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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识夏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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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回府!”一老者远远看见一匹白色骏马,中气十足的出声。
玄色的大门透着古韵,白玉阶梯,琉璃瓦,门前两旁各立几名仆人。老者为首,牵马绳扶人下马。
“苏伯,今日爹爹是否休沐?”瞧见苏泽宜下马搭手一名男子下马,管家苏伯低下头。“大小姐,老爷今日不曾休沐,此时在府内议事。”
进府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有致的江南气息,每一株花草都价值不菲。只见门槛窗砌皆是精雕细刻,并未粉末涂饰。左右一望,雪白粉墙,琥珀石铺路,山虎爬墙,玉砌铜镶,藤萝绕树,不落俗套。
“城主,这已是近来云梦递的第二封求亲名帖了。”此时议事厅内,除了姜丹其他人不敢出一言。
现今天下三州鼎立,泽宜为首与东云梦较北夏阴更为亲近。皆因十年前,苏青山与云梦川主舒浩瀚一战成名,签订泽云之约,两川商户来往十年不战。
泽宜自百年前便以武治城,云梦则武弱将强,当年虽泽宜战胜,却已是险胜。大战伤亡双方惨重,恐夏阴渔翁得利,便签下泽宜十年不战之约。
三年前,夏阴川主病重不知为何突然发动战争,举兵云梦。两川对阵,伤亡惨重。云梦柳云深少年强将,排兵布阵之巧闻名三州。同样的当年的夏阴州世子傅有容临危不惧,行兵布阵令人震惊。世人对以往沉静的夏阴川,因这位世子有了重新的考量。此战胜负未分,后以夏阴州世子带回一貌美女子休战。不多时日,夏阴川主药石无医逝世。夏阴世子傅有容即位少年夏阴川主,其弟傅有文为世子,其妹任为郡主足不出户。
近日来,云梦州那边不知道又起了什么心思,连递三贴联姻泽宜。城中将士皆知汗颜,谁人不知城主育有一子一女。子为少城主长安苏泽白,日后可是要继承城主之位的,断没有随意婚配的道理。女为大小姐长乐苏泽宜,一城为名的掌上明珠,远嫁云梦,天方夜谭。
首座上,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玄衫,两撇小胡子翘起的苏青山不发一言,闭目假寐。厅中诸守将,亦无人做这出头鸟。
就在众人坐如针扎之际,玄衣而坐的首位苏青山道“近日夏阴可有异动?”
“自三年前,夏阴梦泽一战至今,夏阴仿佛闭战,并未生事端。探子来报,那夏阴郡主身体每况愈下,谢绝了一切宴请。那世子倒是近日主理时事,不曾见那新任夏阴川王露面。”姜丹一脸难色,夏阴不见其意,云梦狼子野心,泽宜地出中央虽最富饶,难免恐两州夹击。
“稚子无惧,倒是这云梦。泽云之约眼见期满,竟是生出这般心思。”苏青山一手捻着胡子,眼扫着众人。
议事结束,众人告退。一美妇,衣裳是上好的云罗锦缎。双眉修长,肤色白腻,苏氏兄妹的的确确是继承了两夫妻的美貌颜色。
“青山,可与长安商议此事?”白宜立在苏青山面前,问到。
“长安虽已弱冠,成亲自当提上日程。可这云梦老贼何来幼女!分明是惦记上了长乐!”众人退去,苏青山严肃的神情不在,只余下如稚子幼气。
看着夫君吹胡子瞪眼,白宜不禁莞尔一笑。
“这般岁数了,怎的还是口不择言。那云梦川主舒浩瀚,在你口中竟成了老贼了。”
“那老东西惦记我们长乐可不是与贼子无疑!自己生不出女儿便惦记别家的宝贝。”苏泽宜自幼得苏青山宠爱,还未降生医者诊脉说似千金,便为了这句宴请四方。
从襁褓吃食到乳母仆人,统统亲自着手。
所食所用皆是满城搜罗,听到哪家女郎喜爱什么,便名巧匠用最好的材质仿出。
当年尚在生产后,调养身体的白宜,都叹为观止。
“城主,大小姐回府了,随身携带了一名青年郎君。”苏伯在不远处禀报。
苏青山与白宜相视无言,两夫妻竟在眼神中交流,又从哪里掳来的人,多年默契在此事一览无余。
苏泽宜自豆蔻变时常在外掳人回府,不是美艳娘子便是俊朗郎君。虽说二人见怪不怪了,但长乐及笄在即,当下又有云梦求亲,传出风言风语恐落人口实。
院落幽深静谧,琉璃椅上躺着一名,身着银红绸缎的女子。双目不曾睁开,与庭院景色连成一体,好似一幅佳画。
“大小姐,城主与夫人过来了。”小纽扣低声示意,苏泽宜缓缓抬目,神色中尽是慵懒。
“爹爹的宝贝儿阿!”人还未步院,苏青山醇厚的嗓音先入耳。
小纽扣将煮好的碧青分盏倒入,退步苏泽宜身后。
“长乐这是还未觉醒?”白宜端起一盏碧青,细茗。“今日可是又领了何人入府。”
苏青山一脸讨好的神情看着苏泽宜,“长乐定是又见着姝色才带回府的。”这好似帮腔的话,真是蹩脚。
“爹爹何至于此。有什么不妨直说,日日与母亲唱白脸,你们不腻我都腻了。”见苏泽宜这般说,苏青山只好收起了讨好。
白宜见夫君这幅德行,见讲不出个所以然也省的绕圈子。“长乐眼见及笄,城中可有心仪之人?”
原来为了这件事情,定然是苏伯将自己带梦泽回府的消息说与爹娘听了。
“今日带了心仪之人回府,择日便可定亲。”苏泽宜轻启朱唇,道出这句。
苏青山惊到,立马站起“胡闹,简直是胡闹!”一脸怒气的苏青山察觉失态,自觉有失身份又坐了下来。
“纽扣去唤苏伯,将长乐带回来那公子请过来。”苏青山气血不畅,牛饮着碧青。
“夫君,你如此饮茗倒也降不了火气。”白宜本就是世家出身,见苏青山此番,也不免提醒。
听到夫人此言,苏青山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只好走到旁的枝藤,拎起琉璃笼。琉璃笼中只有一只上好的鹦鹉,脖子上是耀眼的橘色绒毛,腹部呈黄绿,背部翠绿。
此时傅有容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觉得这位大小姐品味耐人寻味。
屋内除去傅有容,还有四名男子,两名在对弈。一名在抚琴,琴技甚佳。这第四名,还是个小娃娃吧。正与傅有容大眼瞪小眼的糖饼,此刻也在打量着他。
大小姐这回带回来的郎君,这身清冷气质当真不俗。
待苏伯将傅有容请出去后,屋内四人开始探讨。
当傅有容到藤院内时,见到的便是一中年男子逗着笼内鹦鹉。两名容貌相似的女子在饮茶,似说到趣事,少女莞尔。
“这位公子,便是小女今日失礼,请回府中之人吧。”白宜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梦泽公子,容貌上乘,气质俱佳。单单是这皮相是极好的,可此人来历怕是没那么简单。
“大小姐已是梦泽之主,何来失礼一说。”傅有容略施礼。
“听苏伯道,梦泽公子是夏阴人?”白宜似无心道出话来,对于择长乐为主的话充耳不闻。
“夫人唤梦泽即可。”傅有容此刻没有不卑不亢的态度,道叫人不觉有疑。
苏青山只觉眼前少年,容貌如此出众。若不是身世清白坦荡,那便是城府颇深不露痕迹。
“即以择长乐为主,除以命相护,断不可生出旁的心思!”话刚断,苏青山一招向傅有容。
傅有容未作闪躲,硬生生接下一招。
竟不防御?白宜与苏青山相视一眼,习武之人惯有遇袭反击的反应。这小子毫无抵抗力,难不成真不曾习武?
如此倒显得欺负小辈了,苏青山抚了一下胡子。
看似随意闲聊,众人各怀心思。
“小纽扣,带他去疗伤。”苏泽宜见梦泽右手微微颤抖,料想父亲那一掌下手不轻。
“爹爹,我不去学堂了,要去看看天下山川河流。”此处只剩下自家爹娘,苏泽宜挽着苏青山的手臂晃着。
“长乐,你如今还未及笄。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你当如何?”苏青山虽是宠爱女儿,但绝不会再让儿女犯险。
“女儿自幼习武,爹是苏青山,娘是白宜。武艺何须担忧。”见苏青山没有答应,苏泽宜转头挽着白宜的手臂换了个人晃。
“山高路远,一入江湖爹娘如何护你?此事再议!”
此事再议?那可是有回旋的余地了,苏泽宜不禁浅笑。夫子日日在堂上讲着天下,任他多宽多广,不得一见不过尔尔。
小纽扣自由与苏泽宜长大,自小一起习武,一言一行深知其意。看着眼前大小姐一颦一笑,这是又在憋什么主意。
深夜。
院中偏僻房内,未燃烛火。
扭了扭右手,传来阵阵疼痛。白日苏青山那一掌,没尽全力。一战成名的苏青山下死手,这胳膊怕是得弃了。傅有容冷意刚爬上脸,便听到屋外脚步声,和衣躺下。
“大小姐,这实在不合规矩。”“我不说,要是被爹娘知晓了,便你是告的密。”“大小姐!”“小点声,你再多话就回院里去。”
苏泽宜?这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哪有女子的样子。夜闯男子屋内,成何体统。傅有容假闭着眼睛,想到此番行经也不免皱眉。
轻声合上门,屋内并未燃灯。一片漆黑之中,苏泽宜轻手轻脚的,向傅有容所躺的床边挪来。
借着月光,坐到了床边。看着闭目睡着的傅有容,苏泽宜愣了一下。相较于当年,当真是越发好看了。他右手还缠着厚厚白色细布,父亲下手还真是…
窗外夜蝉低鸣,听着他细细的呼吸,目光不自觉凝了凝。装睡,苏泽宜越发觉得稀奇。他川川主潜入泽宜,进城主府,意欲何为呢?
牵起一角衾,躺在了床沿。傅有容感到身边一直往里挪的女子,体温越来越近。细软的胳膊与缠着白布的手并在了一起,杏花香沁满鼻腔,放在里侧的左手不禁握拳。
身旁女子的香气和赤裸裸的目光,实在令人煎熬。这苏泽宜究竟想做什么!
看着和衣而睡的傅有容,苏泽宜满满的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三年前,夏云决战云中。
烈日当空,左右翼,骑步兵,两军对垒。少年距于一匹黑亮宝马,一袭白衣,腰佩长剑,一身银甲光华耀目。面对敌军数万,少年眉眼如剑。一阵迷人眼的风吹过,刮起了他一抹墨发,当时苏泽宜就在想,这天下除了他怕是再无人能穿出三尺雪了吧。
“阿泽,世子俊不俊。”
“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看着魂都丢了的阿泽,大头抽了抽嘴,一巴掌拍在了苏泽宜头上。
“大胆!”见苏泽宜怒极,大头翻了个白眼“你才是大胆,两军对峙,你就知道看着世子流口水!”刚准备回嘴,前排骑兵长一个凌厉眼神,苏泽宜只得偏过头去。
“这小子着了什么道,居然好男风。”听到大头还在碎碎念,苏泽宜无语至极。
入军营的这段时间,这个大头竟是挑刺找茬,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一月前,与同行四人刚到云中游历。恰巧赶上了这夏云之战,苏泽宜便撇下了小纽扣几人,报了名投了军。
女子投军本是不易遮盖,恰逢不日便与云梦开战便急促了不少。
苏泽宜此时才十二三本就没长开,说是女子倒不如说是郎君靠谱。加上那日投军时展示的马技,又自幼习武,便入了夏阴军营。
两川大军以云中江为界,夏阴城外二十里扎营。这些日子,苏泽宜白日跟着骑兵巡视,入夜与同营的骑兵搭话。听到最多的便是少年世子,傅有容。
夏阴川主长子,六岁习文,八岁习武。十岁饱读诗书,十三岁时武有所成,已与其父夏阴川主共同议事。
坐在营帐外,望着满天繁星。十三岁的苏泽宜想,这便是如阿兄一般的少年郎君了吧。
阿兄定然不如这夏阴世子,九岁还尿衾呢。
想到阿兄,苏泽宜不禁有些想念爹爹和娘亲。还有泽宜城的杏花糕、琥珀金、桃花丸子、咸焯大虾。想到这些,鼻头一酸,不禁有些想落泪。
这军营里,时常听到同营兵聊家常,思念家中亲人。初时不觉,此刻也是思乡。
“何人在此?”
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苏泽宜抹了一把脸,放下红面巾。
转身看去,苏泽宜愣住。
她呆呆地看着傅有容。
江边晚风拂过,衣摆轻飘。树叶花草的清香,四周弥漫。
“启禀世子,骑兵十三营阿泽。”苏泽宜行了一个军礼,低头看着地上的青草。
方才是眼泪吧。
傅有容皱了皱眉,有些不习惯与生人靠近。本欲离一尺,还是坐在了离苏泽宜半尺的位置,示意苏泽宜坐。
瞥了一眼杵在一旁,仍是低头看脚背的苏泽宜。这小子当真毫无坐下的意思,傅有容放轻了声音,耐心道“怎么了?”
苏泽宜一怔。
她看着傅有容,心情略有些微妙。这样是关心她罢?
“小人不敢欺瞒世子,思家了不想打了。”她声音压地很闷,满溢出来羞愧内疚。两军对垒,逃兵当重罪吧。
傅有容惊讶。
不过是一句看似关怀的话,便能让这小子满怀小心的坦诚?
看上去才十二三岁吧。离家久了,思家乃人之常情。傅有容眸光慢慢柔和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见那人不出一言,苏泽宜面色难看泛白,惶然的抬头看他。莫不是要军法处置!
傅有容确是淡淡笑着,神色包容而温和。
“这场战不日就结束了,届时便可归家。”
月光柔化了他的眉眼,将他的神色映的越发温柔。
他不问她为何想做逃兵,也不觉得她有错,不轻视,不探究,更没有冷言冷语的军令,只温和的看着她。
仿佛沙漠中行走的苦者,遇见了海市蜃楼般的绿洲。
这般……真切又包容的温柔
苏泽宜怔愣的看着傅有容,一眨眼,眼眶迅速红了起来。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有些慌乱的拿手去擦,戴着红色的面巾多有不便,一方白帕递到了眼前。
看着苏泽宜脸上泪痕斑斑,傅有容疑惑不已。正要起身,却发现她在睡梦中,紧紧捏住了他一点一角,死死拽着不放手。
反手一劈,苏泽宜昏睡了过去。
“碧落,这苏泽宜同我见过吗?”从房梁跃下的碧落也是不解。
“属下不曾听闻,这苏大小姐离开过泽宜。” 怎的会有这般似曾相识的感觉。
傅有容瞥了一眼昏睡了还抓紧衣角的苏泽宜道“琥珀草何在。”
“就在此后院花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