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速通逃生游戏[无限]》温和地走入那良夜

11、月下村庄10

　　“嗨！村长爷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哇。喜欢我送你的小礼物吗？我真是太有礼貌了（笑声）。啊对了，今晚七点，我会在这里等你们来做祭祀，不见不散。最好不要放我鸽子喔，不然我可是会很——不开心的。”
　　然后是一段持续七秒的长长惨叫，扭曲得几乎不像人声。
　　张冯游面无表情地听完，嘴角忽然向上一挑，露出个死气沉沉、恶毒难言的微笑。

　　【任务：存活75小时(71/75)】
　　天已经全黑了，黄昏的最后一抹血色也消逝殆尽，那枚苍白的、圆满的月亮又升起来，静静地凝视着一切。
　　乌郁金独自站在大树下面，背着夏青角色自带的背包，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手机。
　　打俄罗斯方块。
　　在她们缴回来的手机里，正好有一台下了俄罗斯方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
　　她的站姿非常笔挺，肩背腰腿都笔直，打眼一看，几乎像个假人模特。
　　有什么轻轻拂过她手指，像一阵潮湿冰冷的雾气。乌郁金喔了一声，认真地犹豫了一下，才有点可惜地中断游戏，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三十七秒之后，一束明亮的手电光从草丛里照出来，打在空地上。
　　乌郁金施施然一袖手，看着男人从小道里一个个走出来，对第一个无意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的男人灿烂一笑。
　　月色下，女人笑容灿烂，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她的一双眼睛面无表情。
　　那男人陡然叫了一声，音调尖利。
　　他这一叫，走在后面的人乱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平静下来，村长从人群中间走出来，还是那副夸张动画里的扭曲体态，看着她，然后一笑。
　　“张姑娘，”他语气谦逊，“我们如约而至。”
　　乌郁金向后一靠，没骨头似的倚在树干上，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懒洋洋地：“你们干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就旁观学习一下。”
　　村长盯了她一会儿，脸上笑容幅度不变，然后招招手，示意身后的人继续干活。

　　除村长之外，一共来了不多不少九个男人，都披了一身制式统一的黑长袍。每个人推了一辆做工颇精致的小车出来，车上平躺着尸体，躺在洁白的布上。它们看起来都被打理过了一遍，色调黄红的衣服整洁，露出的面孔上没有血污，不过有几张上仍残留着一点狰狞的死相。
　　它们身上散发出某种微妙的气味。
　　乌郁金看不出来人类面孔上这一点微妙神情，她看这些尸体，幻视了一串由餐车推来，被摆在洁白餐布上，涂抹了新鲜酱料，姿容整齐的烤全羊。
　　一连串颇具古色的灯笼点起来，摆在空地两边，散出柔和的黄光。村长站在最前面，跪下去，极尽谦卑恭顺地五体投地，嘴里喃喃念诵着什么。
　　乌郁金凝神听着，一个词也没听懂。
　　看来这位无论什么神（的建模？），语言上跟她不是一路的。
　　男人们一言不发地把九具尸体排成两列，中间留了空地，动作有点僵硬地解开衣服（新手？）。随着布料解开，异味四溢。
　　乌郁金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游戏在细节上忽然真实起来。

　　那衣服原来是腌制肉类时裹在最上面防止散味的布料，揭下来之后才是被细细处理过，刀工整齐，抹着调味的肉块。
　　血都提前放过了，肉块间骨断筋连，色调惨白。
　　乌郁金短暂地想起女人破裂的面孔和那只断手，咽了一下嘴里的口水。
　　“活”到此算是告一段落，男人们一个个也五体投地下去，一时间空气中只剩下村长的念念有词，像苍蝇的嗡鸣。
　　乌郁金既无聊又无语地抱臂等着，她很遵守诺言，说旁观就旁观，不过确实啥也没学到。
　　这一整个祭祀仪式就像个升级换代版的外卖送餐，除了让乌郁金有点想吃烤全羊之外，没让她感到任何不同寻常的波动。
　　果然只是个游戏吗。

　　嗡鸣声停止，村长最后恭恭敬敬地一磕头，所有的男人一齐对着山洞跪伏在地上，头埋得很低，还有几个在发抖。唯一的女人站直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一片漆黑的山洞口。
　　此时万籁俱寂，明明是在深夜的树林里，耳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草木虫鸣。
　　只有无穷无尽的苍白月光。
　　所有的灯笼忽然一齐灭了。

　　【任务：存活75小时（72/75）
　　倒计时：2：59：59/3：00：00
　　注意：高危时段已开启，请各位玩家全力避险，祝各位好运。】

　　最先是视野开始扭曲，空气像是被高温的火焰烤灼一般挤压变形，直视着山洞口的眼睛里血管爆裂，血色遮蔽视线，尽管纤维迅速修复了破损，乌郁金还是在一段时间内失去了视力。
　　脆弱的人类！
　　等乌郁金用袖子擦掉眼睛里流出来的血，祂已经在那里了。
　　借由人类的视觉，她只能看见一团浓郁苍白的雾气，没有形状，边缘模糊在月色里。但是在某种模糊的认知里，本能和直觉一齐高频预警，寒毛炸起，背脊绷紧，轻微的呼吸困难，耳朵里能听到连成一片的耳鸣和自己越来越急越来越乱的心跳。
　　像是潜意识超越视觉认知，直白地向大脑传递了某种信息。
　　危险！危险！危险！
　　快逃！快逃！快逃！

　　张冯游熟练地把额头压在冰冷潮湿的土地上，紧紧闭着眼睛，嘴角控制不住露出微笑。
　　他本来还想着待此次祭祀结束后再禀明那位，看祂是否愿意出手惩戒胆敢冒犯祂的异教徒，没想到此女胆大包天，竟然要求旁观祭祀，简直是送上门来送死。
　　不知一个异教徒价抵几头羔羊。

　　乌郁金被越来越尖锐的耳鸣搞得烦不胜烦，直接切断了一些神经连接，世界清静了。
　　她看着那团白雾，看祂在原地轻缓地浮动了一会儿，并未走向那两排祭品，而是目标明确地向她漂浮过来。
　　“乌郁金”的认知乱成一团，视觉上那白雾明明动作轻缓，然而却几乎下一秒就近在眼前。祂看起来几乎是温柔无害的，像一整团洁白柔软的云朵，乌郁金却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几乎要爆掉了。
　　——即使祂的目光并不投向她。
　　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尹一舟显出身形，苍白的影子和白雾相对，彼此之间有着一眼能分辨出来的相似性。她向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
　　白雾静止在原地，几乎像是耐心地等待着她。
　　尹一舟头也不回地走进白雾，在因为心跳过快满是明暗斑点的视野里，乌郁金看到她紧紧握着拳头。
　　她久违地紧张起来。

　　上午4:32。
　　乌郁金站在尹一舟身边，看她几乎是温柔地看着尹半梦有点笨拙地向空气挥舞斧头，被惯性带得向前冲了一下，然后有点懊恼地鼓了一下脸颊。
　　少年微微偏着头，目光柔和，本就自然带笑的唇边笑意更深，露出左颊一个浅浅的酒窝。
　　乌郁金罕见地读到了某种氛围，在旁边等了一下才出声说话。
　　她没有委婉迂回的意识，开口单刀直入：“尹一舟，我认为你是那个无论什么‘神’选中的神眷者。”
　　少年苍白的眼瞳转向她，面孔上的温柔消失殆尽。

　　“村里那些人通过频繁献祭换取报酬，只能算是信徒。而神眷者是得神钟爱，被神偏爱的个体，祂们会给予自己的神眷者力量、好运，一切祂们愿意给的，甚至是——愿望。”
　　“村里那些人今天晚上祭祀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请求祂来抓我们，尤其是我。我不知道这个神有多大的力量，我们只能赌。”
　　“分开逃亡，还是你我两个前去祭祀地，尝试与祂交流，保全她们，”乌郁金偏头望了一眼空地上的女人们，“我建议选第二条。不过决定权在你。”
　　“第二条。”尹一舟几乎是秒答，“我应该和祂交涉什么？从此不再收要祭品，离开这里？”
　　“那当然也可以，”乌郁金微妙地笑起来，“不过，我倒是有个更有趣的想法。”

　　寂静。
　　又是无风无音的寂静，乌郁金盯着那团迎入吞没了尹一舟之后就不再移动的白雾，眉毛渐渐皱起来。她插在口袋里的手指不耐烦地张合，漆黑纤维密密麻麻地扭曲奔涌。
　　忽然有人尖叫起来。
　　乌郁金转头，看见仍然五体投地的那一群男人里有一个捂着脸疯狂地翻滚起来，从指缝里涌出大片暗红的血。
　　其他的男人一动不动地趴伏着，在他翻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把他一把推开或一脚踹开。
　　好奇心害死人了属于是。
　　乌郁金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七窍流血，整个头颅渐渐坍塌凹陷下去，像从内里开始融化。
　　走神了这么一下，她迟了一秒才意识到面前的白雾忽然涌动起来，搅出同样的认知失真，眨眼间远离了她。
　　扑到那群男人中央，体积立刻膨胀了数倍，恰恰好好把所有人包括在内。
　　一片仿佛亘古不变的寂静里，留在原地的苍白影子费了些时间才重新凝出人形，她像是回不过神一般又站了一会儿，慢慢地抬头，对乌郁金一笑。
　　“祂答应了。”她的声音轻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