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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质明 ...

  •   蓝衣间系着一条湛蓝缕带,正中是一颗泛着光泽的圆形碧玉,此外再无其他,腰间空荡荡的。

      男子手中紧握着黧黑刀柄,道奕目光往下看时,注意到他微微泛白的指尖。

      被他说中了?果然面熟。

      苡鸢的笑容明显一滞,“您说什么?”

      道奕这才收回视线:“噢,我说的是这位小兄弟面熟,好像刚刚才见过一般。”

      司寇翾感到奇怪,心中未免委屈。
      这是明摆着地诬陷。

      果然下一刻,苡鸢手上的叶片跟着颤动起来,她听见他的声音:
      我真的未曾暴露行踪,真的。

      他极力解释。

      语气带着明显的酸涩。

      苡鸢挑了挑眉,“掌门实在是说笑。自今日午时在此屋安顿后,我们屋中任意一人,都不曾踏出过此门。若说见过,那未免太牵强。世间长相相似之人多了去,您又如何保证,在哪里见过我这位弟子呢?”

      “还真是……口齿伶俐啊。”顿了好久,他这才说话。

      可这话说得难听,令人不适。
      带着说教的口吻。

      更何况苡鸢此时的身份是云天台的掌门,两人再怎么说都还是平起平坐的。
      她念及这是衿浣派的地盘,故而说话客气了些,谁能料到这道奕根本不讲这些,全仗着自己年龄大,想怎么说那便怎么说。

      “您这样说,那倒是晚辈的不是了。”她抬起双臂拱手,微微把头低了低。

      “哎,我可没这意思。你我皆为门派掌门,哪来的晚辈不晚辈?”他说着,摆了摆手,面上皆是无所谓。

      几人都安静了会儿。

      道奕浑浊的黑瞳左右扫了一遍,对上苡鸢冷淡的脸色时,心不由一紧。
      总感觉像是万般悲悯照在了他的身上。
      这女子的周围,似有一道隐身的光辉,带着神的清透。
      遥遥一眼,无需多言,就能将他内心所想看清。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不过是一介再寻常不过的女子罢了。

      无端地叹了口气,“什么眼熟不眼熟的,我暂且不说了。这位掌门……该当如何称呼呢?”

      “晚辈苡鸢。”
      她像是要与道奕对着干。

      他上一刻才说了不计较礼节,转眼她就拱手低颅,谦卑至极。

      行此大礼,倒让道奕浑身不自在了。

      “苡鸢?苡鸢对吧?莫要再行礼了。”
      他两手抬了抬,宽大的衣袖顺势倒在肘上,露出他黑瘦的半截手臂,往苡鸢眼前递了递。

      这是要……亲自扶苡鸢起身?

      司寇翾脸上写满了不乐意:“不必。”

      这边刚说完,司寇翾修长的五指就虚掩地搭在了苡鸢的肩上,隔着几层轻透的布料,短短的距离,足以让苡鸢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炙热,几乎要把她的骨肉烧化。

      她不免皱眉抬眸,借着司寇翾扶她直起腰肢的空隙偷偷看他。

      一下便跌进了那狼兽秘境一般的瞳仁,感受到了其中翻滚涌动的烈焰岩浆。
      周身布满杀气和可怖的狠厉。

      耳边,传来道奕尴尬一笑后的浑厚低音:“其实我有一点很是好奇。”

      关心他的思绪被就此打断,苡鸢不得不换上笑意盈盈的一双眼回望道奕:“您有什么疑问的,大可直言。”

      “仙道大会,怎会劳驾你云天台的掌门亲自前来呢?”

      “不瞒您说,我云天台弟子稀少,加上里屋两个,便不再有修真之人。我作为宗门之首,若不同他们前行,那请问还能有谁跟他们并肩呢?”

      两个各自以疑问结尾,彼此间暗流涌动。

      “噢。那……”道奕转了转眼珠,“那蓝璃珠中的影像又是怎么一回事?”

      苡鸢眉梢一扬:“嗯?”

      “听我门下弟子说,今日在衿浣派结界外,你呈了一段影像?”

      不等苡鸢说话,他又接着道:“那影像中,是我衿浣派的道渊太尊?”

      苡鸢眼波微动,正欲开口,却被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还没死吗?”

      身后的李睢清不再淡定,她挣开苡鸢拦在她腰前的手,眸子红红的,看起来破碎又可怜,“师叔!”
      可说话时却是咬着牙关而出,叫人听出了凶狠。

      周围人亦觉得这般说辞不妥,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掌门这样说太尊?”
      “这不是大不敬吗?太尊闭关修炼,掌门统领上下,二位长者相辅相成这样久……方才掌门该不是在说笑的吧?”
      “你拿这个跟外人说个玩笑试试!”

      苡鸢从未这样哑然,更多的是无言以对。

      自家师兄的生与死,竟能以如此轻蔑的语气脱口而出,旁若无人地问,他还没死吗。

      道奕是笃定了自己能一直坐稳衿浣派的位子,还是说早就达到一手遮天的境界了?

      她姣好的面容渐渐含了笑意,两指轻轻捋了捋额前飘扬的碎发,别在耳后。
      “掌门此话,晚辈辩不出其中意思。您到底是希望太尊仙逝,还是希望太尊仍在呢?”可她的笑含着一把锋利的刀刃,“那影像的虚实,究竟让您关心的,是道渊太尊的生死,还是我云天台奉帖前来拜访衿浣派的真假。”

      道奕不语,在原地站得笔直。

      “那我便说了——云天台确是要参加仙道大会,那段影像也确实是真的。道渊太尊,仍在。”

      身后弟子一片哗然。

      对上苡鸢的镇定,道奕也无畏无惧,反倒是势在必得一样地笑了笑:“那那段影像呢?总得让我看看吧?”

      苡鸢乌眉微皱:“我想您大概不知。我们云天台的蓝璃珠,仅仅只能用一次的。”

      作为三界共用的一大法器,蓝璃珠专用于千里传音及传递影像。她听闻凡间各门派皆有自己独有的蓝璃珠,而大多宗门为了其保密性,都是只用一次便不再起任何作用。

      而显然,衿浣派的蓝璃珠就不是这样。

      不然道奕的脸色怎会难以挂住,依稀能看见他黝黑的面庞透着难堪的红色呢?

      “呵,”听他轻蔑地笑了一声,“既是如此,那我便不打算再关心了。我身上琐事繁多,得先行一步。我们仙道大会再见。”

      临前,苡鸢看见他森然的双眼背后藏着浓浓的阴谋,嘴角弧度不一地扬起,那是愤懑后的宣泄。

      她感觉到了,这场仙道大会,会很漫长。

      道奕原是要拉着李睢清一道离开的,可连个手也没捞着,他不满地瞪了一眼她,“睢清?”

      “睢清稍后会自行回知雪庄,就不劳师叔费心了。”
      她低着头呈上相贴的两手,高举过顶。
      这是在拜别道奕。

      道奕第一次有了不确定的虚空感。

      他从前觉着李睢清该是一头温顺听话的狸猫,是从路边随意捡起、被人丢弃的那种。遇上了他,他便大发慈悲地给它套上抓绳,让它逃不出自己的束缚。
      可在温室待得久了,又好吃好喝地供着养着,它早早变得高贵且不谙世事了。

      那么,它怎么能在稍稍见到一点世界的色彩后,便心生向往,不顾一切了呢?
      他是掌控着李睢清的人。
      他不会允许她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

      外边太过于危险,李睢清只能在他划分的区域下活动。其它,哪儿也不准去。

      离开安客轩的最后一眼,道奕眼里的阴郁几乎要从中溢出。

      而李睢清却选择视而不见。

      她拉起苡鸢温热的手,慢慢地,十指相扣,贴着苡鸢的臂膀,两人缓缓进了昏黄的小屋。

      *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洋洋洒洒地去。
      四周又静了下来。

      安客轩本就是几百幢独立而起的石屋堆砌出的,彼此间虽互相挨着,却都互不相通,唯一与彼邻的房屋构起桥梁的,仅仅只是洒落在雪地上暖黄的灯光,从纸糊的窗几中破势打下,在落地一瞬交融。

      虽称作小屋,可里边却是一应俱全。

      明净的小厅堂,木桌居中,四张长凳对应着桌前的每一面,屋中四角各摆着一盏烛火,微光照耀在他们的背上,撒下一片暖意。

      五人围坐于桌前,就着油灯相谈。

      李睢清还是在为方才的事情自责:“抱歉,让你们见笑了。他本是冲着我来的,却无辜牵连了你们。”

      宁骁忙上前打圆场:“唉呀,这事早都过去了不是吗?”

      苡鸢也道:“事既已发生,就不要再在回忆中暗自伤神,况且,我们也不在意什么的。但,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你们衿浣派……平常会下山捉妖吗?”

      李睢清的两条细眉不自觉地皱了皱,“那是自然。”

      “那,你们可有专门的降妖之所?”
      “当然有。”

      “我问你,你见过弑风妖吗?”

      一长串毫无根据的反问接连不断,李睢清虽然答得行云流水,自身却云里雾里的。
      连续答了几个下来,她都摸不透苡鸢究竟想知道的是什么。

      干脆单枪直入:“这弑风妖,可是与我们衿浣派有关?”

      苡鸢毫不避讳:“对。”
      “汀烛大殿外时,我感受到那妖气了。”

      “汀烛大殿?这怎么可能?”

      李睢清难免多了几分激动。

      却叫宁骁和顾贺两人一头雾水。
      完全听不懂她们之间的谈话好不好。

      宁骁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与他对面正襟而坐的司寇兄,脚跟碰了碰他的。

      引得司寇翾带着微愠的眸光看向他。

      他尴尬地笑了,无声用口型问:你听得懂吗?

      司寇翾不知作何回答,淡淡地抬了抬眼,苡鸢和李睢清面对面地说着,认真到若无旁人。
      于是他摇头。

      宁骁:太好了,我也听不懂!

      他回以沉默,转而继续投入两人间的谈话。

      苡鸢素手一挥,一副画面凭空出现,带着虚幻的波动感,悬浮在木桌之上。

      李睢清便看到了从大殿房梁望下去的视角,那妖是绿皮孩童一样的外表,行动得极快,几乎是一瞬间,连影子都摸不着,就穿进了珠帘后昏暗的卧房。

      “啊?那穿过的东西是什么啊?”宁骁惊讶地看着顾贺。
      顾贺摇头:“我也没看清。”

      “我要问的便是,珠帘后,可是只有道奕一人能进去?”
      苡鸢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静静等着她的下一句。

      “苡鸢,你是怀疑这妖,与道奕有关?”她语调渐渐轻了起来,依稀能听出她的不可置信。

      “目前是。”
      “不可能的。”

      李睢清:“道奕自认为是修真之最强,最为忌讳的便是这等歪门邪术,眼中最容不下的是妖魔纵行。他不可能碰这些东西的。”

      “况且,这地方还有一人能来去自如。”

      苡鸢目光先是一滞,与司寇翾来了个短暂的视线交汇后,才出声问:“谁?”

      “李凌昀。”
      李睢清此句说得口齿清晰。

      话刚落下,屋中四处死一般的沉寂。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各位小友六一儿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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