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我长明》林动风轻

46、两个圈层

　　车停在杨思珈家楼下。

　　刘挺来给杨思珈开车门。

　　“杨小姐，您请放心，齐涵一定会受到非常严厉的教育和惩罚，对于您的赔偿，会在12个小时内打到您的账户上。”刘挺朝杨思珈欠身道，“如果您要……起诉他的话，我们家老太太希望您能先给她一个和您沟通的机会。”

　　“……”好像误会了。
　　但看他们俩那架势，怎么可能不误会。

　　“您说的‘老太太’是……”

　　“齐涵的奶奶，华峦。”

　　“那他会受到什么程度的教育和惩罚呢？”

　　“冻结他的全部账户，撤职，打20家棍后遣送回老家关1个月禁闭，一天吃2顿斋饭。1个月后，再按照他的表现，调整对他的处置。”

　　“噗……”杨思珈连忙咳了两声忍住笑意，看着刘挺正色道，“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我不会起诉他了。也用不着赔偿，处理起来麻烦。请您代我向他奶奶问好。告辞。”

　　＊

　　洗完澡，照着镜子吹头发的时候，杨思珈才跟突然睡醒似的，猛然注意到脖子上惨不忍睹的红痕。

　　傻逼臭齐涵，就不知道轻一点吗？！

　　杨思珈掏出手机，要给齐涵打电话骂上两句，在手指点到那个名字的前一秒才猛然回过神来，把手机丢到一边。

　　三番五次的，这是要干什么。

　　要是让他觉得她是在故意撩拨，又找上门来，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想到这，杨思珈又想起来了什么。

　　她猛然扭过头看向手机，脑子是在犹豫的，但手已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找了过去，擒获，打开，把那张动态照片呈现在眼前。

　　皱起的眉头，疼得蓄起薄薄一点眼泪的红红的眼睛，里面满是不解和委屈，还有，没有餍足的欲望。右手撑着床想起来，左手捂着鼻子，血从指间划过，滴在他的腹肌上。身上满是抓痕和咬痕，再往下……还挺立着触目惊心。

　　杨思珈周身陡然一震，把手机扔开，回卫生间吹头。

　　他也没说要她删照片的意思，那就不删喽。

　　真的不删吗……
　　要是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她也不想让第二个人看到。

　　杨思珈又快步跑回来，把照片裁剪了一下，再搜教程，给相册设上应用锁。

　　＊

　　杨思珈把车开入经伦大厦地下停车场，坐电梯上楼。

　　她要去24层的更吾私募，把她在众合转正之后负责的第一个项目，更吾对厦门新活科技责任有限公司的财务尽调，以及更吾对新活的投后管理在财务审核方面的相关资料，交还更吾。

　　——新活，是齐涵和孟序回的合伙制私募基金，更吾私募的一个投资项目。

　　在对新活做完两轮尽调，做完投资决策确定投资，完成投资交割后，更吾就派了人进入新活开展投后管理，杨思珈还跟去给新活的财务培训了1个月。

　　更吾要求新活每个季度都要交一次财务报表，每个季度的报表和每年的年审也都是杨思珈在负责，工作也一直是和更吾的负责人，高含新和他的助理在对接。

　　说来也是好笑。
　　大学毕业没多久，杨思珈就开始给齐涵某个关联公司里的员工打工了。

　　宋雅玉排这个项目给杨思珈的时候，还偷摸告诉她，高含新之所以愿意带着团队跳槽，是因为新基金的LP开了让他放开手脚干，只出钱，其他的一律不干涉的条件。

　　他自然也要借鸡生蛋，壮大自己的团队和资源。在选中新基金的第一个项目新活后，律师，会计师便也都属意要新人，他亲自带亲自磨，养成自己的人。

　　宋雅玉让杨思珈好好干，要是项目能成得到高含新青眼，一回单位肯定能得到重点培养，说不定要不了十年就能成为合伙人。

　　成为合伙人这种每个新人都会听到的客套话杨思珈倒没往心里去，其他的，自然谨遵前辈教诲。

　　能一年就破格晋升为项目经理，也确实少不了高含新的助力和点拨。

　　要不是过年那阵齐涵换了头像，高含新打来电话，说我发现小齐总换头像了，和杨经理你长得特别像，不会是你吧？！杨思珈都想不起来新活实际控制人是齐涵这件事。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是内资所名不见经传的审计经理，一个是千亿财团继承人——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两个人圈层的人，某一天居然谈恋爱了。

　　——靠天使轮融到的更吾私募投的6000万和股权质押，新活并购了几个有新能源电池知识产权的小公司，估值从300万扩到6亿，完成第一轮增值，再用第二轮融资的钱维持新活平稳经营了半年，通过给原股东发行新活的股票，把原属经伦旗下一家专门做汽车零配件的市值25亿的子公司安途并购过来，部分人手头的股票转给了更吾，再签签一致行动人协议，集结委托投票权，新活的实际控制人就成了齐涵。

　　创始人刘新成了光杆司令一个。

　　不过新活目前的主营业务，还是在做以太网物理层芯片，只不过是在不停扩充上下游产业链。算是满足了刘新的意愿，这光杆司令当得倒也还算称心。

　　而作为审计师，和实际控制人的恋爱，与审计独立性原则相悖，高含新一打电话过来，杨思珈就老实交代了，表示愿意配合一切处置。

　　除了配合，还能有什么办法。

　　按照新活和更吾签的对赌协议，新活得在投后5年内发起上市，今年已经是第五年了，最迟到今年年中，肯定会正式IPO，不然刘新得赔得倾家荡产。

　　不管是哪一方，包括齐涵——如果他知道新活的审计是杨思珈在负责，都不会留她。

　　去年国庆收假跟着高含新去北京收购一家互联网公司的时候，高含新还特意嘱咐杨思珈，今年不要结婚不要怀孕，你得把时间和精力留给新活IPO。

　　但一收假，高含新发来消息，说他很遗憾，新活五一收假后正式IPO，一切不应该发生的风险都要杜绝，项目组决定换审计师。

　　嘿，您猜怎么着，没结婚没怀孕，谈个恋爱而已，把手头含金量最高的一个项目谈没了。

　　好在高含新帮忙善了后，说会让其他关联公司购入众合的会计服务，抵消解约后的损失，不会让杨思珈难办。

　　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杨思珈从兜里掏出来看，是高含新问她到哪了。

　　杨思珈回完马上到，继续抱起手，心下没由来地烦躁。

　　个狗男人，砸完饭碗睡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要不是电梯里还有别人，杨思珈高低得比划上几拳泄泄愤。
　　草。

　　“欸，你说，明天的职工大会，小齐总会不会来啊？”身侧突然传来一个年轻女生的小声嘀咕：“不知道他会不会还染着那个绿头，真的好特么帅啊！！要是他不坐专梯该多好，我们总能在电梯里碰到他，就能近距离看他那张帅脸了。”

　　说着，女生拉着身侧的女生一起低声尖叫。

　　叫完，女生又恢复冷静：“不过公司规章要求不能染夸张发色，他那个颜色超标了吧？我听65楼的八卦，他不是迟到早退，就是几个月几个月地旷工，工资都被扣光了，齐总对他要求还挺严格的，肯定会让他把头发染回去。”

　　“整栋楼都是他的，人家哪缺那点钱啊。”

　　24楼到，杨思珈快步下了电梯。

　　经伦大厦地上66层，入驻的公司，除了经伦总部，剩下的全是经伦和齐家人的关联公司。

　　如那个女生所言，整栋楼，都是他的。

　　即便4年间，每个季度都要来更吾审财务报表，和新活开视频反馈会，杨思珈一次也没遇见过他。

　　以后也不可能再遇见。

　　＊

　　齐涵还是在半梦半醉的状态下被架回家遭受审判的。

　　奶奶华峦坐会客厅主位，他家的3个人，齐观习家的3个人，在国外的齐咸悯和齐观习他姐沈观然通过视频参加，坐两边。

　　齐涵跪地上。

　　长辈们全程严肃，齐观习时不时扭头看一眼旁边那个空位子上的ipad，和他姐挤眉弄眼地偷笑，再偷偷录点视频。

　　齐涵坚持认为just angry sex ，他还被拍了裸/照都懒得追究，完全不理解自己错在哪，于是禁闭时间翻倍了。

　　散会的时候，齐观习他妈沈妍以齐观习态度不端，也不是什么好鸟，她看着烦，也停卡，让管家一并把他抓回去，按照齐涵的标准反思上个把月，居安思危，长长记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观然肆无忌惮的笑声从ipad里传来。

　　“你以为你就躲得过吗？”沈妍在路过ipad的时候冷眼看着沈观然，“你也跟着停钱。”

　　“啊真的吗？”沈观然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可是人家可以花老公的钱哎。”

　　沈妍笑笑，“你以为我管不了冯允的钱？”

　　“…………妈！妈！你听我解释！！！”

　　“拜拜喽。”齐观习拿起ipad挂断通话，“你们一家三口就饿死在温哥华吧，哈哈。”

　　＊

　　憋到出了家门，齐观习就忍不下去了，抖着腿看齐涵：“她真拍你裸/照了？”

　　“嗯。”

　　“……你真什么都不做，就放任她留着照片？”

　　齐涵不由得回想起她说那句话时的样子。

　　牛仔裤将她匀称笔直的腿紧紧包裹，长发随着她歪头，滑到她右肩，身上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仰视而去，绝佳视角。
　　不论是脸，还是身体。

　　齐涵喉结滚了滚，“她说我不去骚扰她就相安无事。”

　　“……她不是满嘴谎话吗？”齐观习恨铁不成钢地给了齐涵一个暴栗：“你还信她？！”

　　齐涵沉默着揉了揉脑袋，心下突然生起一丝不安，他迟疑着转过头去，皱起眉：“你怎么知道她满嘴谎话？”

　　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齐观习桀桀狂笑：“你哭着跟我说的啊。我这还留着视频，要购买一下清理服务吗？”

　　操！

　　齐涵暗骂着，连忙找手机——

　　“别找了。”齐观习翘起二郎腿，惬意地抖着：“你昨晚想打给她求复合，我抢走扔泳池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