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逢匙》米超多

7、下葬前的风波

　　夏日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脸，变换无常，前一天还骄阳似火，这今日却阴云密布，闷热烦躁让人喘不过气儿。

　　送葬的队伍，走在曲折，满是泥泞的土路上。在最前头，搬着逝者黑白照片的是姚胡匙二叔，后面就几个男人抬着棺材，两个乡亲抬着猪头，然后就是吹喇叭奏乐的。

　　往后面是姚胡匙的二婶，和几个乡里的婆婆，她们抹着眼泪夸张地哭着，喊叫，似对姚爷爷的去世真的悲伤欲绝。

　　姚国庆的亲孙女姚胡匙，却孤零零地呆在最后。

　　夏锁的后背早就被汗浸湿，原本因为天气就闷热，身上黏腻难受，这下女人们的哭喊声令他心中更是焦躁不安，跑到姚胡匙身旁:

　　“她们哭什么，逝者安息，也不怕吵到你爷爷。”夏锁不耐烦开口。

　　“村里的规矩，叫哭丧。”姚胡匙擦了擦眼泪，解释。

　　夏锁见姚胡匙脸色苍白，泛红的双眸蓄着泪水，眼中溢满的悲伤，他的心脏骤的一缩，涌出莫名的怜惜，从兜里掏出手帕，柔声抚慰:

　　“别难过，姚爷爷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快快乐乐。”

　　“谢谢。”姚胡匙接过夏锁的手帕，由衷道谢。

　　偏偏这时，姚二婶眼尖，撇到了后头姚胡匙和夏锁二人，急步走去，推搡了姚胡匙几下，斥责:“姚丫头，你怎么不使劲哭，你爷爷对你这么好，你连点难过都没有。。”

　　“艹，你这人，你怎么知道她不难过。”夏锁扶了扶差点摔倒的姚胡匙，怼道。

　　“你也知道姚二虎是姚爷爷亲孙女，那你不让她走前面拿照片。”

　　姚二婶精明刻薄的小眼望向夏锁，讥讽:“她一个女娃子，怎么配。”

　　说完，看了眼低眉的姚胡匙，扭了扭腰走到了队伍的前面，继续嚎啕大哭。

　　夏锁怒火中烧，拳头握了握，差点轮起来揍姚二婶，姚胡匙拽了拽他，不想在爷爷葬礼上闹事，阻拦道:

　　“她就这样，别理她，况且，村里的规矩确实如此。”

　　夏锁的气憋在心口，翻了个白眼，抱怨:

　　“规矩，又是规矩，你们这村这么破烂，规矩倒是一大堆，还搞重男轻女这一套。”

　　“无语!!”

　　姚胡匙看了眼旁边少年气鼓鼓的脸，无奈扶额，拍了拍少年宽阔的肩膀，安慰:

　　“别气了，她找我的茬，又不是你的，况且，这儿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她也是实话实说。”
　　夏锁抬眸望了眼姚胡匙，见她眼角通红，还挂着泪珠，也不好再闹小脾气，扭捏:

　　“知道了。”

　　“姚二虎，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你现在这样，怎么还没有小时候虎。”夏锁又嘴贱，挑衅了一句。

　　姚胡匙受不了夏锁的叨叨，没耐心，眼神凌厉:“别叨叨了，要不是今天爷爷的葬礼，按以往我早削了你。”

　　夏锁连忙闭起嘴，见姚胡匙有了人气，内心涌出一丝庆幸和雀跃:

　　真好，就是那个味儿，还是那个性子。

　　姚胡匙瞥见被她训斥的夏锁却嘴角上扬，心里鄙夷:这人咋那么贱。

　　姚爷爷顺利下葬，众人稀稀拉拉地离开，凄冷寂静的墓地，似真正的人走茶凉，姚胡匙重重地朝墓碑磕了三个响头，抚摸着墓碑上字迹的纹路，终于忍不住，眼泪哗的涌了出来。

　　她的爷爷，她心爱的爷爷，再也不会拉二胡给她听了。

　　她的爷爷，再也不会叫她乖孙女了。

　　她的爷爷再也不会拥抱她了，再也不会给她扇扇子，再也……，她再也没有爷爷了。

　　天空打响几声闷雷，像是呜咽，像是回应。

　　亲人的死亡带给这个16岁女孩的悲痛，无法言语，如巨大的石磨碾压着她的全身心。

　　夏日的离别最伤人，明明是最火热活力的季节，离别的人却要承担刺骨刀割般的悲伤。

　　倾盆大雨应声而泄，毫不留情地拍打在树叶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也打在少女瘦弱的身躯，像是无情的摧残。

　　夏锁站在身后，用自己的后背抵挡着部分风雨，让姚胡匙对姚爷爷做着最后的道别。

　　他昨天已经去找姥爷了，说服了姥爷带姚胡匙离开这里，姥爷与姚爷爷是故友，并且姥爷最是稀罕在音乐上有天赋的人，他在之前已经见识到5岁姚胡匙的厉害，所以不可能不同意。
　　就是不知道姥爷怎么说服姚胡匙这边的亲戚，让姚胡匙离开。

　　雨淅沥渐停。

　　屋内的正中央，地上放了个铁盆，盛着屋顶不时漏下的雨水，不一会儿便满满一盆，浑浊污黄。

　　姚二婶不吱声地去换了一盆，雨水滴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片水坑。

　　夏光华和姚胡匙的二叔坐在主坐上，姚二叔抽着烟，吐着雾气，对夏光华道：

　　“俺叔，你这样带走姚丫头不合适吧！”姚二叔瞥了眼站在拐角的姚胡匙，继续道：

　　“她虽然是个女娃子，毕竟也算姚家村的人。”

　　屋内的气氛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