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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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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微妙之处,可这是我和宋意的回忆,我讨厌被任何人赋予新的定义,我的脸色变差,语气生硬道:“不要自作多情,你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齐阳的笑意僵在脸上,他缓缓攥拳,青筋暴起显得狰狞又可怖,“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安知?”
托齐阳的福,给宋意治疗用的费用都用他给我的工资还上了。后来我和他说过要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说我要离开,他却不肯放开我,说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于是本来就不算融洽的关系更加破裂,即使在一起也摩擦不断,我们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生活在一片屋檐下争吵不断,撕破脸,歇斯底里地戳着心口相互指责谩骂。
“我也不想在这里给你添堵。明明可以好聚好散,”我原句奉还,“你一定要这样吗,齐阳。”
守着不爱的人,盲目地献出所有。
他不愿意让人指出我其实不爱他的事实,哪怕这个事实是由我本人说出,他也会愤怒地像个疯子。
他本来就是疯子,只是装乖装久了。
“你再说一遍?”他靠近我,眼底的冷意向我袭来,“安知,你别逼我。”
我倔强地和他对视着,一秒,两秒,三秒。
他忽然松了力,又挂起笑,但明显看得出来情绪很差,“好,是我不好。”
我更加烦躁,沉默地揉着脑袋缓解头疼,无视他的存在躺回床上。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迈开步子走到床头轻抚我的脸颊,指腹落在我的脸上泛起细密的痒意,温和的神情神似宋意,明明他们长相并不相似。他垂头看着我的眼睛,有些委屈地呢喃道:“为什么在你这里,我好像永远不能被赦免。”
他又没错,谈何赦免?
我眯着眼睛不想回答,平淡地和他对视着,听着他絮絮叨叨,觉得一点都不青春。
我又祸害了一个人吗?
“出去走走吗?”齐阳又问,像是怕我不答应,又添了一句,“不去很远,就在附近逛逛。”
我看着他,伸出手去碰他的眉头,指尖落在睫毛,最后停在他的脸颊。
我问他,还要继续吗。
我和他似乎总是很心有灵犀。他很快反应过来,眸子里的情绪太浓,我分辨不出来,只沉默地看着他,像是在和他进行一场较量。
谁先开口都是输家。
但他总是先认输那个,“继续。”
自欺欺人愚蠢不可取,只是凌迟,让自己清醒地做梦。但我就喜欢做梦,只有做梦才能和宋意相见。我理解齐阳,也不打算再阻止齐阳。
我说好。
然后双臂攀上他的肩膀,仗着居高的位置垂下头吻他。他搂着我的腰,把顺着我动作而散落的发别在我的耳后,眼中微红,好像要哭。我退开一点,双手捧着他的脸,指腹点在他的眼角,碰到了湿润的热泪,看着他的面容,浅笑道:“你也很爱哭。”
“没哭出来不算。”他还有心情和我斗嘴,把我搂紧不肯放开,声音也有些哑。
他啃咬着我的脖颈,又去吻我的唇,两只手抵着我的腰侧,和我对视时从不掩藏爱意。
他眼里都是我。我看着他眼中的自己,自暴自弃地去回应他,去吻他。青年动作生涩,掐在我腰间的手太用力,亲吻也太用力,我在疼痛中麻木自己,觉得这样惩罚我才是对的,又觉得越疼才越清醒,越清醒才越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像浪潮席卷孤舟,他动作间侵占的意味很浓,这是一场有回应的拥抱,但只有他一个人带着真心。
这次的小矛盾过去得很快,齐阳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里,反正我是很快忘记了,重新回归于那个毫无波澜的生活,麻木地度日。
齐阳想方设法调动我的积极性,有时想带我去公园,有时又让我去做饭,还会没话找话来和我聊植物,故意弄死几株送过来问我能不能起死回生。
我看他一眼,把枯死的植株扔进垃圾桶,让他别再糟蹋东西。
我的反应不尽人意,他本身脾气也不好,忍了一次又一次,最后还是在我拒绝他的出门邀请后气得摔杯子:“宋哥走了你就不活了是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他知道我的颓废是因为谁,但他忍着不说,直到现在才破釜沉舟般地控诉。这样沉溺于过去又失去未来的模样愚蠢又可怜,可被他这么直接地指出来,我还是恼羞成怒,语气也和平时不一样,多了点情绪,“没有他怎么会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的过去,你经历的苦,但我起码知道宋意已经死了!”他吼道,“可你还活着,你还要活着!”
“是你们想要我活着!你们有问过我想不想吗?”极度愤怒让我的脸变得通红,因为消沉太久气势比不上齐阳,短短一句话也耗费了我大半力气,吼完只能大喘气,伴随着该死的头疼,感到很疲惫。
齐阳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对视许久后,他疲惫地坐下,“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并不是真的想问我,但我还是回答了,“你不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
“那我呢?”齐阳抬头看我,哑声问,“我做的一切算什么?”
没等我回答,他又问:“你为什么不能看看我?”
这一次我没有回答。
宋意死的第四个月,这座城市迎来了冬天。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风刮在脸上很疼,却并不是很冷。
这几个月齐阳都很忙,又因为我们之间大大小小的矛盾,他回别墅的时间从每天一次延长到一个星期一次。
别墅里配了保姆和厨师,但我今天突然想自己做饭,于是带着小小意,回了我和宋意买的二居室。
他们不会限制我的自由,见我离开也只是问了一句,和之前一样的回答没有让他们起疑。我轻松地离开这座冰冷的别墅,又觉得世事难料。
当初宋意死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
擦干净灰尘把小小知放在餐桌的一边,我的指腹落在向日葵柔软的花瓣上,温声呢喃道:“宋意,我回来啦。”
空荡的房间里既没有我的回音,也没有宋意带着浅浅笑意的回应。
意料之内的事情,但我的心还是难以避免地疼了。
我把毛毯叠好放回原来的地方,将房子收拾得一尘不染,把宋意U盘里的相片投屏到电视上,一张一张翻阅着。
看到最后忍不住抱怨他恋爱脑,照片里都是抓拍的我,他自己反而少得过分。
我又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卧室翻出来我的U盘,看着满屏的宋意露出个浅浅的笑。
U盘是宋意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他说可以把照片全部存进来,等我们长大之后就可以开着暖气坐在沙发上一起看,这些是我们的回忆,给未来的我们准备的。
但如今去了未来的只有我,他也成了过去。
翻完照片有些无聊,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最后起身出门。熟悉的街道变得陌生,在商店挑选猪肉的时候,我被身旁一位阿姨叫回神:“小伙子,好久没见你来买肉啦,你哥哥怎么样啦?”
我想起宋意病的那段时间是我做饭,买菜时偶尔会遇上这位好心的阿姨,她总会在抢肉的时候给我留几块新鲜的,说你哥哥曾经帮我们家修过水管,我自然要照顾一下他弟弟。
哪怕死了他也要在我的世界萦绕,有的人拉着我前进,有的人又提起他,让本就不想忘记他的我更难忘却曾经。
“他死了。”我对她说,又好像在对自己说,笑着说。
阿姨显然没想到我这也能笑,犹豫片刻说节哀啊,要不来阿姨家吃顿饭,我说不用,告别之后直接回那个小小的家。
简单做好饭后天色微沉,橘红色的路灯染红了摇曳的叶,枯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我沉默地看着,最终还是没能等来它的落幕。
我收回视线,食不知味地品尝碗里的菜。
“你走之后什么都变得很无聊。”我想象着他还在,就坐在我的对面,用那双深沉却炙热的眸子看着我,说,“我觉得这样没有意义。”
“我想去追寻我想要的。”
依旧没有回应,说出的话投出来激不起一点涟漪。
我耸耸肩,洗完碗又洗过澡,穿着宋意给我买的浅灰色毛衣,在阳台看着夜景。
苹果和刀放在阳台的玻璃窗上,我垂眸看着走动的人群,闪烁的霓虹灯,街边小摊烧烤时冒出的烟,耳朵像是被屏蔽,什么也听不见。
宋意的骨灰盒和小小意一起摆在桌上,我收回目光,用指尖抚摸冰凉的盒子,告诉自己,我的爱人在这里沉眠。
我也想在这里沉眠。
最后,刀没有落在苹果上。