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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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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我昏昏沉沉地动了动指腹。
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我刚蹙起眉,就听到齐阳的声音:“醒了?”
我抬眸看他。
深夜的医院寂静得听得见蝉鸣,我的床头点着一盏微黄的灯,而他坐在房间的角落里,距离我很远。
他语气里带着倦怠,肩膀像是失去支撑一般颓然地低耸着,快要和黑暗融在一起,却偏偏,我又好像看到了他疲惫的目光。
迟迟等不到我的回答,齐阳起身走过来,揪着灯光和我对视,问:“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手疼。”我说。
“你活该。”他压低声音,咬牙道。
“我本来可以不疼。”我看着他,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觉得你做得很对?”
齐阳没有说话,但我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
“我不会感谢你,齐阳。”
“我会恨你。”
那个夜晚我们的关系降至冰点。他听完我的话,默不作声地把灯光关了,黑夜里我看不见他的脸,他开口时声音里再没有别的情绪,“过两天和我回家,现在睡觉。”
他紧紧抓着我的手,我没有力气挣脱,也就任他握着,轻轻闭上眼睛。
走之前齐阳带着我去见了唐医生,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唐医生的骂声甚至从门内部传来,吓得路过的护士连忙把我领到更远一些的地方。
最后齐阳和唐医生是一起出来的,唐医生勉强忍着怒意,对上我的目光时声音温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去看清你的心,想清楚你想要什么,好吗,安知先生?”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
齐阳直接把我带走了。
再次回到齐阳的别墅,里面的人换了一轮,全都是新面孔。
他嫌我走得慢,直接把我抱在怀里,一路送到主卧,关上门把我放下来,解开领带后才来看我。我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他就跪在我身前,虎口摁在我的下巴,微微使力让我和他对视,“你想和我冷战吗?”
我看着他,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你想死是吗?”他越来越用力,我的身体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前倾。我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你别做梦了。”
“从今天开始,我亲自在家看着你,你也别想出去了,宋哥的骨灰我替你收着。”他冷声道,“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从一开始我就该知道他是这么自私的人,静如死水的心因他的混账话被点燃,怒意涌在心间激起无限恨意,“还给我。”
这几天第一次开口,我连声音都变得沙哑,他怔怔地看着我,猛地把我搂在怀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见他说:“做梦。”
我挣扎着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但他的力气太大,大得我挣不开,只能狠狠地一口咬在他肩膀。血丝渗进嘴里带着浓浓的腥味,他一动不动。
我一阵发冷,停下动作,任由他抱着,情绪一瞬间归于平静,说:“我恨你。”
他的手微僵,随后恢复原来的力度,“恨吧。”
他和我一样,破罐子破摔,都爱得那么狼狈。可是我没力气可怜他,我自己都那么可怜,宋意不要我了。
他确实说到做到,连着半个月没有去公司,办公全在书房完成。也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洗澡也要在门口计时,一旦离开他视线范围超过十分钟,他就会焦躁得在别墅里找我。
偶尔他也会把我抱在怀里刷着手机,点开治愈的宠物或者美食视频让我看,我看得打哈欠,也懒得制止他乱动的手。
他不高兴我这样,低下头吻我。牙印落在脖颈间有些疼,我也不理他,任他宰割。
这段时间我都没怎么和他讲话,倒不是因为要和他置气,只是确实没了交流的欲望。我像一株快要枯死的残木,只有这个迟钝的太阳在笨拙地照耀着,妄图恢复我的生机。
但我真的不需要。
他计划带我去旅游,洗过澡后把我抱在怀里,柔软的床被压出凹陷,他的头抵在我的肩膀,双手从我的腰间环过来,让我看景色来挑旅行的地点。
我眯着眼睛犯困,在他翻完最后一张照片之后,轻轻推开了手机。
“我让你选。”他轻舔我的耳垂,声音很沉,“别惹我生气。”
我直接把手机夺过来,一把扔到地毯上,转过身去吻他。他把我抱在怀里,禁锢着我不让我动,力度有些大,恼怒道:“你明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
爱做不做。
我失去最后的耐心,闭上眼想睡觉。
他还想说什么,但见我不愿多谈的样子,也不知道我是逃避还是真的疲倦,僵在原地过了片刻,关掉灯给我盖好被子,手臂搭在我的腰上。
最后旅游的计划还是落空了。第二天起床齐阳不在身边,我洗漱完下楼,垂眸便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
他雍容华贵,抬眸和我对视,语气不徐不疾:“你是安知?”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的面容和齐阳神似,不用猜也知道他是谁。
“小宋的事,节哀。”他依旧坐在沙发上,冷静又平淡地说着得体的场面话,一笔带过后才说正事,“齐阳最近不爱去公司,我特意来看看,他是被什么缠住,脱不了身。”
他等待着我的辩驳,沉默到最后我没有开口,但门被打开了,齐阳怒气冲冲地赶过来把我拦在身后,对着他父亲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在疯什么。”他方才尖锐的温雅一扫而空,蹙眉时声音也变得又沉又冷,“你知道他是谁吗?”
在齐阳怔愣的目光下,他终于说出了真相:“他是小宋的爱人。”
坚强的身影一瞬间垮掉,他好像被这句话剜去筋骨,我似乎听到他的哭声。
“你可以崇拜小宋,但别什么都跟他学。”他的父亲缓缓道,“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收拾好你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该断的断,回去工作。”
“我不。”齐阳说,“他和谁在一起过,那都是过去了。”
他的父亲嗤笑一声,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稚子,“你看看他眼里有没有你?你问问他,过去了吗?”
“……”他没有说话。我抬起手,把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平静地说:“没有他,没有过去,我会离开。”
“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的命是我的,你凭什么离开?”他立刻转过身把我的手抓住,恶狠狠地吼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许去。”
他的父亲看着他,随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赤裸裸的打量明显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冷漠地观察完,他收回视线看向齐阳,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狼狈了?”
齐阳没有理他,倔强地看着我,压低声音对我说:“你先上去。”
我挣开他的手,垂眸和他对视,片刻后才转身离开。
不知道他和他父亲聊了什么,我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小小意的花瓣,拉开窗帘让阳光落在它身上。
门也打开了,齐阳的脚步声逐渐凑近,声音也跟着落下来,平静得听不出喜怒:“你们果然是恋人。”
“那为什么要和我说,你们只是亲戚?”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自抑的哭腔,我顿住,回头去看他。他的泪在眼眶里打转,站在原地垂着头,倒真的像是个天真的孩子。
我和他对视,很轻地问:“就算告诉你,你就会放手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和齐阳是同一类人。一样偏执,一样疯狂,一样不顾一切。
他不说话,我却起身抚上他的脸,替他拭去眼角那抹热泪,说:“但我依然很抱歉。”
为宋意,也为自己。
“你们相爱,宋意也明知我喜欢你……”他突然笑了,问:“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是宋意的施舍吗?”
他对宋意的恶意突然变得很浓,我有些难受,艰难开口道:“是我的错,和别人无关。”
“你确实错了,该罚。”他的指尖缓缓攀上我的脸,另一只手的指腹按在我的喉结上,逐渐用力。他轻声说:“你用前半生把爱给了他,我不需要你的爱了,但是你欠我的太多了,就用你的余生还吧。”
“还不完的,你放过我吧。”我读不懂他的情绪,分辨不了他在愤怒还是在失落,又或者二者都有。我无力地垂下眸子,声音喑哑,最后甚至带上哭腔,“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活得下去的。”他吻去我眼角的泪,呢喃道,“你别想死。”
楼下的早餐被重新热好送上来,他看着我吃完,又给我热了杯牛奶,自己的眼睛还红着。
我犹豫着,轻声劝他去洗个脸。
他还在生气,听到我的声音立刻抬头瞪我。我和他坐在靠窗的桌子前,敞开的窗户送来外面的风,小小意枝叶舞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很清晰。我发着呆,突然听见齐阳说:“我给你时间。”
我抬眸,不解地看着他。
“我给你时间,也给你自由。”他捧起我的脸,那双眸子澄澈透明,很天真地看着我,问,“你能不能试着爱我?”
我刚想摇头,他就捏着我的脸不让我动,蹙着眉说:“你不要这么快拒绝,也给我一点时间。”
即使有愧于他,我还是拨开他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齐阳,我不想给你虚假的期待。我不爱,就是不爱,我这辈子只会爱宋意了,你懂吗?如果我让你去爱别人,你能吗?”
齐阳眼中刚燃起的热情,就这样,在我残忍的真诚话语中一点一点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