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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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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将至,苏巧儿倏地睁开眼,刚从梦魇中脱困,她还不甚清醒,感受到手掌被人握住,她的目光缓缓移到自己床边。
“娘子?”
她的耳边传来男人颤抖的声音,她转过头,林玉生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见他的头上缠着布巾,苏巧儿一时急了,她猛地抬起手,望着渗出的那抹红,下意识问道:“夫君,你这伤,嘶……”
然而下一秒,她便感觉到腹部一阵阵抽痛,林玉生见她吃痛,这才从苏巧儿醒了的喜悦中脱离出来。
“娘子?!”
他惊呼出声,急忙扶她平躺。
候在一旁打盹的丁一被他的声音惊醒,惊喜地望向苏巧儿,随即往外跑去。
“少夫人?您醒了。老夫人,少夫人醒啦!!”
苏巧儿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就是睡了一日,丁一怎得这般激动。
林玉生担忧地望着她,温柔道:“娘子可是扯着伤口了?你才刚醒,快躺好,切莫乱动了。”
苏巧儿见他一副着急的模样,顺从地躺好。
林玉生拿来枕头,又轻柔地将她扶起来靠好,又将手放在她的腕间诊脉。
苏巧儿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弄,抬眼看他,轻柔地问道:“如何?”
“从脉象上看,已无大碍。娘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林玉生的眉头舒展,抬眼关切地望向苏巧儿。
苏巧儿摇摇头,回道:“只是感觉睡得有些久,腹部还有些疼,其余都很好。”
她打趣道:“看你刚刚急的。这点伤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那么小心。
倒是夫君的额头是怎么回事,怎得伤了?
对了,夫君怎得回来的这么快,京城……”
苏巧儿絮絮叨叨念叨着,半晌无人应答。
她这才注意到林玉生情绪不对,他低头不语,双拳紧握。
苏巧儿仔细瞧了瞧,见他眼眶竟有些红,迟疑地开口:“夫君?你……”
下一秒,她便被林玉生抱住,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又怕压住她腰间的伤口,他的动作很轻,双手虚环着。
苏巧儿感受到他脸颊的温度,倏地愣住,疑惑地看向男人的肩头,轻声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巧儿!”
门口传来声音,苏巧儿抬头望去,看见李老夫人正在春儿的搀扶下往房间快步走来。
“娘亲?您……”
下一秒,李老夫人到了跟前,她抱住了苏巧儿,泪水决堤而出。
苏巧儿心里满是疑惑,她看到春儿也掩面而泣,丁一的眼眶也带了几分红。
“夫君,娘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显得我刚从鬼门关回来一样,只不过是一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怎么不是从鬼门关回来!”李老夫人的情绪有些激动。
她急声道:“你这丫头整整昏迷了十天,你可知你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是啊,少夫人,您高烧不退,就连御赐的神药吃下去也不见醒。”
苏巧儿闻言怔住,感到林玉生的手收紧了些。
她疑惑地开口:“娘亲,您这是在说什么?我只是腹部中刀并未伤及心肺,怎会……”
“少夫人您可是整整昏迷了十天,大夫都说您没救了!
少爷他急得不行,竟信了那鬼神之说。
如今山上积雪未化,他一步三叩爬上山为您祈福,好在您终于醒了。”
苏巧儿听到丁一的话,倏地低头看向林玉生,看到他额头伤口,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轻声问道:“夫君,你额头上的伤?”
“少爷不仅磕破了额头,膝盖也磨出血……”
苏巧儿急得要去看他的膝盖,怪不得他一直未曾站起身来。
林玉生摇摇头,坐直了身子,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无妨,只是一些擦伤。”
他的声音停住,她看到他眼睛里充满浓浓的悲伤。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要失去你了。”
他顿了顿,又开口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该让你一个人留下。更是怪我,连累了你。”
苏巧儿笑着看向林玉生,眉眼温柔,轻声道:“夫君这话从何说起,何谈连累呢?”
“伏击娘子的人,是前任国师苏豫,他与我父亲有旧仇,他想让我痛苦,便派了死士。
如果不是娘子,我不敢去想从京城回来之后,会面对怎样的场景。
你的伤,本该我来承受才对。”
林玉生缓缓开口,他的话语中带着恨意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巧儿总算明白那伙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不赞同摇摇头,笑着安慰道:“夫君,你不用把一切罪责都担负到自己头上。我们本就是一体,何必说你我。”
林玉生抬眼看她,心中只觉一阵暖意,他想到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他对着丁一招呼道:“丁一,你去将我屋内放在衣柜里的木匣拿来。”
李老夫人闻言一喜,她惊叫出声:“儿啊?!”
苏巧儿见她如此激动,刚要开口询问,丁一就已将那木匣拿了过来。
林玉生接过木匣,放在床边,又缓缓道:“娘子,你打开看看。”
苏巧儿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她打开木匣,在看到里面装的东西的时候,呼吸一窒。
那是一件精美的嫁衣,绣工精湛,鸳鸯纹样栩栩如生。
“这……”苏巧儿喃喃道,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这嫁衣。
与此同时,林玉生深沉的声音传来。
“巧儿,这婚服是我亲手所制。
青州一直有娘亲为女子出嫁,制作嫁衣的传统。
我记得你说过,你很羡慕。
我便向母亲请教,为你缝制了这嫁衣,不知你可喜欢?”
“谢谢夫君,我很喜欢。”苏巧儿眼眶瞬间蓄满泪珠,又哭又笑着点头回答。
听到她的回答,林玉生这才松了口气,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又握住她的手,郑重地开口道:
“你我自幼时相识,又定下婚约。
言语之间虽亲密,但我们一直未曾履行婚约。
现在,我想问你,你可愿嫁与我,成为林玉生的娘子?
让我能够一直照顾你,一直在你身边。”
林玉生以前总是想要完美,想要自己再挣一些功名和财富,送给他眼中顶顶好的苏巧儿,再迎娶她过门。
可自天下阁开业那日的事端,他便起了心思,这次生死一线,更是让他心慌。
他想要与她成婚,想要名正言顺地站在她身边,成为她可以依靠的夫婿。
就是死,他也想同她葬在一处。
苏巧儿闻言怔住,她没想到林玉生会突然提出完婚。
她望着眼前人温柔如水般的眸子,心中满是蜜意,这正是她一直渴求的,从小到大的愿望。
可这蜜意之中又夹杂着一丝苦,似乎前半生的追求尘埃落定,自己倒有些无所适从了。
“娘子?”
“巧儿,是不是有些突然,若是你没……”
苏巧儿半晌不开口,林玉生有些踌躇,众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愿意。”
伴随着这声轻柔的应答,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
李老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开口道:“好好好,以后啊,娘的巧儿就是娘谁也抢不走的好媳妇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对着丁一他们开口道:“好了,我们快些去选个黄道吉日,就莫要在这打扰他们了。”
春儿急忙过去扶她,三人便离开了。
房屋里只余他们二人,苏巧儿低着头,手放在嫁衣上,针脚细密,她想,林玉生肯定花了不少心思。
“娘子可是不愿,不愿嫁与我……”
林玉生脑海中思绪万千,最终询问出声。
苏巧儿倏地抬起头,惊讶道:“夫君怎会这样想?”
她望着林玉生温柔的眼神,过了一会,低下头轻声道:
“巧儿并没有不愿意,只是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巧儿有些焦躁地抬起手,下一秒,她的手便被林玉生握住。
她看向他,林玉生眼神温柔,轻柔地安抚道:“慢慢说,不着急。如果我的求娶让你感到为难……”
“不是的,我只是觉得……”
苏巧儿张口又闭上,眉头紧皱,她抬头正对上林玉生的眼睛,从小到大,一如既往的温柔。
他的眼里带着几分鼓励和安慰,苏巧儿缓缓开口道:“夫君,我小时候总爱跑去你家,你记得吗?”
“记得。”
“因为我很喜欢你家,娘亲和爹爹都很好很好,我特别喜欢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感觉。”
她的眼泪掉落下来,声音哽咽,林玉生心疼拿出手帕轻柔地拭去。
苏巧儿努力扬起嘴角,示意自己没事,又继续道:“所以我一直想嫁给你,我心悦你,也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现在你有了,其实你一直都有的。我们可是打娘胎里就定下的缘分,不是吗?”
林玉生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地拍她的背。
“是啊。”苏巧儿靠在林玉生肩头,又退出来,认真地看向林玉生。
“只是,就像人一直在追寻一样东西,我得到了,就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做些什么了。
夫君,你懂得我的感受吗?”
林玉生点点头,温柔地开口:“我明白,你觉得自己的目标完成了,现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对吗?”
苏巧儿点点头,她眉头轻蹙,开口道:“我来长宁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后来又在安远开了铺子。
我是很喜欢做菜,但是我觉得我并不喜欢开酒楼,困于后厨。
总是在等,等客人来,等你来。
我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可我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也想不明白。”
苏巧儿叹了口气,林玉生嘴角带着笑意,宠溺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一起想一想。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看地志杂记,后来跟着你爹到处走镖的时候,你来的每封信都很开心。你说你看过大漠的落日风光……”
苏巧儿听着林玉生的话,她的眼里带着怀念。
苏巧儿似乎再次回到那段日子,自她出师之后,总是一个人接镖,一人一弓一鹅,天南海北随她逍遥。
“夫君说的没错!我喜欢这种云游天下的日子,囿于一地,总是觉得被束缚。”
“那我们就去过这般日子。”林玉生淡淡开口。
苏巧儿眼睛一下子亮起来,随即又变得暗淡,她叹了一口气道:“可夫君是长宁的县官,怎能同我一起,再说还有天下阁又该如何安排……”
半晌想到了什么,她急道:“爹爹!爹的病怎么样了,我这一昏迷就是十天……”
林玉生急忙安抚她的情绪,安慰道:“娘子不必担心,前几日伯父那来了信,信中说,他的病情稳定许多,李池州的妹妹也去往青州了。”
“妹妹?”
“就是之前医治你的大夫,李池州他想求得你的原谅,为他之前的算计。”
苏巧儿叹了口气道:“我们并未损失什么,只是苦了沈掌柜,唉……”
正说着,苏巧儿却感觉头有些晕,她眯着眼。
林玉生见状,轻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娘子才刚醒。
再睡会吧,后面的事情等休息好,我们再慢慢解决。”
苏巧儿点点头,躺好闭上双眼。
林玉生依旧守在床边,轻轻按摩她的穴位,缓解她的不适。
太阳总算是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