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妇人的叫嚣。
那妇人闻声回头，看见是方澈，嚣张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脸上挤出几分不自然的笑，“哎哟，是方厂长啊......您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这张老师不公平，欺负我家孩子！”
方澈没理她，先看向陈向阳和张梅梅，“怎么回事？”
陈向阳简要把事情说了。
原来，被杨雅娟护着的女孩叫盼娣，家里极其困难，但学习异常刻苦，每天来回走两个小时山路来上学风雨无阻。张梅梅见她通过用石头在地上划字的方式来练习写字，实在心疼，就给她买了个新的铅笔盒和本子，连同一支铅笔和一块橡皮都送给了她。
盼娣视若珍宝，叫同桌的男孩宝根看见，心生嫉妒，不但偷走了文具，还骗盼娣说丢到后山灌溉渠里了。盼娣信以为真，中午偷偷跑去寻找，最近大队刚好在放水灌溉，渠子里的水比平时急得多，她一下水就被冲倒了。
万幸陈向阳路过发现，跳下去把人捞了上来，再晚一点恐怕就要出事了。
张梅梅后怕又愤怒，查明原委后，用戒尺打了宝根三下手心，并让他请家长。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方澈听完，目光落到那名叫宝根的男孩身上，“你知道错了吗？”
宝根在家里横行惯了，见他妈来了更有底气，脖子一梗，嘴硬道：“我没错！谁让张老师偏心！谁让她是个没爸的赔钱货！”他指着招娣。
那妇人赶紧扯了一下儿子，脸上却没什么悔意。
方澈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又看向那妇人：“行。这孩子，你带回去吧。我们村小是教育不了了。”
方澈对陈向阳道：“向阳，去把这位同学这学期的学费退给她。从现在起，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
“什么？！”妇人这才慌了神，“凭、凭什么？不就小孩闹着玩吗？至于吗！方厂长，您不能这样啊！我们宝根还得上学呢！有了文凭还要去厂里上班当工人呢！”
“闹着玩？”方澈眼神冷了下来，“他这是偷窃、欺骗，间接导致同学险些丧命！毫无悔过之心，家长不明事理，反而辱骂老师。我们这里是教书育人、培养国家未来建设者的地方，不是给你们家惯孩子当和事佬的地方！孩子品性不端，根源在家长。你既然觉得我们老师教育不对，那请回家自己教育。”
她语气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你现在带走孩子，事情到此为止。要是再在这里吵闹，影响学校秩序和老师工作，我们就报公安，告你扰乱教学场所，让你家孩子偷东西、害同学落水的事，全公社都知道。你自己选。”
那妇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可以跟张梅梅撒泼，却不敢真跟方澈、跟雷公山大队对着干。她家男人还盼着能进加工厂当临时工呢！她终于软了下来，扯着宝根给张梅梅鞠躬道歉，又保证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方澈却不再看她，只对陈向阳说：“退学费，请他们离开。以后我们学校的招生简章加上一条，家长无理取闹、干扰正常教学者，其子女不予接收。”
妇人最终灰头土脸地拉着哭闹起来的宝根走了。
张梅梅憋了半天的眼泪这时才滚落下来，不是委屈，而是如释重负和满满的感动。她原以为方澈会劝她“忍一忍”、“算了”，毕竟对方是附近的社员，闹大了对学校影响不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方澈会用如此果断甚至堪称“铁腕”的方式，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边，维护教师的尊严和学校的规则。
“方思君，你这也威武了吧……”她哽咽着，话都说不全。
方澈拍拍她的肩膀，语气缓和下来，却依旧坚定：“梅梅，别怕。这村小是咱们大队出钱出力建起来的，你是我们请来培养孩子的老师。欺负你，就是打咱们整个雷公山大队的脸！以后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不用惯着。咱们是培养人的，不是当受气包的。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
这番话，说得张梅梅热血沸腾，旁边的陈向阳和杨雅娟也深受触动。这一刻，张梅梅心里简直想把方澈奉若神明，太解气了！
方澈这才从旅行袋里拿出给他们的礼物，几个人又惊又喜，连声道谢。
“这周末有空的话，来家里吃饭。”方澈笑着邀请，“我从广州带了点特产，大家聚聚。”
三人欣然答应。
方澈离开时，下课铃刚好响起。赵小康和一群同学涌出教室，正好目睹了方澈“镇住”泼妇、维护老师的后半程。一个同学羡慕地用手肘捅捅小康：“哇！小康，你嫂子太厉害了！比戏文里的穆桂英还帅！”
赵小康把胸脯挺得老高，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与有荣焉：“那当然！”他飞奔过去，扯住方澈的衣角，眼睛亮晶晶的：“嫂子嫂子！我的礼物呢？”
方澈故意板起脸，敲了敲他的脑袋：“现在给你？那你还有心思上课？等着，回家再说！”
于是，整个下午，赵小康就像屁股上长了钉子，在课堂上坐立不安，心里像有一百只小猫在挠，就盼着放学。铃声一响，他第一个冲出教室，飞跑回家。
堂屋里，旅行袋已经打开。方澈拿着一把乌黑锃亮的玩具发条手枪和几个形态各异的发条小青蛙、小汽车，朝眼巴巴的赵小康招手。
“喏，你的。”
赵小康扑过去，把玩具紧紧抱在怀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激动得小脸通红，眼泪不知不觉就滚了下来。他长这么大，除了过年分的几颗糖，从没拥有过真正属于自己的这么高级的玩具。
“傻小子，哭什么。”方澈揉揉他的头。
赵小康用力抹了把脸，咧开嘴笑了，那笑容比阳光还灿烂。晚上睡觉时，他非要把发条手枪和一只绿色的小青蛙摆在枕头边，摸了又摸，才在无限的满足中沉沉睡去。
赵彩华摸着那光滑的丝绸，又是喜欢又是不安：“这料子太好了，我老婆子穿浪费了，思君你自己留着做件衬衫……”
“妈，这就是给您买的。”方澈把布料塞回她手里，“您辛苦一辈子了，该穿点好的。让小安得空给您量量尺寸，做件合身的。”她又看向安静微笑的左小安，“小安，你会裁缝，帮妈参谋参谋样子。”
左小安乖巧地点头：“嗯，嫂子放心。”
左维东一直没怎么说话，只是看着方澈分发礼物，看着她眼角眉梢带着的疲惫，也看着她处理完学校风波后依旧沉静从容的侧脸。直到夜深人静，两人回到自己屋里，他才拉住方澈，让她坐在床边。
“累坏了吧？广交会……肯定比在家里难得多。”他低声道，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紧绷的肩颈上，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
酸痛僵硬的肌肉在他手下慢慢松弛，方澈舒服地叹了口气，把身体的重量稍稍靠向他。“是挺累，但很值得。”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力度和温度，“见到了很多，学到了很多，还是很有收获的。”
说着，方澈便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和见闻一五一十全告诉了左维东。
“不过......还是家里好！”方澈转了身子看向左维东，靠在他的怀里，这里，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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