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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相逢 ...

  •   红拂点头,再次将那串糖葫芦递给方寸。

      方寸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身旁的小徒弟嚼完手中的饼,对那糖葫芦也甚是感兴趣,见自家师傅脸皮薄,便伸手夺过,一头扎进人堆里。

      “师傅,徒弟脸皮比你厚。”

      “你这个不听话的,回去把你屁股打开花。”

      红拂不生气,反被这对有趣的师徒逗得咯咯笑。

      后来她也扎进人堆里,再回来时肩头扛了一草棍的糖葫芦,像极了一棵树上,开满了红灯笼似的串珠儿。

      方寸有些惊讶于她的做法,又见她扛着那草棍有些费力,便接过来替她扛着。

      虽然脸皮没徒弟的厚实,但他还是想问:“你这上面的全都是给我的吗?”

      “嗯,都给你。”红拂看着他,真挚无比。

      方寸摘下一串递给红拂,自己也取下一串,和红拂的那串碰了碰,说道:“一起吃。”

      红拂痴痴看着那支被方寸碰过的糖葫芦,逐渐展开嘴角。

      “你为什么要送我糖葫芦啊?”方寸问。

      红拂偷偷看他,他的嘴角挂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糖。

      “就是想要送你。”

      方寸停下,认真琢磨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塞给红拂,“你送我糖葫芦,我送你一张符纸吧。”

      红拂将那张符纸小心收着,埋进怀里。

      她走路慢,小跑着才能跟上方寸的步伐,很认真地问方寸:“小道士,你会离开王都城吗?”

      “会啊,这天下之大,我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呢。”

      “那你什么时候会走?”

      方寸摇头,他还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那我可以跟你一起走吗?”

      方寸停下,带着打量的目光看向她,说道:“可是我不收徒弟了。”

      他在不归山还有好多好多的徒弟呢,已经管不过来了。

      “不是的。”红拂神情有些焦灼,解释道,“我想跟着你,跟着你一起去别的地方看看。”

      她第一次放下胆怯,将心底的话很直白地讲出来,进而抱着偌大的期待,期待着方寸能给出她心底里那个答案。

      可事与愿违,方寸对她讲:“小道士我闲散自由惯了,实在不习惯与太多人同路,而且途中会遇到很多危险的事,怕照顾不好姑娘,姑娘还是留在这里吧,这里也很好的,可以看花灯,可以吃很多好吃的,还是王城,比别的地方安全多了。”

      红拂眼底浮了一层红,将手中糖葫芦仍给方寸后,颤抖着嘴唇说:“小道士,你没有心。”

      她转身隐匿在人群里,王城的灯火也照不亮她。

      徒留原地的方寸不知所措,他所言句句为真,不知她为何还要哭泣,只对着她去的方向嘟囔道:“我有一颗道心。”

      王都的灯会结束后,长棋还是没拧过抚尘,她烦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为了让她闭嘴,最终答应她回那座毫无生气的山里去。

      走时他将逛灯会时买的灯给拎走了,放在自己的卧房里,一日看无数次,一次门也不出。

      抚尘来给他送汤药,见他躺在竹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心事重重,生怕他把自己给憋坏了。

      “君上,这灯有什么特别的?还没后山上你种的那棵桃好看呢。”

      长棋白了她一眼,“你要是实在找不到话也可以不说的。”

      抚尘尴尬一笑,将汤药递给他,“我这不是怕把你闷坏了嘛。”

      “抚尘啊,我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清楚地记得,他被缚于弑神台,受了数道雷神鞭鞭笞,明明就快要死了的。

      抚尘愣了一下,随即笑问他:“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他从摇椅上坐起来,看着抚尘,“我记得,你说我缺了半颗心,可现下我的心却是完整的。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抚尘避开他的目光,挥挥手道:“就是你受伤了呗,然后我把你接回来了。”

      “我那时候负隅顽抗,已被九天境判了死刑,你是怎么将我接回来的?他们如何肯?”

      抚尘忽然感到鼻子酸酸的,起身背对着长棋,不肯再说一字一句。

      长棋知道,她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嘴严实的很,只要她不肯,便没有人能撬开她的嘴。

      他点点头,不说便罢了,于是又躺回摇椅里,轻飘飘丢出一句:“我找到我那半颗心了。”

      “找到了?!”抚尘脸上的辛酸和阴霾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这是她这几百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长棋轻轻一笑,阖上眼不再说话。

      翌日,他从那棵惨兮兮的桃树下挖了两坛酒出来,左右各一拎,大摇大摆出山门了。

      抚尘见状,气不打一处来,站在山门口喊:“我的祖宗,你又要去哪儿?”

      他停在下坡路,转头看向抚尘,终是一笑,“我去找我那半颗心。”

      “找你的心拎酒做什么?”

      “去看人家当然不能空手而去。”

      他倜傥的身影消失在山坡拐角处,徒留抚尘唉声叹气。

      这光秃秃的山头和一堆繁杂的事务又丢给她了,可这山又有什么好打理的呢,不像犀山灵气充沛,那儿才是她们曾经的家啊。

      思到此处,抚尘忍不住落泪。

      到繁华尽头已是傍晚时分,长棋轻轻落在一棵大树的枝桠上,脚下是一处茅舍。

      这里见不到如王都黄昏时金灿灿的夕阳,有的尽是满目的荒凉和寂静,连同他脚下这棵树也一样,比他后山那棵桃树还不如,满树枯枝在凛冽风中颤颤巍巍。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寸草不……”

      话音未尽,脚下咔嚓一声,枝干折断,长棋的双脚插穿脆弱的茅屋顶,直愣愣立定在屋中。

      如此动静,司梦大惊,点灯的手僵在蜡烛旁,瞬时擦燃已经烧得焦黑的烛心。

      烛火悠悠然燃起,借着这并不大亮的光,司梦终于看清始作俑者。

      “你……”长棋拎着两壶酒僵在原地,茫然不知所措。

      司梦镇静打量起来,酒没坏,人没事,唯独她的屋顶遭了无妄之灾。

      在这短暂的一瞬里,长棋似乎听到了无数声叹息。

      “那个……我不是有意的……”他解释,可这事儿真不好解释。

      终于,司梦开口了:“你是怎么从那上面落下来的?”

      “树枝断了。”

      “你为什么会在树上?”

      长棋面泛忧色,该如何编造出一个合理的故事呢?

      他垂下头,像个犯了错怕被责罚的孩子一样。

      “这个地方雾霾霾,阴沉沉的,我想站在高处或许能看到你,没想到……”

      没想到你就在脚下……

      司梦并不在意,看着那一滩七零八落的草问:“我的屋顶该怎么办?”

      “我修。”他放下两壶沉甸甸的酒,如释重负。

      司梦带着他去找了一堆新的茅草,站在一旁教他如何将茅草捋齐顺,又如何将捋好的茅草固定在竹片上……

      这一通忙活下来,天下彻底黑透了。

      司梦给他照明,他搭好最后一块茅草后问:“司姑娘,你有神通,为什么不变一个好一点的房子?”

      司梦不答话,提灯转身进屋。

      他跟了进去,这才将屋里看仔细,倒吸一口气,心底凉凉的。

      虽然他和族人现在居住的地方也并不好,可该有的物品器具一应俱全,反观这里,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呀?”

      司梦嗯了一声,又将他来回打量,似乎是在等他再次开口。

      长棋见状,将地上两壶酒拿起来放在那张简陋的桌上说:“之前就说了嘛,有缘再见。”

      司梦想起了,他的确说过这么一句话,那时候她还挺期待的,可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倒也挺突然的。

      “来找我继续治病吗?”

      长棋怔然,随后说:“算是吧,反正我也四处游荡惯了,来这儿待待也不错,顺便再找找治病的办法。”

      司梦点头,随后去提灯。

      “要去哪里?”

      “去一个你能住的地方。”

      “噢,好。”

      繁华尽头的风是肃杀的,刮在人脸上有些疼。长棋低头,看到灯笼的火苗东倒西歪,照在地上将人的影子也拉得歪七扭八,仔细看去,甚是诡异。

      他真想不明白,这里住的那群所谓的罪神是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下去的,他们分明可以走出去,去到九天境以外的地方,或许只要不动用灵力,就可以很安全。

      “在想什么?”

      他今夜与往常不太一样,话少了些,安静了些,倒让司梦有些不习惯。

      “也没什么?就是在想这里如此苦寒,你们为何还会习惯在这里生活。”

      恍惚中,长棋仿佛听到一声自嘲般的笑。

      “因为大家心底都没了无妄的期望,所长住在哪里又有何不同。”

      灯火将近处台阶照亮,长棋顺着灯看去,朦胧夜色之中一座古寺静立,隐隐可嗅见香火的味道。

      “我住这里?”

      “是。”

      他跟着司梦走上台阶,不知为何,别处都是荒脊的,而脚底下却湿润的,借着灯,他能看见一丛丛青苔从石缝里挤出来,毛茸茸的尖儿上还挂着几滴夜间的露水。

      真是个神奇的鬼地方。

      而入寺院,才是更令他瞠目结舌。

      堂上一尊金佛,发着灿灿金光,香案上干净得一点灰尘也不沾,方才进门时他仔细看过,好像除了这间大殿,别处都杂草丛生,无人打理。

      真是奇了怪了。

      “我真的就住这里?”

      “是啊。”

      司梦素手一挥,靠墙的地方逐渐显现出一张床,床上铺着素净的床单被褥。

      长棋有些后悔了,往后退了几步。

      “就我一个?没别的人啊?”

      “有啊。”

      司梦朝着金佛后面喊起来:“云济,云济。”

      片刻后,无人应答。

      司梦耸耸肩,“这会儿不在,一会儿应该就在了吧。”

      “啊……你这相当于招呼都不给人家打一个就把我安排进来。”

      司梦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也没给我说一声就来了么。”

      长棋哑口无言,最后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司姑娘,我害怕啊。”

      “青灯古佛相伴,怕什么。”

      她推着长棋坐在床上,随后拎灯离开了。

      长棋索然无味地瘫倒在床上,虽并不喜这个地方,但终究挡不住困意的席卷,闻着香入睡了。

      半夜,烛燃烬,留下一滩凝固的腊泪紧紧贴在香案上,一阵风吹来,香灰四处漂浮。

      长棋蜷着身子翻了个身,许是古佛的金身有些惹目,他渐渐睁开惺忪又酸涩的睡眼。

      “施主,睡得可好?”

      一张放得无限大的脸占据他的瞳孔,他一个哆嗦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褥钻到床角。

      “你你你你你……你谁啊?大晚上的。”

      “小僧云济。”

      “小僧云悬。”

      长棋五指抓紧了被褥,双目睁到胀疼,瞳仁里两张陌生面孔不断变幻,耳边轮换着云济、云悬两个名字,令他一时感到莫大的惊愕和恐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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