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荇公子》蓝碎

12、被劫

　　回到家里，先逗了一回宝宝，顾青荇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回房换下朝服，准备出去了。音音知道他要出去，虽然不知道做什么，只当他心情好了去散散心，自然也很高兴。为他备了一身颜色素净的便服，将他的黑发细细盘起，束发为冠。刚挑了个花纹繁复的玳瑁簪子，却听顾青荇说：“换一个稍微素净点的。”便搁在一旁，另取了一个白玉的簪子替他簪了。
　　顾青荇站起身自己看了一圈，虽不是他平日里喜欢的风格，朴素淡雅，放在眼下倒也相宜。他向来喜欢繁复明艳、衣料奢贵的衣服，一来显得自己的身份和品味，二来他身居宰相要职，明里暗里有无数应酬，不能让别人的看了笑话，三来顾府实在不差这几个钱。但今时不同往日，结发妻子新丧，他实在没有心情穿得太过明艳，再者他隐约觉得阮碧渊也是个不太喜欢张扬的人，在他面前，还是谨慎些的好。
　　既存了这份心思，他便有些讪讪的。对着镜子发了一回呆。音音见他今日像是有些不同的，于是去库房取了一个前几年今上赏下的羊脂白玉双珮来，串了墨绿的丝绦，系在腰带上。窗外天色一层层暗下来，顾青荇拿了扇子，这才出门了。

　　此时街上华灯初上，人头攒动。因为是逢着庙会的缘故，盛京中许多人家携家中老小，都来凑这个热闹。顾青荇眉目生得极好，气质儒雅温润，且衣着朴素，更觉容易亲近。因此一路行来，许多人都偷偷地瞧他。他却是一无所觉，一路慢慢逛到醉仙楼。
　　小二的眼睛最是毒的，见他虽然一身素服，但手里拿的腰上系的无不是千金难买的东西，他一进来，便拉长了声音喊道：“上好茶了！”一面忙弯着腰讨好地迎上前：“这位爷，您请上座。”顾青荇笑道：“不急，我是有约的。你且去忙你的，我自便就好。”说完，赏了一小块碎银给他。伙计笑容满面地连连答应着，一路赶着去厨房倒茶来。顾青荇自己上了三楼，楼上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客人，他巡视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自己要等的人。心里想着自己也许是来早了，于是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了，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小二托着盘子上来，青花瓷的茶碗冒着热气，里面沉浮着碧绿的茶叶，还没喝已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看得出是用了十分的心思。小二道：“爷，这是今年新贡上的雀舌嫩芽，宫里面还没来得及喝上，您是个有福的，今儿个赶巧了。”顾青荇为官多年，小皇帝赏他的、下面人贡上来的好东西不知多少，哪里看得上这个，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腔。
　　这小二也是个伶俐的，见他这个样子，心里估摸了个大概，隐约知道来头不小。醉仙楼是盛京最有名的酒楼之一，达官贵人来来往往，却没有见过顾青荇这个样子。看上去温柔儒雅，轻轻看你一眼，却觉得心下一凛，宛如身被冰霜刀剑。当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支着笑脸道：“还有一件事，刚刚有个气度不凡的公子让我给爷送个口信。”
　　顾青荇微微抬起眼睛，狭长的眸子，眼角下一滴鲜红的泪痣，像要滴出血来。小二心里咯噔一下，如拨开迷雾，这才明白过来，脸上的笑已经有些挂不住了：“那位公子说，他在倚红楼的后面的巷子里等您。”
　　顾青荇轻轻“嗯”了一声，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笑吟吟道：“你有心了。”于是长身而起，小二一路把他送到门口，这才折转回来，擦了擦满额的汗。

　　账房正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飞快地拨算盘，看见他这个样子，奇道：“往日里达官贵人不知见了多少，今日怎么怵成这个样子？”
　　小二道：“你以为是谁？你再想想他的样子。”
　　账房歪着头想了一会，手一抖，停了，这才惊道：“原来是那位。”一面又哀嚎道：“你这混小子……又要重算！”
　　小二啧了半天：“往日里听各位大人说到，都是手腕了得，精明得什么样一个人。从来不知道竟然生得这么……这么……”他“这么”了半天，也找不到一个形容词。只得说：“看他这个样子，怎么样也不像把张御史家近千男女老少一刀刀凌迟的人物！”
　　账房把算盘倒过，眼也不抬：“你看他眼角的泪痣，从来没见过哪个人竟生得这般面相，可见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是个带煞的。现在皇帝是宠他，保不准哪天圣上厌了，这就都是罪了，就是死一万次也不够。可惜了他夫人，这么好的人，居然比他还先走。可见老天是不长眼的。”
　　小二闻言也愣了，叹道：“是啊，长得像个仙女也就罢了，还有一副菩萨心肠，寻常人家真不知道修多少世才能得来的福气，配上那位却是够的。”
　　账房噼里啪啦又开始拨算盘，嘴上却不闲着：“这还不算，哪里够？”
　　小二听他似乎话里有话，顿时来了兴致，忙问道：“怎么讲？”
　　账房迟疑了一下，向左右稍稍一看，见没有人注意这里，这才说：“你才来盛京几年，不知道这里面事情。你道那位的双亲是怎么获罪的？张御史不过乘机踩了几脚，扬州李家才是这个里面的大头！偏偏那位稀罕人家的儿子，下不了手，说到底张御史一家左右不过是个替罪的！”
　　小二大惊，随即有些半信半疑，还待再问，账房已经低头继续拨算盘了。他有些闷闷，自去做事不提。

　　且说顾青荇依言走到倚红院后面的巷子里，早有一个小仆在那里东张西望地等着了。看见顾青荇过来，忙迎上来问：“可是顾公子不是？”顾青荇略一点头，那小仆笑逐颜开，忙向里请：“公子请随我来，小人在这里等候已久了。”
　　顾青荇伸出扇子，拦住他的去路，笑问道：“且慢，你家公子呢？如何不见？”那小仆道：“我家少爷正在里面等着，公子随小人来就可以见到啦！”
　　顾青荇眼睛微微眯起来，身子立在原地，并不动弹。他本就是玲珑剔透的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起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来。电光火石之间，他心里已经转了个来回，依然装作不经意地抱怨道：“碧渊今日有些拿乔了，往常我们都是直接约在醉仙楼的。”
　　那小仆顺口答道：“公子说得很是。只是少爷这几日高兴，临时改地方了，请公子见谅。”
　　顾青荇笑道：“既然如此，我少不得不从了，只是忽然想起来还未告知家人，恐他们担心。”正说着，却从怀里掏出一只竹筒来，那小仆脸色微微一变，顾青荇已经拔开塞子，只听“咻”地一声，一道青色影子迅速破空而去，速度极快，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几乎在同时，一道强劲的力道劈在他的后颈，顾青荇眼前一黑，沉入了黑暗中。

作者有话说

　　同内容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