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收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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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荇在宁和宫的门口被拦下，一个小宫女红着脸怯怯地行礼：“顾相，太后正在商议国是，请……请大人改日再来。”
心里微微一沉，顾青荇反而含笑问她：“你是新来的？”
小宫女想不到顾青荇会同她说话，慌慌张张地答道：“奴婢……奴婢刚调来宁和宫不久。”
顾青荇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因为宁和宫的宫女从来不会拦住本相的去路。”
小宫女吃了一惊，正在游移不定间，顾青荇已经绕开她，大步向内室走去。一路畅通无阻，路上的女官们看到顾青荇的神色，胆小的都纷纷低头让开，偶尔有一两个胆大的想上来拦住，被他要笑不笑的眼神一扫，也都纷纷避开，转而往室内禀告太后去了。
顾青荇进去的时候，一个宫女穿着的女子背对着顾青荇，立在太后的下首。烛火跳动，映出女子小巧的耳垂上晃动的珍珠耳坠，圆润光滑。顾青荇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太后抬了抬手，示意那女子退下，又喝了一口慎儿递过来的参茶，这才笑眯眯地说：“瞧瞧顾相这一身的寒气，今儿个是专程过来吓唬哀家这里的小丫头的不成？她们一个个都在哀家面前抖得话都说不全了呢。如果不是哀家知道顾相对我琼国忠心耿耿，哀家真要以为顾相今儿个是来向哀家兴师问罪的。”
这话说得重了，顾青荇僵了好一会，这才慢慢走到太后面前，俯下身子行礼：“微臣顾青荇，向太后请安。”
太后笑吟吟地看着他：“这是哪里的话，顾相是国之栋梁，功在社稷。只是小丫头们不懂事，没把话说明白。”话虽如此，却并不让他起来，拿起旁边的参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慎儿会意，忙轻轻推了一把方才的小宫女，小宫女偷偷地看了一眼顾青荇精致的眉眼，低头行礼：“奴婢冒犯了，请……请顾相恕罪。”
太后摆摆手，慎儿领着女官们鱼贯而出，女官们虽然被顾青荇满身的寒气所慑，然而即便在生气，美人依然是美人，怒气无损顾相美貌万分之一，反而更添光华，因此路过他身侧的时候，都悄悄用眼角偷窥他，笑嘻嘻地出去了。
顾青荇的唇形状优美，平日里微微上翘，一副不笑也笑的模样。此刻却紧紧抿着，脸上连一丝客套的笑容也找不见。太后轻咳一声，叫了声：“顾相。”
顾青荇微微抬一抬眼，眼睛里一瞬间仿佛有刀光掠过，凌厉得让人头皮发麻。太后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喝道：“顾青荇。”见他居然没有什么反应，合上茶碗盖想了半天，这才缓下语气问他：“顾相这股子怒气从何而来？哀家思虑良久，实在不得其法。”
顾青荇刚想开口，却怔住了。他与阮碧渊的关系，不要说太后，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次一时心急，冒冒失失地闯了过来，临开口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替他发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口不言。
太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试探地问他：“莫非是为了阮家那位公子？”
顾青荇心里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撇开脸，轻声问：“微臣只是有些不明白，太后有什么理由要为难阮碧渊？”
太后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她想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顾相多虑了，哀家只是为履行当日你我的约定。”
顾青荇想不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一时间有些发懵。
太后见他神情不像作假，反而松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开口：“阮家世代书香，门客众多，而且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不可撼动。难得又对琼国忠心耿耿，从没有二心。因此哀家绝没有随意动他们的道理。哀家再三权衡之下，只得如此而为之。既保全了阮家的脸面，又合顾相的心意。”目光扫过对面神色微变的男子，接着道：“而且阮碧渊此人，如果不把他逼到这个地步，只怕他不会听从哀家的安排。”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青荇一眼：“这一点，只怕顾相比哀家更加深有体会。”
顾青荇的回应是板着脸默默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面走去。
顾青荇前脚刚走，慎儿走进来请示：“娘娘，顾相气急败坏地出去了。”
榻上的宫装女子优雅地端起参茶，抿了一口：“被踩中尾巴的猫咪，都是这么个模样。不过也好，他越不肯承认，越说明阮碧渊对他重要，那本宫就不怕拿不住他。”
慎儿凑上来给她捏腿，又是羡慕又是崇拜：“十个慎儿也抵不过娘娘聪明。”
女子抿唇一笑，眼波流转间，笑靥如花：“本宫算不得聪明人，更聪明的大有人在。”不知想到什么，女子慵懒地眯起眼睛，微微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啊……呵呵……”
从宁和宫出来，被冷风一吹，顾青荇稍微清醒了些，回到府里，音音等了半宿，终于看到人回来，欢喜地迎上来，顾青荇却摆摆手，脚下不停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坐了半天，顾青荇突然开口：“今天的事情，给我一个解释。”他这句话问得突兀，待他说完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接话，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映在窗户上，有些迟疑地回道：“属下原先是跟着阮大人的，不知道怎么就昏迷过去了。等到醒过来，事情已经……”
一把将桌上的烛台扫到地上，黑影似乎窒了窒，顾青荇冷笑：“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想想你自己说的话！”房间里静得有些骇人的，映在窗户上的黑影动也不敢动，顾青荇又问：“张红鸾有没有什么异动？”
那人回道：“没有，张红鸾在大人进宫期间一直在锦绣阁打扫屋子，没有任何人和她接触过。”
顾青荇淡淡道：“去领五十鞭，如果再有下次，你便不用再来见我。”
他心里一把火烧得旺旺的，宫里那个女人打什么主意，他明白得很。祭天期间私会亲王，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往小了就是违反宫规，责罚几句就过去了；往大了就是叛国谋反，只不过是她一念之间的事情。安分了这么久，居然一出手就把他逼到了两难的局面，这个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小觑。
顾青荇推开窗子，月光从窗棂倾泻下，他凝视着如水如雾的月光，心里稍稍平静了一点。安亲王与他私交甚密，他不能不出手。太后的意思再简单不过，倘若他肯蹚这池浑水，不仅阮碧渊的性命得以保全，安亲王也会安然无恙。
更甚者，从今往后，阮碧渊这个人就在他的掌心了。
顾青荇心里微微一动，他咬了咬下唇，不知道什么样的滋味在心底蔓延开。他关上窗户，将皎洁的月色隔绝在外面，转身回到书桌前，点起青灯，开始批阅这一日的奏章。
第二日清早，顾青荇起身穿衣，音音从外面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顾青荇神色不动，等到穿戴整齐，这才不急不忙地前往前厅。堆砌起受宠若惊的表情，顾青荇对厅中显然等待得很不耐烦的男人行礼：“今日岳父大人光临寒舍，青荇有失远迎，还望岳父大人恕罪。”
阮经天瞪着他脸上自然到没有一丝扭捏的温和浅笑，背着手一句话也不说。顾青荇施施然落座，今日他穿了一件湖绿色的对襟衣裳，头发也只盘了一个髻，倒也落落大方。
阮经天再不喜欢这个女婿，倒也不得不承认顾青荇确实一表人才，配得上自家女儿，只可惜……他冷哼了一声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顾青荇惊讶道：“岳父大人难道不是有事相求，这才登门拜访？”
阮经天窒了窒，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有些烦躁地说：“红玉已经不在了，老夫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行。”
顾青荇淡然道：“贵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为岳父大人养老送终的。”
阮经天瞪着顾青荇，有一瞬似乎想发作，硬生生按捺下来：“顾青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但是我阮经天的儿子是甚么人？他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染指的，你再怎么算计，早晚也是一场空。”
顾青荇不为所动，表情冷漠地看着他。
“他和红玉从小就十分亲近，感情很好。”提到早逝的女儿，阮经天有些喘不过气来，思绪也被慢慢拉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停顿了好半天才开口，语气也缓了下来：“倘若你真心喜欢渊儿，老夫就是成全你这份心意又何妨，只怕你不过是图一时的新鲜，移情于他。碧渊这孩子自小心思就很深，老夫也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况且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又都是……”
阮经天把到嘴边的“男儿”两个字又吞了回去，因为顾青荇看过来的目光里有太多的东西，他心里一痛，冷哼一声，甩甩袖，转身离开了。顾青荇在前厅闷坐了一会，突然说：“来人，备车。”
音音略带诧异问道：“爷今儿个不吃早茶了？”
顾青荇也不回答，起身往外走去，音音连忙吩咐下人把点心和粥打包，自己亲自去前面安排马车，又把顾青荇的今日穿的外出的衣裳打包了，也不用小丫鬟，自己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平稳地往刑部驶去，音音先伺候顾青荇吃过早饭，然后从包袱里面拿出衣服，替顾青荇换上，顾青荇见她认认真真地替他熨平衣服上的褶皱，忍不住问她：“你不问我们要去哪里，做什么？”
音音一声不吭地摇摇头，转到后面替他抹平后背上的衣料，左看右看都很完美了，这才坐下来，替她的主子斟茶：“奴婢的本分就是照顾好老爷，其他的奴婢管不了。”
马车停在天牢大门，顾青荇主仆被狱卒点头哈腰地迎了进去，不多时刑部侍郎也带着人从衙门里出来迎接，顾青荇摆摆手：“用不着你们，本相只不过来探望一个相识。”刑部侍郎客气了几句，见顾青荇没有挽留的意思，便飞快地撤退，只留下一个引路的小官员，回衙门继续办事去了。
顾青荇问：“昨天抓的人关在什么地方？”
引路的小官员自当差以来，每天见到的不是同僚就是那些过了今天没明天的短命鬼，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一时有些发蒙，顾青荇又问了一遍，这才战战兢兢地回道：“都在最里面，大人请跟我来。”
地面通往天牢连接着一条长长的通道，墙壁两侧点着燃烧的火把，深处黑黢黢的，大白天的看着也觉得阴暗逼仄，让人觉得不怎么舒服。小官一面点着灯笼在前面走，一面偷看顾青荇的脸色，见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定了定神，将他往深处引去。
走了没几步路，阴暗的甬道慢慢有个人影从黑暗里显现出来，通道狭小，无法避让，两方很快打了照面，对方显然先看清楚了这边的人，先愣了愣，这才侧着身子让到一边，唤道：“顾相。”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收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