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泽宜》长夏青梅子

2、少时泽宜

　　苏泽宜，泽宜城整城为名的苏氏女，自出生起便享尽所有。城主苏青山与夫人先育有一子名唤苏泽白，后幼女泽宜为城中千金，万千宠爱虽是小女，众人皆称大小姐。
　　“泽宜往北有一洲为夏阴，夏阴半州西域沙漠，余下半州皆与我泽宜无异。泽宜往东则是云梦，云梦富庶半城却常年冰雪。”夫子抬头便见苏泽宜昏昏欲睡的模样，本就须长白胡，皱眉更觉年迈。
　　“大小姐，你来复述，方才老夫所言为何。”夫子立在苏泽宜桌前，手中长卷一挥。
　　“下学了，下学了！”苏泽宜惊起，看着满堂同窗个个忍俊不禁的样子，心中一紧。“夫子叫你复述天下三州。”苏泽白半袖遮脸，轻声提醒，言语中净数无奈。
　　见苏泽宜无言还是一副懵懂的状态，夫子抬头扶额。“少城主，你来复述给大小姐醒醒神。”
　　“是，夫子。”苏泽白站起身来，一身白袍，墨色的发束起戴着顶镶玉冠，腰间别着一块玄玉，白衣而立，“我城泽宜丰饶乃天下皆知，北夏阴州多年来与我泽宜往来甚少皆因夏阴地广沙漠，于我泽宜无甚可取之处。而东临云梦，近年来与我泽宜往来皆密。所密之处，无外乎泽云之约和两城商户买卖。”
　　听了苏泽白所言，夫子紧皱的眉头方才平下。不自觉的点点头，眉眼带笑的看了看苏泽白，一副前途靠你的模样。
　　苏泽宜此刻才是回过神来，翻了几个白眼。天天都是这一出，知道苏泽白懂的多，非得先叫我取个乐。
　　“今日便讲到此处，下学后，都还得勤加练习。”一堂学子皆站立夫子问安。
　　“苏长安，我怀疑夫子才是你亲爹。”苏泽宜双手抱怀，眼神上下扫着正在整理桌几的苏泽白，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没大没小的，我是你亲兄长，直呼其名。整日还不思进取，哪天能不在堂上闹笑话？”苏泽白整理完书籍，瞥了一眼苏泽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思进取做甚，我又不是苏少城主。”拍了拍赤红的群褶，苏泽宜越过苏泽白往堂外走去。
　　烈日之下，侧身上马。一袭红衣，随着踏马而袭的风飘动着。“你又去何处！”苏泽白随后而出只见马上背影。
　　泽宜分为一城三川，泽宜城为主城余下附属三川为锦溪川、江泠川、奇峰川。而主城则是一城三川中最为富饶繁华，有着“不夜长泽”的美称。
　　此时，城中千金台东处厢房内。
　　一身精致红衣的女子靠在窗前，简单的飞云鬓，余下墨发垂直腰间，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微风浮动，裙裾飞扬，手里一柄折扇时不时扇一下，明艳不可方物。
　　“大小姐，怎的到了千金阁了！这可不行，我爹知道了，非得给我禁足不可！”姜锦书一脸惶恐的看着淡然的苏泽宜，起身便要往外走。
　　“金金，何至于此。”苏泽宜从窗倚坐，一把抓住姜锦书的手一扯，刚起身的姜锦书又是带着坐了下来。“此处千金阁，可是风雅歌颂，有何故禁足之处。”听到苏泽宜如此形容千金阁，姜锦书扶额。
　　千金阁可是泽宜城中人尽皆知的红楼，虽说泽宜境内风俗开明，男女均可入楼。归根结底是寻花问柳之处，但凡顾及点颜面的世家子弟，是万万没有往千金阁来的道理。何况是未出阁的姑娘，姜锦书觉来苏泽宜是拿自己与她相提并论了。
　　姜锦书只得一声轻叹，薄唇轻启“长乐，城主城主夫人向来纵你，少城主更是万万沾你不得。你便是把这泽宜城给掀翻了，众人怕是都只得说一句，掀的好，不妨多掀两道。”
　　瞧见眼前青色上衫下裙，梳着城中近来盛行的美人鬓，分明该楚楚动人的姜锦书一脸愁容。苏泽宜轻笑道“金金还是如此乖巧，将来是许了人家，莫让人哄骗了去。”
　　见姜锦书急的脸颊泛红，苏泽宜也收起来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今日你是被我掳来的，姜府不少人瞧见了。回去后，你也只管推责给我便是，绝无叫你那爹惩戒你的由头。”苏泽宜端着一觥上好的琥珀金，冲姜锦书虚敬一下，浅浅一饮。
　　见话至此处，姜锦书也无甚再言。
　　待两人在千金阁食过茶点，观了两曲罗衣舞，窗外月上梢头。
　　“大小姐，好酒上台了。”扭着细腰进来的碧落低腰对苏泽宜侧耳说道。
　　“那就走吧。”苏泽宜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又提起一觥琥珀金一饮而尽。“大小姐，去哪里？”姜锦书一脸茫然，看着准备离去的苏泽宜。
　　“天色不早了，金金先回府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改日再去你府中寻你。”苏泽宜吩咐碧落，安排小厮送姜锦书回府。离开东厢房前还不忘提醒姜锦书，别忘了是被强掳来的。
　　千金阁何故称为千金阁，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金碧辉煌，一掷千金，虽为花楼，确实极为划分层级。所有的装潢，均是搜罗三州，寻来最佳的师傅修砌而成。千金阁分为三层，第一层是大堂，供平阶散客堂食而坐。第二层是厢房，供富家子弟休憩小聚。至于这第三层，则是东南西北四房。只招待尊贵之人，就白日苏泽宜呆的东厢房，便是这千金阁专属泽宜大小姐之处。
　　此时，整个千金阁灯火阑珊。每月初一十五，是千金阁上新茶之日。早在半月前，便听碧落说今日初一会有从西域来的新茶。这口新茶便是今日，苏泽宜侧马将姜锦书拐来的原由。
　　“将人安全送回姜府了。”碧落还是老样子，恨不得扭断腰走到苏泽宜身旁说到。
　　苏泽宜坐红木桌前，望着楼下越发喧闹的人群。轻启红唇道“碧落，今夜的茶当真俊俏的很？你可知诓骗本小姐的后果。”
　　碧落锦帕遮唇媚声道“我的大小姐，碧落诓谁也断没有诓你的本事。今夜要是不满意，碧落这楼里你看上什么只管拿走。”
　　反手掐了一把那细腰，苏泽宜没有再说什么。
　　“各位今日滨临千金阁，单真是极其有幸了！”只见千金台大堂中央缓缓升起一座红桩，红桩上站着刚刚开口说词的碧落。碧落身着抹胸紫衣，身旁便是有三个足足装人的乌木箱。
　　“碧落小娘子，今天的茶怎么这幅模样，还藏在木箱子里，莫不是不如以往？”二楼质疑的声音一出，众人皆望过去。
　　雷骏？这人怎的也来凑热闹。苏泽宜面露面露疑色，单看到雷骏旁的苏泽白，面色便恢复如常。
　　“雷少爷，话可别说太早了。咱就是说千金阁何时砸过招牌，今日初一换个玩法。”碧落只看了一眼雷骏便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就是直说了，今日三盏新茶。两盏美人，一盏绝色。看在座各位的运气了！”
　　苏泽宜轻笑，要不是看见了碧落冲她咋的三下眼睛，这一通话下来，自己都得跟着当冤大头。
　　“一千金！”
　　“一千五百金！”
　　“两千金！”
　　… …
　　第一个乌木箱以三千金被一富商拍下，当场开箱。出来的是一个异域美人，金发碧眼，杨柳细腰。那富商搂着美人笑呵呵的便入了二楼厢房，新茶初夜基本都在千金台夺得。第二次去留，便由金主支配。第二个乌木箱以三千五百金被雷骏拍下，当场开箱。出来的是一个异域美男子？同样的金发碧眼，只是这性别倒是众人没想到的。
　　但是一回神，倒也正常。千金阁历来男女可售，再说那雷骏可是出了名的好男色。可不是正合胃口？众人眼神微妙，也有少部分盯着那金发碧眼的男子离不开眼。雷骏赶紧命人将那男子带了上去，众人的眼光才聚集在第三口乌木箱上。
　　“万金！”三楼红纱环绕的内阁，一女子声清脆而出。
　　众人有的好奇为何有女人出价，有的惊讶时何身份一出手便是万金，有的则是觉得人傻钱多。总之所有的目光从盯着乌木箱，投到了三楼，只是红纱使得众人看不清里头的面容。
　　别人不知道是谁，雷骏可是听出来了。望着一旁的苏泽白，雷骏皱眉。世子这是没听出来大小姐的声音？该不该提醒一下？想了几秒，雷骏还是选择当作不知情，两头都得罪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半刹无人叫价，便默认为竞标下。碧落命人将这口乌木箱抬至三楼，众人还是觉得没能一睹风采实属可惜。可这金主花钱不愿其他人瞧了去，也是没办法。
　　待到乌木箱放到了苏泽宜面前，打开后，又是一名男子。
　　一身绯红喜服，金绣龙凤，极致尊贵优雅，面容俊如刀刻，卧蚕眉，丹凤眼，唇若涂脂。这颜色倒是衬我今日的衣裳，苏泽宜不禁莞尔，还真是好看的紧。
　　“唤何名？”
　　“梦泽。”傅有容清冷的声音，很是动听。
　　“夏阴人？籍贯何处，家中可还有亲友？”似是饮酒过量，头竟有些昏沉。苏泽宜望着傅有容，两颊泛红明艳动人不自知。
　　“嗯。夏阴人，籍贯汝阳，家中有一弟一妹。”傅有容看着眼前醉意朦胧的苏泽宜缓缓道。
　　虽是有醉意，但还是可思考。夏阴州，楼兰、幽蜀、汝阳。夏阴州不算富庶，汝阳应是最为贫瘠吧。苏泽宜想了想，家中还有一弟一妹，想来是为了讨生活才来这千金阁。千金阁虽以人为买卖，但从不行强买强卖之事，皆是以物换物银货两讫，不会有何买卖上的事端。
　　“今日是我万金将你买下，今后便跟着我吧。”话还没说完，扑向傅有容，压着人趴在了红木桌上。
　　碧落一进来便看见这番景象，堂堂夏阴州主被泽宜城大小姐压在了身下。
　　“这…”碧落开出了一个声，傅有容便示意噤声。一掌拍向了苏泽宜的后颈，人从醉到晕，一瞬之间。
　　“这便是苏泽宜？”傅有容起身将苏泽宜放到椅子上，整理着凌乱的衣袍。
　　“是的，容主。安宁郡主所需琥珀草，便在泽宜城主府。”碧落行着夏阴州礼，恭谨的回复着眼前眸色冷冽的傅有容。
　　“此番到泽宜，还真是有点意思。”傅有容挺立在那里看着整个千金阁的景象，周身不自觉的气场令人窒息。
　　“属下等便能办好此事，容主何妨亲自现身泽宜。叫旁人知晓，难免生事端。”碧落不似之前媚色模样，神色凝重。
　　堂堂夏阴一州之主，悄然来到泽宜城。本就是越界之事，旁人知晓节外生枝，难免有不轨之人接机挑起两州事端。
　　傅有容深邃的眼眸中有一丝不耐，俊如刀刻的脸上也带起一丝不悦。“属下失言！”碧落连忙低头。
　　“备一套衣物，安排好厢房，叫人给她洗洗。”晕在桌上的苏泽宜此刻还不知道，花了万金买回来的人究竟是何人。
　　次日，苏泽宜是被阳光照醒的。缓缓睁开眼眸，只见头顶一帘红纱。转头看向身侧，一头青丝缠绕，一张清冷如仙的脸。嗯，梦泽，夏阴汝阳人。
　　坐起身来，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苏泽宜有些恍惚，昨日怎的就喝醉了，还睡得这般沉。
　　还没待苏泽宜理清头绪，身旁的男子便悠然转醒。低头一瞬，丹凤入眸。倒是苏泽宜惊了一下，怎的一男子生的这般颜色，就当是为天下太平，圈起来好了。
　　“昨夜我与你同宿在这厢房。”听到苏泽宜这没头脑的一句话，傅有容低下眸没有出声。
　　此话一出，苏泽宜才察觉明摆着事实，唤了婢子吱会碧落，同傅有容洗漱了一番便一道回府。
　　昨日来时便是策马，今日回府仍是策马。苏泽宜利落上马，半刹不见旁人的动静，转过头看着傅有容，伸出一手。
　　望着面前这手，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子那般，掌心有细茧，平日有习武艺，不知那宠女狂魔怎么舍得。
　　“抓紧我！”傅有容刚上马，苏泽宜边策马疾驰。独属于眼前女子的香气，钻进鼻腔。淡淡杏花香，夹着两道的桃花香，倒是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